第12章 第12章
更深露重,荒郊野外,顯然不是一個能修養的好地方,兩人只得帶著小寶繼續趕路,哪怕是尋到一個廢棄的小屋都比躺在地上強。
此時,小寶正趴在戚平的背上,一個時辰過去,依然連一個村屋也見不到。
木小雀聽著戚平拉風箱般的喘息,停下腳步:「我來背他。」
「不,呼,呼,呼」戚平連喘好幾口氣,撲通往地上一跪,手撐著地面休息了一會兒。
片刻后總算是能完整說出句話:「我哪能讓一個臭男人離你那麼近!我又不是傻叉。」
「他只是個孩子,」木小雀滿腦門黑線,「而且不是誰都像你這麼不知羞恥。」
眼看戚平絲毫不為所動,他只能勸道:「就算他和你一樣,他也要能動才行。」
戚平回頭看了看面若金紙,跟死人差不多的小寶,最終還是大度地把他挪到木小雀背上。
臨走前還小聲威脅了一句:「要是敢不老實,老子就一掌送你歸西。」
兩人又行了一個多時辰,遠處終於出現了一個小鎮,找客棧,叫大夫,煎藥喂葯,直忙到中午,才終於得到一絲喘息。
「清陽派的那些事果然傳出來了,」戚平嘴裡嚼著肉餅,聽著酒館里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討論,搖搖頭道:「魔道龜息二十年,真是一出來就想搞個大的,現在連人家底褲都扒下來了。」
木小雀手轉著桌上的杯子,咽下嘴裡的食物,才開口道:「在你心裡魔道是什麼樣的?」
戚平想了想,雖然他不理解這個世界的魔道是什麼樣的,但以他閱讀武俠小說的經驗來看,「囂張跋扈,惡貫滿盈,高調張揚,不辨是非,為非作歹。」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木小雀說道:「你這些話無非是要形容他們的惡,可見他們其實並不是傻,你可曾聽人形容過他們是一群莽夫?」
戚平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手心不禁冒出一層冷汗,連嘴裡的肉餅都感覺不出香來了。
剛出山便給自己樹了個這麼大的敵,如果這件事非魔道所為,定要被別人說一聲「魯莽」。
但如果這是魔道做的,那所有的理由便都可用一句「惡」來概述,這樣反而容易讓人忽視這一切背後的邏輯。
所以這一切背後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他到底被捲入一場什麼樣的矛盾里了?
「你是說他們另有圖謀?」戚平囫圇咽下嘴裡的食物,勺子在粥碗里攪來攪去,眉目間帶著一絲沉重:「可是江湖上的事,算來算去無非不就是稱霸武林?」
手指在桌上輕點,木小雀思考著其中內在的聯繫,魔道到底是想要什麼呢?真的只是想要挑釁正道稱霸武林?
…………………
兩人一直待在這個小鎮里,等著小寶快點蘇醒,每天都有江湖人在這個小鎮落腳,帶來新的消息。
不過是四天的時間,又有包括濁陰派,泰山派,華山派的弟子慘遭魔道毒手,一時風聲鶴唳,正道與魔道的關係迅速被推到冰點,討伐魔道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清陽派這幾日也做出回應,只有四個字,「子虛烏有!」
據傳清陽派掌門賀蘭已經到達雲鶴城,與周家家主見了面,只是沒人知道他們私下談了什麼。
戚平此時正滿臉焦慮地望著小寶,如果今晚他還沒有蘇醒的跡象,那他們只能暫時把他丟在客棧里繼續趕路。
撲稜稜!
一陣鳥雀撲騰翅膀的聲音傳來,戚平向窗邊望過去,只見一隻信鴿正從窗口飛進來,落在木小雀的手臂上。
他從信筒里抽出一張紙條,直到信鴿飛走,才低頭查看紙上的內容。
戚平慢慢踱步過去,裝出一副倒茶的姿勢微微掃了一眼,結果一股酸意忽然騰上肺腑,妒火燃上心頭,差點沒把他五臟六腑都直接燒穿。
他裝作若無其事般重新回到床邊,深情地望著躺在床上的小寶。
「守在戚家那幫人的行蹤跟丟了,」木小雀明顯沒打算隱瞞信上的情報,「那些人撤離后,我的人便立即跟了上去,但是剛出城,這幫人就四散逃離,連續重複幾次,根本無法判斷目的地到底是哪,這條線索看來也丟了。」
看到戚平絲毫沒打算搭理自己的樣子,木小雀愣了愣,自顧自說道:「這幫人訓練有素,不知道與魔道有什麼關係,而且至今仍在暗處,我們虛得萬事小心。」
「信里還說了什麼?」戚平看著小寶,問了一句。
「就只有這個,」木小雀坐在桌邊喝了口茶,眼裡隱隱現出一絲憂慮。
戚平或許還不覺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人是經過怎樣的訓練。
如果連他的人都能甩掉,這夥人便真與生活在地底的蟲子沒甚二致了。
想要消滅蟲子,在暗處永遠是徒勞,那便只能將他們引到陽光下,可是連個誘餌都沒有,這事情又談何容易。
戚平斜眼瞪了木小雀一眼,那信上最後一句話,他簡直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寫的是,「木哥哥,翊兒想你了」。
這個翊兒到底是誰?和木小雀是什麼關係?
