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戚平滿臉震驚地回頭,難以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回憶一番與這老者的打鬥過程,兩人的招式確實是有不少相似之處,「可是我沒聽我師父提起自己的爹或者師父啊?」
「你的劍法相比於這位的,多了幾分飄逸,少了一些狠辣,」木小雀抬抬下巴:「可能是你師父對原有招式進行了修改。」
「那怎麼辦?」戚平望著籠子里被捆縛的老者,一時頗有些為難。
看這人的精神狀態,即使是被壞人非法囚禁,現在也沒法說放就放,這要是出去了,非得為禍人間不可。
「暫時不管,」木小雀搖搖頭道:「前面已經沒路了,我們現在只能想辦法要怎麼出去。」
戚平將自己對這水潭的猜測說了一遍,最後倆人決定休息片刻然後去探水路。
雖然他們現在早已經對時間缺少了觀念,不過從自己的生理需求來算,應該並沒有過太久。
「雀兒啊,」戚平挪到木小雀身邊坐下,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臉上羞紅,「你把那麼寶貴的東西都給我了,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我所有家當算上,都不如我這個人珍貴,要不我就把自己送給你得了。」
「不」沒等木小雀拒絕的話說完,戚平趕緊接著說道:「你不考慮一下嗎?我能暖床,會疼人,性格好,人品不壞,道德水準極高。而且,身體也…挺軟的,還會劈叉呢。」
「閉嘴,」木小雀手蓋在戚平那充滿懇切與期待的臉上:「你要是再這麼報答我,以後你這條狗命就自求多福吧。」
「哎,」戚平嘆口氣,注意到木小雀還隱隱發白的嘴唇以及中氣不足的聲音,也不再煩他。
他伸手從木小雀腰上解下酒壺,放在耳邊晃了晃,裡面還有一大壺酒,「我去給你打點水來喝。」
壺塞打開,酒香四溢,在這個不算大的洞穴里,讓人聞一聞便彷彿能醉上一個時辰。
囚籠里的鏈子忽然動了動,戚平抬頭望去,只見那個邋遢老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手裡的酒壺。
即使距離不近,也能看到這人在努力地嗅著空氣里的味道。
戚平本來傾斜的動作又收了回來,他充滿興趣地看著那個老人,試探地向前走了一步,正好到了對方武器範圍的臨界點。
鎖鏈再沒襲來,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忽然從籠子里伸出來,老者沙啞的聲音不斷重複著一個詞:「我的,我的。」
戚平低頭看看手裡的酒壺,又扭頭瞥了眼木小雀,只見這人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老者,「這…這是你那位故人?」
「不是,」木小雀搖搖頭,走到戚平身邊拿回酒壺握在手裡又看了看。
戚平納悶道:「他是饞酒還是喜歡你這個壺?」
「這壺我那位故人曾說過是從別人手裡搶來的,」木小雀眉頭皺的死緊,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說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
他向籠子處看去,只見那老人臉上的溝壑里已經布滿了淚水,渾濁的雙眼裡都是血絲。
木小雀握在壺身上的手不禁緊了緊,好像一個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
「我們和這人素不相識,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戚平不忍讓木小雀內心如此煎熬,搶下酒壺重新掛回他的腰上。
然後忽然伸長手臂將木小雀抱在懷裡,小聲道:「你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木小雀手摸向腰間的酒壺,這是那個人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也被對方一直視若珍寶地隨身攜帶。
他又看向籠子里的人,不渙,不渙,此生再無離散,掙扎片刻他還是拽下酒壺,閉著眼斜向上拋至半空。
鐵鏈飛快從籠子里飛出來,溫柔地如捧著摯愛般卷回牢籠。
戚平聽見動靜,扭頭向後望去,只見那老者已經將酒壺抱在了懷裡。
老者低頭摩擦著瓶身上的划痕,和那兩個已經磨平的字,難看的臉上擠出一個笑來。
他打開瓶塞,熟悉的杏花村酒香撲鼻,那日燦爛的春光,那人洋溢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他眼前。
「恩銘,」少年跑到他身邊奪去了他腰間掛著的空酒壺:「這個我要了。」
「能不能叫聲哥?」他伸手想要搶回酒壺,但奈何少年便如一隻滑不留手的泥鰍,擦著他的手指從他手下逃循。
「恩銘,」少年抱著酒壺懇求:「你馬上便要離京了,就當留個念想行不行?」
「你現在拿走了,生辰那天讓我空著手去嗎?」恩銘輕輕拍了拍少年的額頭,「小子,別忘了你恩銘哥。」
「我不會忘了你的,恩銘,」少年輕輕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未來一路平安。」
兩年後
京城裡的血從初秋流到了除夕,一路踏著風雪歸家,滿臉疲憊的青年總算在新的一年保住了想要保護的那個人的命。
他摸了摸腰間的酒壺,走到路邊要了店家最後一碗餛飩。
忽然一塊陰影罩下來,青年抬頭望去,夢裡那個清俊的人此時竟然正站在他面前。
他連忙摸了摸布滿胡茬的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恩銘?」
砰!
