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落月霜寒,星河遍天。
鈞天身披星月之光,彈指揮袖之間,星移風動,滿天星象隨之變動,如同一盤星棋,任他隨心落子。
天書在一旁看他掛星布月看花了眼,鈞天神君司星月天象一職,掌管天命星盤多年,這施法的陣仗真是讓人為之嘆服。
一顆星辰在皎白的星河裡發出格格不入的紅光,天書看的驚奇,指著那顆星辰問:「神君,這是什麼星?」
鈞天看向天書指的那顆星,感知到它為何發光,皺眉從星月之中飛身而下,走向天書,反問道:「師兄回來了?」
他一直托天書告知他路翩翩的行蹤,若路翩翩回天界,天書必定會馬上來只會他。
「是的神君。」天書向他行禮,「神子從魔界回來了。」
「是獨自一人回來的?」
「是啊。」
「好,我去看看他。」
「神子往浮屠塔去了,不在自己的住所里。」
「他去浮屠塔做什麼?」
天書也不知,「是素柔仙子捎人帶話來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鈞天思緒稍轉,「好,你先回去吧。」
打發走天書,鈞天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象,那顆泛著紅光的星還在閃爍,似乎正牽絆著某個人的命盤。
他低頭沉思,去往浮屠塔。
紅鸞星動,對神來說絕非什麼好事。
浮屠塔前,曲拂衣抱著路翩翩泣不成聲。
「翩翩啊,是為師對不住你……」
時隔多年,能再見到師尊路翩翩便覺得很滿足了,「師尊你沒有對不住我,是我自己肆意妄為,害你為我擔心了。」
他還是和曲拂衣記憶中的二弟子一樣乖巧懂事,可眼下聽了這番話,卻更叫曲拂衣心裡發酸。
曲素柔偷偷抹了抹眼淚,看不出來哭過,去把路翩翩和曲拂衣分開,「好了,我們師徒好不容易能重逢,就別說從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是,是!為師老糊塗了!」曲拂衣忙抹了眼淚,仔仔細細的打量路翩翩,「我家翩翩比從前出落的更水靈了,為師看著心裡十分歡喜。」
路翩翩看著師尊的臉龐,由衷道:「師尊也比從前成熟英俊了。」
曲拂衣被誇的老臉一紅,曲素柔指著他的臉笑道:「嘖嘖嘖,師尊你臉紅什麼?」
「為師臉紅乃是人之常情……」
「是嗎?」
「難道不是嗎?」
這熟悉的場面讓路翩翩彷彿回到了當初在師門無憂無慮的歡快日子,一陣清風突然吹過,他瞥見熟悉的人影向他們走來。
路翩翩替曲拂衣指了指身後,「師尊,你看那是誰。」
曲拂衣轉頭看去,鈞天緩步而來,見到曲拂衣絲毫不覺得驚訝,拱手作揖道:「師尊,別來無恙。」
曲拂衣才止住的眼淚又有復燃的趨勢,他狠吸了一口氣,「鈞天,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徒兒很好,有勞師尊掛心。」鈞天從頭到腳打量曲拂衣,「師尊是被派來浮屠塔看守弒佛杵的?」
「是啊,也不知安排職位的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把師尊安排來做一個閑散的仙職!」曲素柔對此極為不滿,「桓三翩翩,你們兩個和天君關係近,可一定要找個機會和天君說說,把師尊從這裡調走。師尊成天守在這塔里還不準隨意離開,跟囚禁有什麼分別?」
曲拂衣寬慰她,「柔兒言重了,這畢竟是職位所在,比囚禁好多了。」
路翩翩掃視了一眼浮屠塔外觀,詢問道:「師尊,這浮屠塔內看守的只有一件弒佛杵?」
「沒錯。」
路翩翩若有所思,「等明日我去向天君請旨,找個陣法封印浮屠塔,就不必讓人來看守的。」
鈞天道:「師兄有所不知,這弒佛杵內已被加註了七七四十九道佛印,不是佛法上乘的佛門中人,即便是天君來,也難以拿出這弒佛杵。」
「既是如此,便更不該讓師尊留在此處空度時光。」路翩翩向曲拂衣承諾,「師尊你且安心,我會在天君面前替你說情的。」
「難為你還替師尊操心。」曲拂衣拍了拍路翩翩的背,「為師能見到你們三人已是上天的恩賜,仙職這些為師也不願去強求,你們三人往後得空了,能來浮屠塔看看為師,為師便心滿意足了。」
路翩翩還要再勸,一道人影忽然落在了浮屠塔上。
曲素柔抽出劍第一個攻去,「桓長明你這狗東西還敢來!」
桓長明飛身躲過,「曲師姐,我今日來可不是跟你打架的。」
「那你想幹什麼?你難道還要恬不知恥的纏著我師弟?」曲素柔身後凝出劍陣,劍光紛亂,飛沙走石,「我師弟不是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能招惹的,你給我滾!」
曲素柔這劍陣用了十層的修為,風沙迷的眾人遮了眼,她手勢劈向桓長明,大喝道:「放——」
劍陣便如同一道迷網,向桓長明撲去。
而桓長明卻不知怎麼的,竟然沒有躲開,眼看著那強烈的劍陣要盡數劈到他身上,路翩翩忽然迅速的飛身而上,將桓長明從曲素柔的劍陣中帶離,劍陣劈到半空,炸出一聲巨響,氣流都隨之發震。
鈞天眼中的情緒被睫毛的陰影擋住,看不真切。路翩翩拉著桓長明剛好落在他眼前,桓長明面上欣喜的笑容沒逃過他的眼睛。
「翩翩,你果然還是在意我的!」
寒刀出鞘之聲隨之而響,鈞天的刀毫不遲疑的刺向桓長明,路翩翩卻反手將桓長明推到自己身後,鈞天的刀尖在路翩翩眼前停駐。
「為什麼?」鈞天質問。
路翩翩抿了抿唇,答不出來。
鈞天聲音毫無起伏,「你殺不了他,我替你殺他。」
