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又行了個兩日,晚上兩個人找了個適宜休整的地方停下,如今既然已經暴露行跡,夜晚行路恐怕要異常危險。
木小雀摘下腰間酒壺淺酌一口,便珍惜地掛回去,他手指輕輕摩擦片刻,抬起頭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就在這時,一絲若有若無的武器碰撞聲傳來,木小雀豎著耳朵聽去,踩著馬車蹬上樹冠,向遠處望了望。
香清兒打開車廂門,抬頭與木小雀對視一眼,她小聲道:「去看看?」
「走,一起去,」木小雀跳下樹,領著香清兒向前方跑去,未走出多遠,只見道路中間正刀光劍影,打得好不激烈。
越過他們再向前看,一匹馬正躺在路中間嘶鳴,前蹄盡斷,應是被什麼鋒利的武器生生切斷的。
路旁邊還倒著一輛馬車,已經摔得散了架子。
香清兒忽然驚呼一聲,指著遠處一個拿著刀砍人的女子叫道:「那女人是雙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回應香清兒這句話,只見那女子手中的刀忽然掉在地上,捂著大肚子跪下來叫道:「相公,我不行了。」
眼看著一把重刀向那女子身上砍過去,木小雀沒來由地心裡一驚,指尖的銅錢迅速飈了出去,借著夜色的掩蓋,無聲無息地鑽進了那人的脖頸。
那女子頭身上頓時被濺了不少血,她驚恐地朝著木小雀這邊望來,眼睛直直地注視片刻,忽然大喊道:「大俠,救救我和相公的命!」
香清兒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看木小雀毫無反應,她又趕緊退了回來,「不幫嗎?」
「小心點,」木小雀抬起手莫名地按了按胸口,囑咐道:「別與那兩人挨得太近,他們有些古怪。」
到了近前,木小雀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那女子,徑直忽視了對方伸過來求助的手,持著劍加入戰圈,朝那幫黑衣人劈砍過去。
香清兒來到近前,只見這女子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眉目中帶著活潑,長得異常標緻。
她拉住那隻手將女子拽起來,向一旁退了退,問道:「這麼大的肚子,還敢天黑趕路?」
「家裡老人病重,希望死前能見我家小二最後一面,」女子抬起肥大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搖搖頭嘆道:「誰知道遇上這幫天殺的,竟劫到了我們頭上。」
小二擦擦臉上的汗,從遠處跑過來,抖著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肚子,「兔兒,你沒事吧?」
「還說!」兔兒狠狠捶了小二一拳,掩著面轉過身,不一會兒,抽泣聲忽然傳來,只聽她抱怨道:「我們娘倆的命都抵不上那一個要死的鬼,這日子沒法過了。」
「兔兒,別鬧了,」小二拉著她的手小聲道:「恩公來了,快謝謝恩公。」
兔兒抹了抹眼睛,扭扭捏捏地轉過身來,抬眼向木小雀瞅去,又含羞帶臊地低下頭,柔聲道:「多謝恩公搭救。」
木小雀沒搭話,轉身便走,小二急忙跑過去想要拽他的手,然而指尖剛觸碰到那層冰涼的皮膚,便被木小雀一個轉身,過肩摔到了地上。
眼看著鋒利的劍已經橫在小二脖頸上,兔兒驚叫一聲,跑過去拉住木小雀的手撲通跪下,「恩公,求求你別殺我相公。」
木小雀手指微蜷,他低頭看了看抓在自己手上那雙白凈修長的手,又看向兔兒:「鬆開!」
兔兒怯生生地垂了垂眼,看著頗為惹人憐愛,她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木小雀的手,「求恩公別殺我相公。」
看她為地上躺著的那個男人求情的樣子,木小雀心頭忽然湧上一陣莫名其妙的煩躁之感,他急忙甩開兔兒的手,歸劍入鞘,轉身便走,「別跟著我們!」
兔兒乖巧地點了點頭,扶起小二向他們自己那架馬車走去。
朝著木小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她雙眸閃爍,神色莫名,轉頭擼起袖子想把馬車扶起來,然而剛一使力,車便徹底散成了一堆木頭。
「兔兒,」小二揉揉被摔得酸痛的腰,「今晚要流落在這曠野中過夜了,要不我再去求求他們,還能不能騰出個地方給你?」
「那恩公脾氣大,咱們不麻煩人,」兔兒撿起散落的木頭,堆成一摞,「小心把命搭進去。」
「哼,你還有臉說,」小二抱著懷裡的木頭丟在地上,「我看他可不捨得殺你。」
「別瞎說,」兔兒抿著唇笑了笑,明顯對這話超級受用,小聲道:「是魚兒就總會上鉤的。」
木小雀望向遠處那在黑暗中頗有些刺眼的火光,耳朵聽著遠處狼嚎的聲音,煩悶地喝了口酒。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兔子的大肚子總是不自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將他家小七都擠得徹底靠邊。
不一會兒,烤肉的香氣忽然撲鼻而來,他皺了皺眉,嫌棄地啃了一口冰涼的麵餅,自語道:「不怕死!」
然而還沒等整個麵餅都啃完,木小雀忽然警惕地向下望去,只見那個大肚子的女人正向此款款走來。
來到樹下,一俯一仰間,兩人目光撞到一起,兔兒笑著沖他招了招手,「恩公,下來吃點烤肉墊墊肚子?」
