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第二日一大早,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架著一豪華馬車緩緩從小鎮里行駛出來,在他身邊,還坐著個英姿颯爽的卓卓佳公子。
透過車窗向里看去,裡面還坐著一對恩愛的夫妻,只見那女子大著肚子靠在自己夫君身上,目露柔和地撫摸著腹里的孩兒。
在旁人看來,還真是無比和樂融融的一家。
這一行人一路曉行夜宿,六天後,終於順利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度州城。
度州城樓上每隔幾步便站一人,想要翻牆而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
城裡如今更是守衛極嚴,基本不允許帶武器進城,而且每個進城的人的身份都要核查一遍,才予放行。
戚平捂著肚子靠在木小雀身上,眼睛上還呼著眼屎,他睡眼惺忪地握著韁繩,哈欠連天地抱怨道:「好睏。」
木小雀浸濕手帕輕柔地擦了擦他的臉,拿著木梳梳理著他的長發,「以後晚上不能再如此胡鬧。」
戚平斜眼看著他,「你爽沒爽到?」
「爽到了,」木小雀老實地點點頭,輕垂睫毛,無力地嘆口氣,「以後應該適當廝混。」
戚平笑了笑,猶如一個得逞的小狐狸,旁邊一個妙齡女子撐著下巴看著他們,滿眼都裝著羨慕和嚮往。
「武器都藏好了?」戚平貼在木小雀耳邊問道:「別被發現了。」
木小雀小聲道:「車底。」
一個時辰后,總算是輪到了他們,那守衛拿著他們呈遞過去的通關文牒看了看,嚴肅道:「車裡都裝了什麼?下車下車,來人,檢查!」
香清兒摻著千面從車上下來,木小雀扶著戚平來到人前,朝著守衛有禮道:「我們都是雲鶴城裡的平頭百姓,我娘子懷了身子,見不得城裡那些打打殺殺,為了躲開那些蠻橫無理的江湖人,不得不遠走千里,領著老父和弟弟來這邊親眷家住段日子。」
戚平溫柔地撫了撫肚子,抬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每日打打殺殺,血都流到了我家院子里……」
說到此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地按按額頭,向木小雀身上傾了傾,「我那幾日每每都從夢中驚醒,身子是越來越弱了。」
守衛見這麼一個弱不禁風,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心裡不禁軟了軟,神情雖依然不變,但嗓門卻低了低,他擺擺手道:「行了行了,進去吧,去城裡藥鋪讓大夫開些補藥,別弄壞了身子。」
「哎,謝謝官爺,」戚平施了一禮,柔和道:「官爺真是個好男人。」
本以為一切順利,然而不知道是犯了什麼太歲,他們拉著馬剛進城門,另一隊人馬忽然停在了他們身前。
領頭的是一個穿著鎧甲,面目威嚴的漢子,指著他們喝道:「什麼人?車裡東西都檢查了嗎?」
「趙大人,」那名守衛連忙小跑著上前,點頭哈腰地說道:「這幾位是來度州城裡省親的父子,小人看了,不是那些勞什子江湖人。」
趙大人眼神銳利地在他們身上掃了掃,戚平頓時渾身亂抖,在木小雀無語的注視下,總算是慢慢消停下來,沒演得太過分。
趙大人沖身後的士兵揮了揮手,下巴向前輕點,「查!」
隨後他轉頭朝那守衛說道:「最近江湖不安分,以後進城除了核查身份,隨身行李必須檢查,否則出了事,沒人能保得了你。」
木小雀一臉淡然地與戚平交換了個眼色,抬手寵溺地摸著他的肚子,寬慰道:「兔兒別怕,一會兒進城,給你買糖葫蘆吃。」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周圍過去搜查的士兵聽到。
戚平癟癟嘴,眼皮耷拉下來,向木小雀懷裡靠了靠,嘴裡卻倔強道:「二兒,我不怕。」
那幫士兵搜查的動作不禁慢了慢,趙大人低頭瞥了他們一眼,恨不得將他們里裡外外看個透徹,他抬頭怒道:「出了事,腦袋搬家時問問閻王爺,自己蠢不蠢?」
戚平眼淚刷地流了出來,抓在木小雀胸前的手握得死緊,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整張臉埋在木小雀懷裡,低聲啜泣起來。
「兔兒,別怕啊,官爺都是保護咱們老百姓的,」木小雀順著他的背,「你要是哭壞了身體,咱們的孩兒怎麼辦?」
「二兒,我沒哭,」戚平囁喏道:「兔兒最堅強了。」
一幫人心裡被他弄得軟塌塌的,那個守衛不禁開口道:「小娘子別怕,趙大人絕對不會為難你們的。」
香清兒磨磨酸得不行的牙,轉身靠在馬車邊看著那些人在車裡翻來翻去。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打了個哈欠,不滿道:「各位官爺,這都檢查三遍了,我們皆是尋常百姓罷了,又哪值當各位大人這樣一遍遍檢查?」
「大爺恕罪,大爺恕罪!小兒無狀,求大爺們別與他一般見識,」千面雙手抱拳沖著一圈人躬了躬身,拉著滿臉不忿的香清兒向遠處走了走,低聲罵道:「不孝子,想死別拉著我們!」