一壇杏花村砸在桌上,青年呆了呆,小心翼翼地收起笑容看著恩銘拿起桌上的杯倒了滿滿兩杯酒。
最後流著淚舉起一杯一飲而盡,決絕地說道:「穆恆,從今日起,一杯杏花村,恩斷前塵盡。」
「一路小心,」青年望著恩銘在風雪中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終於舉起另一杯酒,一口悶掉。
烈酒入腹,燒盡無數相思,又重燃更多相思。
從此,他喝的每一杯杏花村都泛著些苦澀。
老者舉起酒壺不舍地喝了口,是那個春日裡的味道。
即使從那個冬夜之後,他再未碰過杏花村,但那時的味道,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里,如春日般美好的味道。
你走了嗎?還以為能再見一見你。
戚平望著籠子里緊緊抱著酒壺永遠合上雙眼的老者,「酒壺,要拿回來嗎?」
「留在這吧,」木小雀搖搖頭:「比起在我手裡,他一定更想留在這,我們找找出去的路。」
此處的水潭,果然是一處活水,連接著不知名郊外的一條水渠。
戚平摟著木小雀濕漉漉地從水裡鑽出來,還沒等喘口氣就被木小雀一把推開。
他趕緊又遊了回去,虛虛攙著木小雀的胳膊向渠邊游去:「雀兒,你剛中了毒,體力不濟很正常。」
「假關心,」木小雀拍開他的手:「真齷齪。」
說完又嫌棄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狗屁不通的,」戚平被他氣得也有些惱,脖子上血管都跳了出來,「我要是不給你渡一口氣,你能撐到現在?」
「渡氣還用得著你伸舌頭!」木小雀加快速度向前游去,明顯不想與這個流氓待在一起。
戚平眼神飄忽起來,剛才強辯的氣勢立刻消失無蹤。
他長喘了幾口氣游到渠邊,伸手托著木小雀將他推上岸,然後才自己爬上去,彎腰嘔出一股水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戚平苦著臉,擺出一副討饒的樣子,挪到木小雀身邊順了順他的背:「你彆氣了行不行?我這舌頭真是它自己不聽話伸出去的。」
「舌頭不聽話就割了!」木小雀站起身抬頭看了看天,此時天還是黑的,但應該已是凌晨時分,殘月掛在空中,一副即將便要消散的樣子。
此地地處偏僻,木小雀辨著方位向前走,將一臉無辜的戚平扔在身後。
走了能有一百多米,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廢棄的宅院。
只見這廢宅大門上的牌匾已經破爛不堪,在風中晃蕩,時不時發出難聽的嘎吱聲。
再向下瞧,大門歪歪扭扭地掛在門框上,一副半掉不掉的樣子,從門向里望去,院落里雜草叢生,蛛網各處都是。
戚平緊跟在木小雀身後,向宅院內走,路過大門的時候,他駐足看去,木門上遍布著被刀砍后的划痕,有些地方破開了個窟窿。
他蹲**眯著眼觀察片刻,木板上一塊塊黑紅色的圓點不知道是不是陳舊的血跡。
戚平跑到木小雀前頭,殷勤地撥開攔路的蛛網和半人高的雜草,「這裡不會也發生過滅門慘案吧?」
沒聽到木小雀的回答,他一臉諂媚地開始講述自己的發現。
木小雀瞥他一眼,興緻缺缺地只當是對方在放屁,然後略過他徑直走向大廳。
離得近了,便能看到窗戶上都是鈍器造成的窟窿,原木上本來的顏色被覆蓋,滲著一塊塊黑斑。
在門口一掃,大廳里的情況比外面還要嚴重,桌椅被掀翻在地,上面全是手指粗的砍痕。
木屑鋪在地上,長年累月又被厚厚的灰塵所掩蓋,踩在上面,激起一片飛灰。
可以想象這裡當時發生了怎樣的大戰,戰鬥從大廳一直蔓延到門口,期間不知道要踏著多少條無辜的生命。
木小雀抬起頭,只見大廳正中央掛著一副山河圖,但是一半的山河都已經被血給蓋住,辨不出曾經的面目。
他忽然歪著頭眯了眯眼,在那層層倒掛的蛛網上還粘著一張泛黃的紙,估計是被風吹上去的。
戚平看見木小雀眼睛掃到那張紙時,連忙小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摘下來,放在嘴邊吹了吹灰,才恭敬地呈到木小雀面前,手連抖都不敢抖一下。
木小雀就著他的姿勢看了看,紙張里側泛著毛刺,看著像是被撕掉的。
這應該是一張家譜,只是家譜的其他部分不知道到了哪裡,上面寫道:「李銘恩,李氏家族第二代族長,父李聿。」
讀到此,他眼裡終於現出一些波動,伸手接過紙仔細讀了讀下面的內容,但卻再沒出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無非就是介紹了下李銘恩的生平。
「怎麼了?」戚平湊過去看了看,到李聿那停了停,嘴裡重複這個名字好幾遍,嘟囔道:「李聿這個名好耳熟。」
「四大家族李家的第一任族長,」木小雀重新抬眼掃了掃在夜色中破敗又慘烈的李家院落,「李家消失無蹤,興許又是一樁滅門慘案。」
作者有話說:
戚平:我渾身上下都是寶!(木小雀扭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