路翩翩注視他的眼睛,「這不是殺他就能解決的事情。」
「他死,你解脫。」鈞天的刀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你是神子,不是凡間修士。」
桓長明忽然從後方拍出一掌,震開了鈞天的刀,「桓鈞天,我不允許任何人把刀指向他!」
他說罷反手拽起路翩翩掉頭飛離,「這是我與翩翩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們任何一個人插手。」
「桓長明,把翩翩放下!曲素柔連忙跟著追去,卻被曲拂衣一把攔住,曲素柔急躁道:「師尊,你攔我幹什麼?」
「柔兒稍安勿躁。」曲拂衣嘆了口氣,「我看翩翩並沒有想要掙扎的意思。」
「師尊,你是想說翩翩是自願和他走的?」
曲拂衣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二人擔心翩翩,為師也擔心。但桓長明有一句話沒說錯,這畢竟是他和翩翩之間的事情。」
「情之一字,除了當事的兩人,旁人確實不好插手。」
鈞天目不轉睛的盯著路翩翩和桓長明攜手離開的方向,片刻之後,他才垂眸,看向掉在地上的刀。
他抬手,刀便回到他的手中,原本無瑕的刀身上卻沾染了一抹灰塵。
他望著灰塵,沉聲道:「髒了。」
曲素柔的那一擊桓長明並非躲不開,他是故意不躲開,想要看看路翩翩的反應。
而路翩翩義無反顧護住他的反應,讓他看到了一絲希冀。
他和翩翩還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翩翩,你能救我我真的很開心。」桓長明一路上都抓著路翩翩的手自說自話,「琅虛帶來的那顆石頭果然是假貨,一顆假的石頭又怎麼能證明你的心意?你心中是有我的,你心中一定是有我的……」
路翩翩沉默不語,接連飛下幾重天,直達冥府。
桓長明此刻滿心滿眼裡只有路翩翩一人,即便路翩翩現在把他往火坑裡帶,他也甘之如飴。
一葉舟停到他們腳下,路翩翩和桓長明踏上舟,舟無人划動,便順著冥河水而下。
正巧碰上勾魂索命的陰差回來交差,他們看見路翩翩倒還算有禮的頷首,卻再看清他身後的桓長明后,便跟嚇破了魂似的掉頭就跑,連勾著的魂魄都來不及帶走。
「魔王又來了!」
「快躲起來,魔王又來催命了!」
陰差的幾句鬼哭狼嚎,讓整個冥府的遊魂野鬼嚇的四處亂竄,四處動充斥著暗啞的求救聲,好似怕極了這魔王。
路翩翩斜了後方的桓長明一眼,他突然記起來,之前也有冥府的人說過,桓長明隔三差五的會來找冥府的麻煩。
桓長明毫不心虛的和他對視,「翩翩,這兩百年我一直找你的轉世。冥府被我上上下下都翻了個底朝天,生死簿我也看了無數遍,可是還是找不到你。」
路翩翩聞言重新將眼神看向前方,「若我是個凡人,早就魂歸九天,消散於三界之內了。」
還談什麼輪迴轉世。
桓長明臉上還殘留著的笑容因為這句話蕩然無存,但他很快調整好神情,欣慰道:「還好你是神子,沒有因為我的愚蠢斷送了性命,還好……」
「桓長明,我已經死過一次了。」路翩翩意有所指,「不會蠢到再害死自己第二次。」
舟抵達到了岸邊,路翩翩走下舟一路往前,桓長明還站在舟上沒動。
他晃神許久,才追上去,「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是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翩翩,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
「你為什麼就不願意再信我一次?你明明心裡還有我?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玄武下的療傷,擋住桓鈞天和曲素柔的攻擊,這一切足以證明路翩翩還在乎他。
他急匆匆的走上前想去質問,便見路翩翩和冥君打上了照面,聽路翩翩問道:「如何能把他度化,將他變成佛子?」
桓長明呼吸一滯,「你就這麼想讓我變回佛子?」
「你知不知道變回佛子后我就不再是桓長明了,我就不會再……」
路翩翩和冥君的對話被桓長明打斷,路翩翩背對著桓長明,替桓長明將接下來的話說下去,「不會再記得路翩翩,更不會再不知疲倦的說愛路翩翩。」
桓長明走到他身後,「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路翩翩側過半個身子看向他,神情淡漠,宛若無情無心的神像,「因為我不想被你糾纏。」
桓長明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可路翩翩的話還在繼續。
「我救你,不過是因為我和佛子阿伽那有舊交。我救的是阿伽那,不是你桓長明。」
「你如今在我眼前,不過是個偷了阿伽那靈魂,換了一張皮囊的人。」
「我對你沒有半分的情意,你也不要再自作多情。」
桓長明眉目間的情緒一觸即碎,心防的那一絲希冀被掐滅的徹底。
他眼眶通紅,握成拳的指尖把掌心掐的流出了血,血順著他的指縫而下,他慘笑著啞聲問:「所以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麼?」
路翩翩聲冷如冰:「你在我心中,什麼也不是。」
作者有話說:
要完結了,比較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