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戚平立刻湊過去,接過破布條在手裡看了看,他目光凝重地看著木小雀,「客棧里的那個夥計袖子正好破了這麼一大塊。」
木小雀點點頭,兩人同時仰頭向上看去,不敢想象外面會發生什麼。
如果這幾日招待他們的客棧夥計是假的,無疑說明整間客棧里客人的性命都已經盡在那幫人手中掌握,飲食,茶水,甚至是屋裡的熏香和蠟燭。
「不是為咱倆而來的,」戚平表情冷峻,眸中蘊藏著怒意,「我們在這裡住了好幾天,如果要動手早就已經動手了,不必拖這麼久,所以他們是在等誰來?」
「等誰來不可怕,他們如果是等誰走才可怕,」看著戚平一瞬間疑惑起來的神色,木小雀瞅了瞅旁邊一堆腐爛的屍體,「如果他們想算計的本就是北山呢?別忘了,北山也身在江湖。」
「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滿他們的中立?」戚平手心不禁發涼,他感覺自己的頭髮都炸起來了。
在原地轉了一圈,他還是問道:「如果他們的目標就是北山,會發生什麼?」
「客棧里入住的所有人就都危險了,」木小雀的話輕飄飄地在井裡回蕩,卻如一把巨石般襲向戚平的心臟。
他渾身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眼睛雖望著木小雀,但卻一點點失去焦距。
半晌過後戚平嗓子發澀地問道:「如果他們等的就是你離開,會怎麼樣?客棧里似乎就你一個高手,你走了,就什麼變故也沒有了。」
永安城,北山客棧,初秋,月圓
小寶坐在床上等著小二來送洗澡水,手裡舉著自己的水囊品嘗永安城的特產——鹵梅水,酸酸甜甜的水入腹,腦袋頓時清明了許多。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他急忙開門去迎,但卻發現門口的小二並不是來送水的,只見對方手裡捧著個托盤,裡面裝著幾支新蠟燭。
「客官打擾了,」小二連連鞠躬,臉上堆著不好意思的笑:「小人進去換個蠟燭,否則這晚上貴人起夜摔著碰著了,那小的們就慘了。」
小寶往自己的隔壁看了看,木小雀房裡並沒有光透出來,估計還在房頂上吹風呢。
他連忙讓開身子,囑咐道:「麻煩小哥一會兒別忘了把我哥哥們房間的蠟燭也換了。」
「哎哎,」小二連聲答應道:「貴人放心,即使是空屋子,今兒晚上蠟燭也都要檢查一遍的。」
井底
「小寶要是出事了可怎麼辦?」戚平找了個角落頹廢地坐下,「到底怎麼才能出去?」
木小雀撣了撣粘在白衣上的泥,重新蹬著井壁躥了上去。
上面的石頭嚴絲合縫地扣著,連一絲光都透不出來,他伸手運力推向巨石,但由於身下並無支撐,未等石頭活動,便又掉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戚平,只見這人眼睛里閃著期待,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木小雀忍不住嘆口氣:「不行。」
「我們怎麼辦啊?小寶的師父還等著他回去呢,」戚平捂了捂臉:「咱們還沒把他安全送到雲鶴城。」
木小雀點點頭,又轉而說道:「但有時候不就是有那麼多無奈與巧合嗎?而且小寶也不一定就會遭遇不測。」
戚平腦袋咣的撞上後面的井壁,還沒等他說話,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兩人的視線同時轉過去,一條漆黑的甬.道出現在戚平身後。
他轉身向後摸了摸腦袋撞過的地方,那裡確實有一塊小小的凸起,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這是一處機關。