「滾開!」木小雀不耐煩地罵了一句,只覺心煩得厲害,他扭扭身子轉過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再不滾我宰了你。」
「你那女眷呢?」兔兒可憐兮兮地問道:「她也不吃嗎?」
無名火刷地燒上心頭,木小雀跳下樹,一把薅住兔兒的領子將她摜在樹上:「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兔兒痛哼一聲,手裡端著的烤肉摔在地上,淚水在眼圈裡打轉,她忽然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蹲在地上,「好痛。」
木小雀心裡驀地一跳,他站在原地低垂著頭握了握拳,壓下心裡的異樣,猶豫片刻,半蹲下伸手去搭向她的脈,生硬道:「我看看。」
「不用,」兔兒拍開他的手,輕拭眼角,「沒人告訴過你男女授受不親嗎?何況我是有夫君的人了,怎可和你卿卿我我?」
「你!」木小雀被她氣得一梗,罵道:「你怎麼信口開河?」
兔兒擰過身子,捂著肚子嚶嚶嚶地哭個不停,木小雀被她弄得又是頭大又是生氣,他不得已一把捂住她的嘴,「再哭我打你了。」
「你打,」兔兒偏頭氣呼呼地看著他,威脅道:「到時我一叫喊,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做人?」
「你!」木小雀被氣得語塞,抬起手對著她比劃了一下,見這人嚇得睫毛直抖的模樣,他心裡不禁一軟,虛弱地罵道:「滾回去,別再來煩我。」
「我被你弄得好疼,」兔兒狠狠推了他一把,木小雀猝不及防間跌坐在地,他內心瞬間警醒起來,運氣於掌便要對著她拍過去,卻只見這女人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麼這樣不經推?」
木小雀一團氣憋在胸口瞪著她,「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扶我起來,」兔兒向他伸出只手,「我現在痛得直不起身。」
木小雀皺著眉思索片刻,只覺自己對這女人毫無辦法,他猶豫好久,還是伸出只手墊在那隻熱乎乎的掌心下,摻著她起身,「你大著肚子瞎跑什麼?」
「給你送口熱乎的嘛,」兔兒緊緊抓著他的手,整個人靠在木小雀身上,才勉強站起來,教訓道:「哪個知道你這般凶,給你送的都是最好的肉,你不吃就不吃,打翻幹什麼?」
兔兒氣鼓鼓地吩咐道:「扶著我!」
「我手已經給你了!」木小雀特別沒有氣度地抽了一下她的手,「你怎麼這麼能惹人生氣?」
「扶著我腰嘛!」兔兒嘟著嘴看他,將木小雀看得渾身都不自在,最後只得妥協地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腰,「你不是不跟我卿卿我我?」
「剛才生氣,現在不氣了,」兔兒一瘸一拐地跟著他往回走,還心疼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扔在地上的肉,「你是不是都沒有喜歡的人,不會對人好?」
木小雀攬著她的手微微使力,扭過臉不看她,怒道:「不用你管!」
兔兒同樣撇過頭不看他,哼道:「你真是願意惹人生氣!」
兩人生著悶氣走了一路,小二急忙跑過來扶住兔兒,「怎麼了?」
木小雀攥了攥尚存餘溫的手,看著小二的眼神越發冷硬。
「無事,剛剛不小心摔了個跟頭,幸好恩公送我回來,」兔兒回頭瞥著木小雀,「這還有肉,你要不要吃點?」
兩人對視片刻,木小雀不知為何,心裡總有種兩人在偷情的錯覺,煩躁頓生,他剛要說不,就見兔兒那張又嘟起來的臉。
捏捏拳頭,他最後只得咬牙點頭道:「好吧。」
兔兒赤著手給他撿了一紙袋的烤肉,拿著旁邊的調料罐撒上一層薄薄的香料。
木小雀靜靜地看著她,只覺這無邊曠野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而此種氛圍,好像也再無法容下第三個,垂下眼眸,他指甲死死地扣著肉,心裡不由升起絲罪惡感來。
「來,」兔兒將盛了滿滿烤肉的紙袋遞過去,從懷裡掏出一雙竹筷子,「用我的筷子。」
木小雀伸手剛要接過筷子,兔兒忽然啊了一聲,收回手,「你們江湖中人是不是特別忌諱吃別人的東西?」
木小雀愣了愣,雖然有心想逃,但在兔兒的溫柔注視下,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
兔兒伸長筷子夾著紙袋裡的肉吃上幾口,才笑眯眯地將筷子重新遞迴去,「這回不怕了。」
木小雀看了看那筷子上沾著的口水,手抖了一下,「這筷子你用過了。」
兔兒眼睛瞬間黯了黯,耷拉著眼皮問道:「你嫌棄我?」
木小雀抖著手接過筷子,額上都冒出了細小的汗珠,他心虛地抬眼向小二那個方向瞅了瞅,只見那人還在專心烤肉,並未注意到這一角的曖昧。
他朝著兔兒輕搖搖頭,夾起一片肉,優雅地填入嘴裡,「你對哪個男人都這樣?」
「嗯?」兔兒忽然湊上前,眨眨眼,「什麼意思?」
「沒,」木小雀輕咳了咳,接過兔兒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不禁又嗆了嗆,「這是酒。」
「喝點酒晚上就不怕冷了,」兔兒推著他的手,「帶回去吧,不然這一晚上可真難熬。」
木小雀被她的手燙得躲了躲,心裡不停被罪惡感炙烤著,他微微撇了下.身,躲開兔兒注視著他的目光,低頭繼續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