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翌日,晴空當頭,萬里無雲。
木靈子把房間里的蘭花搬到窗戶旁邊,將窗戶半掩,擋住陽光,指尖凝出水柱,小心翼翼的往蘭花上澆水。
這株蘭花被木靈子將養的極好,葉子厚綠,頂端還打了花苞。
他輕輕地摸了摸花苞,嘆氣道:「也不知你何時才能修鍊回人身……」
兩百年過去了,桓長明都能和路翩翩重逢,蘭雋卻還沒能重回他眼前。
白身金鱗的幼龍從他窗前飛過,又退回來,睜著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木靈子叔叔,泥又在澆水哇!」
「是啊。」木靈子在幼龍的龍鬚上拉了拉,「大清早的,碰上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四我娘昨晚肥來啦!還和我睡在一個房間泥,我今天都都都很開心!」
木靈子正聽他興高采烈地講的起勁,路翩翩便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急匆匆趕來追他的桓長明。
「翩翩!」
路翩翩一眼便看見了木靈子窗檯前的那盆蘭花,走過去,指著這盆蘭花問:「蘭雋?」
木靈子點頭道:「沒錯。」
「為何會在這裡?」
他記得他明明將蘭雋好好的種在了花妖族的領地里。
木靈子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路翩翩後方的桓長明,桓長明和他對上視線,眼裡的威懾不言而喻。
木靈子心裡嘲笑他有賊心做,沒賊膽說,面上倒還是繼續為他圓了謊,「蘭花適合盆栽,種在林間不適合他生長。」
路翩翩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木靈子和桓長明是一類人,他對木靈子也沒什麼好感,「眼下才來彌補,卻不知道在做事前留一線。」
木靈子明白路翩翩這是在諷刺他亡羊補牢,認了,沒回嘴。
桓長明卻覺得路翩翩是在借蘭雋木靈子的事情,在諷刺自己,面色即刻變得有些難看,「他做錯了,現在後悔了想彌補曾經犯的錯,難道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
路翩翩斜了他一眼,「給不給他機會,不是你我說了算,而是該由被他傷害過的人來決定。」
「可是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他願意有餘生去彌補去懺悔,去加倍的對他好……難道這樣,也無法向他換得一個原諒的機會嗎?」
「他將他全家趕盡殺絕,又害他亡死,現在一句輕飄飄的彌補懺悔就想得到他的原諒!他受過的苦受過的傷誰來替他抹平?他流過的血流過的淚誰又能幫他填補?」
「你們想要的原諒,未免也太過廉價了!」
木靈子聽出他們二人是在借自己和蘭雋的事暗喻他們自己,可路翩翩說的話,對上木靈子和蘭雋的事又符合的嚴絲合縫,木靈子聽得心中極為酸澀,對蘭雋的愧疚和悔恨又被勾了出來。
他不願意再聽路翩翩和桓長明的對話,抱起那盆蘭花,把窗戶一關,擋住了路翩翩和桓長明,圖個清靜。
桓長明的神情極為頹敗,幼龍聽不懂父母在爭吵些什麼,但他敏銳的感覺到父親的失落,便主動的纏上桓長明的手想要逗他開心,「爹,泥怎麼了。」
桓長明將他從手上扯下來摔在地上,「滾。」
幼龍一摔便被摔回了人形,圓潤的小娃娃被摔的頭上腫了個大包,想哭又癟了癟嘴忍住,去扯路翩翩的衣擺,「娘……」
路翩翩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拉著自己起來。幼龍破涕為笑,連忙要去牽住路翩翩的手,桓長明忽然將路翩翩的手捉住,一把拽了回來。
「這小畜生曾吐火燒你,傷你,害你險些受傷!面對他,你都能伸出援手分得一些憐憫,為何獨獨對我這麼絕情?」桓長明壓低聲質問,「究竟為什麼?翩翩。」
「那我倒想問問你,是誰指使他傷我的?」路翩翩鄙夷道:「這幼龍破殼不過幾月,稚嫩無比,心性更是沒長成,不分善惡不分是非,只把你當做他最信任的人。」
「可你桓長明又對他做了什麼?你利用他,把他當做你手裡的刀,為你平戰亂,除仇敵,便是到了此時此刻,你仍舊將他當做一個畜生在對待!」
「桓長明,你本就是個自私自利,薄情無心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假裝什麼深情厚誼,情深不許了!」
「我都嫌你扮的不夠真誠。」
路翩翩看著桓長明一點點變僵的神情,毫無留戀的抽回被桓長明拽住的手,隨即將地上的幼龍一把抱起,轉身離開。
桓長明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想去將路翩翩追回來。