甬.道兩側擺放著的油燈里的油幾乎已經乾涸,顯示這裡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來過,戚平掏出火摺子,試著去點燃棉芯。
就在這時,一隻揮舞著粉翅的蛾子突然撲了過來,直直撞在那點火星上。
五顏六色的粉從翅膀上飄落,在空中飛舞,在夜明珠發出的冷光下看著異常醒目。
木小雀一手拍掉戚平手裡的火摺子,一手將他拽到自己這邊。
前方的黑暗裡能看見一雙雙閃著光的眼睛,就像夜空里的星星般一眨一眨的。
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自己找了個適合棲息的地方還是被人故意放到裡面的,當然考慮到此地種種詭異的景象,情況有些不容樂觀。
木小雀將戚平拽至自己身後,拿著夜明珠邊向前走邊警惕著四周的狀況,地上黏膩膩的,空氣里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忽然,撲稜稜的聲音響起,一群未知生物在黑暗的遮擋下向他們撲來,離得近了,兩人才發現這是群蝙蝠。
在冷光下,翅膀形成的巨大黑影印在腳下的地面上,更為這個石洞增添了一種陰森又詭異的氣氛。
這些蝙蝠的眼睛里透著血色,看起來嗜血又兇猛,遠遠不似平日所見那般,彷彿一隻手便能捏死。
木小雀一掌拍出去,掌心上的炎炎真氣掃到蝙蝠身上的剎那,火騰地燃燒起來,緊接著一股焦糊的氣味湧入鼻端。
吱吱吱地尖銳叫聲中,火連成一片,甬.道內的全部景象頓時照進兩人眼裡。
戚平嚇得往前一撲緊緊抱著木小雀的腰,只見在他們身周的石壁上,趴著無數只百足蟲和蜈蚣。
此時這些蟲子因為火焰的炙烤,正朝著四面八方加速逃離,連環相撞間,蟲子一團團地堆疊起來,節肢狀的腳在空中舞動。
緊接著又如剝落的牆皮般,紛紛掉在地上,扭動軀體向倆人快速爬來。
木小雀眼疾手快地將一隻已經爬到他們腳邊的蜈蚣踢得飛出去。
蜈蚣撞飛石壁上扭動在一起的毒蟲,接著砸了上去,身體里爆漿的液體頓時沾在石壁上,粘稠地向下流動。
腳下爬過來的蟲子越來越多,木小雀與戚平一腳能踢飛一坨。
就在這時,紛紛揚揚的粉末在空中揮灑開來,一大群蛾子從兩人背後,飛過兩人的腦袋奮不顧身地撲進了前面的火焰里,嗶嗶啵啵的燃燒聲聽起來異常輕快。
戚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接著便頭暈目眩地直直向後仰去。
木小雀一把抱住他退了退,重新退回到身後的黑暗裡,這邊雖依然能聽到節肢在石壁上爬行的聲音,但是相比前面的混亂明顯好了不少。
「喂,」木小雀手指在戚平胸前點了幾下,然後晃了晃在他懷裡雙眼有些迷離的戚平,「感覺怎麼樣?」
「不太好,」戚平咳了咳,使勁擠壓著眉心,然後才無力地放下手:「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木小雀摸了摸戚平的腦門,已經越來越燙。
他運轉真氣進入戚平體內,想要把毒素逼出來,但是可能從一開始進來時就已經中了毒,這麼長時間又是驚嚇,又是動武,毒素已經擴散開來。
「我是不是要死了,」戚平呼出口熱氣,嘴角漏出一抹苦笑,他抬起手眷戀地摸摸木小雀的臉,忽然笑道:「不會有人煩你了。」
木小雀低著頭沒理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指尖摩擦著戚平的髮絲,眉心糾結在一起。
戚平看他那副樣子,略有些傷感地嘆口氣,囑咐道:「你要保護好自己,我的遺體就不用費力氣搬出去了,我沒那麼迷信的,只要你還記得曾經有個叫戚平的人,和你並肩戰鬥過。」
「閉嘴,你話怎麼這麼多,」木小雀皺著眉,「誰要一直記得你,煩都煩死了。」