晚上,兩人叫了一桌酒菜坐在小寶房間里吃著飯,屋內一時有些安靜。
戚平已經擺了一下午的臭臉,木小雀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想不到有什麼能打擊到這個人。
「你有喜歡的人嗎?」戚平又一口悶下去一杯酒,將杯子摜在桌子上,眼神火辣辣地看著木小雀,雙頰通紅,已現出醉意。
木小雀明顯被這個問題驚到了,看著戚平半天也沒說話,戚平也沒管他,又悶進去一口酒:「我有,你想知道是誰嗎?」
「不太想,」木小雀話還未說完,戚平便直接湊過來剜了他一眼,讓他後半句話徹底堵在嗓子眼。
他只得端起酒杯將剩下的話就著酒又重新吞進了肚子里。
「我從來沒喜歡過誰,也一直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戚平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壺,丟在一邊,又從桌上撈過來另一壺,對著壺嘴吞了一大口。
他重新看向木小雀:「後來有一天,我忽然碰到了一個王八蛋,我想找他,追他,你說說,當時誰要他出來多管閑事?」
木小雀一口酒嗆了出來,掩著唇咳個不停,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他知道戚平似乎對他有些異樣,但沒想到這人會直接說出來。
戚平將手伸到他懷裡要去摸手帕,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拽了出來。
戚平擰著眉湊過去指著他嘴角的酒漬道:「不拿手帕,你想讓我給你舔乾淨嗎?」
看著木小雀呆愣的臉,戚平手向前伸去,拇指輕輕地擦了擦他的嘴角,笑道:「逗你的,真是傻瓜。」
「木小雀,你有喜歡的人嗎?」戚平眼角含笑地看著木小雀,似乎絲毫不在意對方的回答。
「你醉了,去休息吧,」木小雀搶下戚平手裡的酒壺放在自己這邊,「有什麼話,等你清醒了再說。」
「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戚平揉揉眼睛,搶過木小雀面前的酒杯,對著他剛才喝酒時嘴唇所在的位置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眼睛通紅,戚平梗著脖子說道:「我猜猜,那個人我不認識。」
木小雀搶下戚平手裡的杯子,箍著他的肩膀將他往門外送,「戚平,等你清醒了再來和我談。」
「我很清醒!」戚平有些憤怒,他腳蹬著地面不走,強調道:「我雖然沒喜歡過誰,但我知道再遇到另一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有多難,我想努力一把!」
木小雀絕情地說道:「努力是沒用的!」
「木小雀!」戚平也不管會不會挨揍,對著他額頭彈了一下,「緣分和幸福是爭取來的,你懂不懂!」
「出去,」木小雀摑了一下他的頭皮,「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你要什麼,咱們再談。」
戚平手裡抓上他的腰帶,一臉執著的望著他:「你回答我一句,我就走。」
「我,」木小雀張了張嘴,看著戚平眼裡的執著,閉了閉眼,轉而答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戚平呼出一口長氣,眼角凝出真正的笑意,頭靠在木小雀肩膀上,「謝謝。」
謝謝你讓我還能繼續喜歡你,追求你。
「回去休息吧?」木小雀輕輕推開戚平,想將他扶回去。
戚平一把抓住門框,戀戀不捨地向桌子上的飯菜望過去,「我其實還沒吃飽。」
轉頭望向木小雀已經擰起來的眉頭,他發誓道:「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保證以後絕對放在飯後說。」
跑回桌邊抓起筷子大口吃起燒雞,戚平眼眸含笑地時而看看木小雀。
木小雀被他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警告道:「眼睛再往這邊看,我就幫你摳下來。」
戚平不知道是喝多了假酒,還是悍不畏死,反而盯得越來越起勁,活像個遇見良家婦女的流氓混混。
忍無可忍,木小雀隨手在酒杯上拂了拂,一滴小到完全看不見的液體對著戚平的眼睛便飛了過去。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一聲慘嚎響起,戚平捂著右眼飛快向門外狂奔。
木小雀總算是得了片刻安寧,他手向門那一掃,哐當一聲,門在戚平背後狠狠關上。
舒服地呼出一口氣靠坐在椅背上,他端起桌上的酒喝了整整一杯,忽然想起這杯子是被戚平用過的,擦擦嘴,無力地嘆了口氣。
還沒人說過喜歡他,他也一直認為這世上沒人會喜歡自己。
然而還沒等他舒服夠,一個人便卷著秋風般沖了進來。
戚平睜著一隻通紅的眼睛憤怒地看向木小雀:「我如果瞎了,就賴著你一輩子。」
「你試試?」木小雀斜瞥了戚平一眼,明顯不在乎對方色厲內荏的威脅,甚至覺得有點無聊,臉上掛出一副膩煩的神色。
「哼!」戚平抓起桌上的兩個饅頭轉身往外走,嘴裡還叫囂道:「再理你我就不是人!」
咳…咳咳咳!
戚平立馬頓住腳步,木小雀急忙起身走到床邊搭住小寶的手腕,脈象雖有些虛浮,但跳動平穩,看樣子是度過了危險。
小寶緩緩睜開眼睛,眼睛里滿是迷茫,似乎不相信自己還活著。
片刻后,他激動地一把握住木小雀的手,虛弱地想要起身,被木小雀又一把按了回去。
小寶咳了咳,聲音沙啞道:「多謝哥哥的救命之恩,小寶以後這條命就是哥哥你的。」
戚平看著那兩隻緊緊握在一起的手,眼睛又紅了一個度,他急忙扔下兩個饅頭衝過去。
用力掰開那兩隻手,一隻握在手裡,一隻扔在床上:「小兄弟,別客氣,這是哥哥們應該做的。」
木小雀看看自己被扔在床上的手,一臉無辜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