翩翩說的話不及當初他在離王宮時,對翩翩惡語相向的萬一,可他此刻已經感覺心如刀絞了,可想當初翩翩面對他時有多難受。
思及此,桓長明抬手便抽了自己兩個耳光,他不能沒有翩翩,更不能真的讓翩翩和他恩斷義絕。
翩翩雖然對他有恨有怨,但終是沒對他下殺手,昨日去殺玄武,翩翩沒趁他奄奄一息之時取了他的命便是最好的證明。
翩翩心底還是有他的,桓長明對此十分篤定。
「你莫非當真覺得路翩翩還對你有情?」
琅虛站在樹下,幽聲說道。
「琅虛,你想說什麼?」
「昨夜我為你留住了路翩翩,便是最好的證明。」
桓長明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長明,路翩翩如今待在你身邊,還能和你和平相處,不過是為了達到他的目的。」琅虛點破路翩翩的心思,「他不過是以神子身份,聽從天君的吩咐,想將你度化成佛。你莫要被眼前的假象迷了眼,真的以為你和路翩翩能和好如初。」
桓長明深邃的眸中迸出危險的氣息,「琅虛,你還知道些什麼?」
琅虛從容道:「在妖界第一眼見到你和路翩翩時,我就認出了你們的身份。路翩翩既然已經身歸神位,那麼再需轉世成佛的便只有身為佛子的阿伽那。」
「你,桓長明就是阿珈那。」
「那又如何?翩翩來我身邊度化我,我求之不得。」
「你當真以為將你度化會是什麼好事?」琅虛笑他不明其中之意,「你若真被度化,便會回到佛身,去往西天極樂,教化眾佛,普度眾生。」
「一入佛門,這塵世間的七情六慾你皆會忘的一乾二淨。」
「別說愛了,到時候你連路翩翩這個人都不會記得。」
桓長明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即便我真的是佛子,即便我真的被度化,我也不會忘記翩翩,更不會忘記對他的感情!」
「你想與這諸天神佛抗衡?別糊塗了,他們要你重新成為佛子,便有的是辦法能讓你忘情絕愛,冥府的河水便是其一。」
琅虛徐徐誘之,「長明,你我相識兩百年,你若當真想和路翩翩在一起,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我妖魔二族聯手,攻上天界,管他什麼佛子轉世,你只要佔領了天界,這天界的神子,路翩翩不還是你的囊中之物?」
妖族凋零,便是因為和天界抗爭受到鎮壓。琅虛表面看上去與世無爭,實際上卻包藏禍心,養兵蓄銳,遲早要向天界起兵,一血前仇。
他要拉攏桓長明最根本的原因,也在此。
借佛子轉世為他所用,這是多大的助力。
桓長明將琅虛的想法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你不過是想借我之手除掉天界,報仇雪恨。」
琅虛直言不諱,「我是想借你的手對抗天界,可你想再次得到路翩翩,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下界那個能被你撰在手心裡的小修士了,他是天界無人不尊的神子,而你如今是魔,神魔不兩立,在這些天神的心目中,你桓長明又怎能和他們高貴的神子相配?」
「你該做的,是將這個高高在上的神子拉下神壇,從雲端跌落,這樣你才能再一次把他緊緊的撰在你的掌心裡,無處可逃……」
琅虛自認了解桓長明,桓長明偏執殘暴,做事極端殘忍,一旦有了慾望,便會不擇手段的去滿足自己的慾望。
而他如今想要的不過是路翩翩,琅虛自詡自己的這番話,可謂是按照桓長明的心中所想在說。
然而桓長明卻只是沉默了片刻,再度開口道:「說夠了就滾。」
琅虛見狀,氣極反笑,「看來你還是認為路翩翩對你尚存一絲真情,好,我這便將你所有的希冀打破!」
他說罷飛身離開,急匆匆的回到妖界,來到鳥族領地,殺了一隻相思鳥妖,取走了它的心。
相思鳥乃是成雙入對的妖,活下來的那隻見自己的配偶已死,而自己顯然也無法和靈力強大的琅虛抗衡,便一頭撞在了石壁上,殉情而亡。
林中還迴響著相思鳥妖悲泣的哀鳴,但凡動情之人,聽到了它們的叫聲,都會為之傷懷。
琅虛面不改色的看著掌心裡的相思鳥心臟,慢慢變成一顆紅色的石頭。
有了這個東西,他便能讓桓長明徹底對路翩翩死心。
琅虛收好這顆石頭待要返回魔界之時,林中忽然颳起了一陣疾風,他手中的石頭忽然隔空被吸走。
琅虛忙要去追,便看見這顆石頭,落入了一人掌心之中。
來人銀冠束髮,黑衣著身,周身氣息冷峻逼人。
琅虛眯了眯眼,「鈞天神君來此,有何貴幹?」
鈞天瞥了一眼不遠處相思鳥妖的屍體,琅虛快速道:「莫不是來為這對鳥妖報仇?」
他說完,邊看見那顆石頭在鈞天手中紅光撲閃,但很快又熄滅。
鈞天淡聲道:「我師兄,不需要無用的情感。」
作者有話說:
覺得師弟說的對的鼓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