「哼!」戚平擰過頭,虛弱地喘了幾口氣,「以後誰想我,誰不是人!」
木小雀探手入懷,半晌過後,又拿了出來,攥了攥空空如也的手,他忽然抬頭怒瞪向戚平,對著他的額頭拍了一巴掌,「廢物!」
戚平眼淚差點沒被打出來,他癟癟嘴,灰心喪氣間,眼皮再也無力支持緩緩閉上。
啪的一聲,額頭又挨了一巴掌,只聽木小雀冷聲道:「別睡!」
「我就睡,我就睡,」戚平虛弱地叫道,「我偏要睡……」
木小雀咬咬牙,深吸了口氣,再次探手入懷,從裡面掏出一個上品玉石雕刻而成的小瓶。
他從裡面倒出來一枚橢圓形的棕色丹藥,葯香四散的那一刻,暗中的小蟲子都蠢蠢欲動向前挪了挪。
「吃了,」木小雀將葯放在戚平嘴邊:「吃完你就死不了了。」
戚平抬眼看著他,總算知道這人剛剛是在糾結什麼了,他倔強地撇開臉:「這裡面都是毒蟲,你吃肯定更有用。」
「我有,」木小雀隨手從懷裡掏出另一個瓷瓶,然後倒出一枚藥丸塞進嘴裡嚼了嚼,「快吃,咱倆一人一個。」
「謝謝,」戚平張嘴叼住葯,一股暖流頓時流入他的胃裡,然後是四肢百骸,接著他肌肉中,骨頭縫裡猶如有一萬隻小蟲在噬咬,又痛又麻。
他頭抵在木小雀懷裡蹭了蹭,咬著牙一聲不吭。
半晌過後,戚平終於滿臉是汗的喘出一口長氣:「為什麼咱倆吃的葯不一樣?」
「你覺得我吃的能是什麼?」木小雀沒好氣看了看他:「糖豆?」
「咋脾氣更大了?」戚平坐起身,感覺筋骨都輕鬆了不少,他抻了抻懶腰,咯嘣咯嘣的聲音在關節處響成了串。
木小雀站起身,看也不看戚平,走到前面對著牆上的那些長蟲就是轟轟幾掌。
火在牆壁上一路沸騰而去,扭曲的毒蟲屍體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在他一輪又一輪的攻擊下,石壁都忍不住跟著顫了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戚平縮了縮脖子走到木小雀身邊試探道:「那個葯我會買來還給你的。」
木小雀發泄完,留下一地的焦糊味,剩下還沒死透的毒蟲紛紛逃離暴風中心,向石壁縫裡藏去。
他扭頭看了看戚平,見對方重新神采煥發的模樣,嘆口氣道:「把你賣了都買不起,窮鬼。」
看著戚平笑嘻嘻的模樣,木小雀心裡一松,他拍拍對方的腦袋,感嘆道:「活人,哪怕是個你這樣的廢物,都比死物更有價值。真不明白我們這一路走來的意義是什麼?」
「你到底是想抒情還是想罵我?」戚平用腦袋撞了撞木小雀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小雀兒。」
「我比你至少大了十歲,還屢次救了你的狗命,」木小雀敲敲戚平的額頭:「你能不能不老對我放厥詞?」
「木哥哥?」木小雀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片,臉都忍不住皺了皺,特別是夢裡的回憶又被勾起,他趕緊推開戚平:「再敢叫一次,嘴給你縫上!」
「反應好大,」戚平踢走腳邊爬過來的蟲子,「其實我也更喜歡叫你雀兒。」
兩人一路在甬.道里行走,整條通道里都是毒蟲,還有盤踞在地上時不時暗中偷襲的毒蛇。
這些蛇體表五彩斑斕,在戚平一腳踏在它七寸上時,這東西還是頑強地噴出了一股毒液,落在地上,起了一層白煙。
在整個走廊的盡頭右轉,連著一個寬敞的洞穴,相比於甬.道里的混亂,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安安靜靜半點聲音也未傳出,所有毒蟲均在洞穴前紛紛止步。
木小雀與戚平對視一眼,很容易看出,相比於甬.道的環境,這裡應該更適合蟲子棲居,但此時裡面簡直是乾淨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