「這位公子既然清清白白,」那個騎在馬上的趙大人說道:「又何必急在這一時片刻。」
香清兒餘光瞥著那幫士兵要向車下鑽的動作,握成拳的手裡浸滿了汗,她轉身氣呼呼地對著牆踹了兩腳,活像一個目無王法的紈絝。
「我當然急了,我與我那親親表妹已經有好幾年未見,現在也不知道她嫁人了不曾,」香清兒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地說道:「不然你以為我這大老遠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那幾個窮親戚?」
說完她扭頭瞪了那趙大人一眼,擰擰身子甩開千面的手,恨恨道:「你們這些臭當官的都了不起!一群狗官!」
「放肆!」那群士兵齊喝一聲,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劍嘩得拔出來,跑過去將香清兒堵在牆角,手裡的劍恨不得直接捅進她的胸膛。
千面撲通跪下來,「大爺饒命!」
「阿弟!」戚平抱著肚子,從木小雀懷裡鑽出來,直直對著趙大人跪了下去,嚶嚶哭道:「小弟被爹娘寵壞了的,落了這一身驕縱性子,其實品行善良,還請各位大爺不要放在心上。」
「兔兒,」木小雀連忙跑過去,抱起她:「小心孩子。」
「收收自己的小性子,」那位趙大人哼了一聲道:「這可不比你們家,在這兒,你就是大街上隨便抓個人都有官有職,到時候惹惱了什麼人,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香清兒被當街落了面子,她沖著圍觀路人瞅了瞅,如不懂事的稚子般轉過身又哭又氣地捶起牆來。
「收隊!」趙大人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莫得惹人厭煩!」
戚平偷偷擦了擦額角的汗,還好香清兒這麼一鬧,否則藏在車底的武器被搜了出來,他們真得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跳牆進來了。
一路向合妙宗的據點走,他四處望了望,內心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京城,天子腳下,即使是江湖人,也都收斂了銳氣,看著倒與平頭百姓差不了多少。
到了地方,戚平抬頭看著「風雨樓」三個字忍不住驚了一下,合妙宗在度州城的據點竟然是一家青樓,和她們修鍊的功法倒是匹配。
戚平好奇道:「風雨樓是度州城裡最大的青樓嗎?」
「教坊司,就在我們前一條街,不遠,」香清兒挑挑眉,「人家是官妓,當然不是我們這種可以比的。」
下了馬車,她瞅著戚平眨眨眼,「小弟弟要不要去玩玩?給你免費。」
戚平看著她,不解道:「你覺得那裡面哪個人的相貌能比上我家雀兒?」
香清兒瞪他一眼轉身就走,進門之前說道:「一會兒都洗個澡,休息一下,晚上請你們去喝花酒。」
晚上,一群人重新改換容貌,跟著香清兒跑去風雨樓喝起了花酒。
酒過半巡,一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忽然跑了進來,在香清兒耳邊偷偷說了句話,又向隔壁的包間指了指,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香清兒朝著他們拋了個媚眼,向隔壁揚揚下巴,小聲道:「目標就在那邊。」
戚平忍不住吃驚於這女人雷厲風行的辦事能力,他握著木小雀的手狠狠捏了捏,渾身開始往外冒著酸氣。
「這人是我們這的常客了,」香清兒像是沒看到戚平的動作,邊倒酒邊解釋道:「樓里會定期舉辦拍賣會,拍賣這些姑娘的首夜,好多標緻的姑娘都被他嘗了鮮。」
「香清兒,」木小雀神情略有些不快,「閉嘴!」
「哎呦,」香清兒掃了一眼木小雀,停都沒停,繼續說道:「這幾日見到小弟弟扮美人,確實是絕色,跟個狐狸精似的,我這樓里的姑娘還真比不上。」
戚平眯著眼睛湊上前,直直盯著香清兒,挑釁道:「成交!你的計劃?」
「不行!」木小雀將戚平提了回來,一把堵住他的嘴,「香清兒,我不會讓他去的!」
「那我去,」香清兒瞥了眼木小雀,冷笑一聲,說道:「原本我便打算自己上的,但那人畢竟是見過了各種風月場所,我年紀擺在這,他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既然你不同意小弟弟去,那還是我去。」
「我去!」戚平拉下木小雀的手,怒道:「就准你使用美人計,不准我用?」
「我那次沒危險,」木小雀冷冷地看著他,「你要是不聽話,就滾回山上去!」
戚平癟癟嘴,眼睛又耷拉下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木小雀抱著胳膊回視著他,一點沒動搖的意思,半晌過後,他嘲諷道:「你以為你還是從前的那張臉?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