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余氏到了沈家二房,院門沒關,沈卓帶的木工箱子凌亂地擺放在院中,也沒收。
屋裡沈卓抱著自家夫郎剛哄完一遭,便聽見院里有人喊。
「小卓,在家嗎?你這東西怎麼不收,誰要是給你順手牽走了怎生是好?」余氏順手把木工箱子一提,自覺地進了屋。
夫夫倆剛從屋裡出來,江雪瑞的眼眶還是紅紅的,哭過的樣子。
沈卓一見是余氏,也不好說什麼,余氏雖刻薄,但他大哥對他極好的,看著大哥的份上,也該對余氏稍微有個好臉色。
「大嫂,快進屋坐。」沈卓接過木工箱子,把人讓進了屋裡。
江雪瑞沉默著拿了張凳子給她坐,嘴上卻沒叫人,上回跟余氏的不愉快,他還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看在沈卓和大哥的面子上,他連這個板凳都懶得動手拿。
「瑞哥兒這是還跟大嫂置氣呢?」余氏坐下了,乜斜著看了江雪瑞一眼,鼻腔里哼出一絲笑。
江雪瑞紅著眼沒說話。
「瑞哥兒嚇到了,大嫂見諒,我給你倒水去。」沈卓見這倆人水火不容,誰也不搭理誰的架勢,頭疼起來,替江雪瑞服了個軟。
他這個大嫂死纏爛打,胡攪蠻纏是有一番功力的,若是這麼下去,只怕是苦的還是自家夫郎。
「你不必去,」余氏瞧沈卓待他還算是殷勤,臉上顏色終於好了些,「叫瑞哥兒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說……」
江雪瑞自是不願意,但耐不住沈卓眼神的纏磨,沉默地去了灶房。
「小卓不是我說你,」余氏才繼續道,「你也該好好管教一下瑞哥兒!」
沈卓滿頭霧水……他娶夫郎回來就是用來寵的怎麼還提出管教這事兒了,何況自家夫郎除了對大嫂態度不好些——這還是因為心疼他遭過的罪。
其他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雖是知道,沈卓卻不敢反駁……免得她更來勁。
「可是瑞哥兒哪裡做得不好,我替他給大嫂道個歉便是。」沈卓道。
余氏嘆了一聲,「對我那倒還是其次……主要是為著劉老三這事兒!」
「大嫂這話又怎麼說?」沈卓表情頓時嚴肅了。
余氏頗為語重心長,「嘿,你還不知道,瑞哥兒最近可和河對岸霍家傻子的夫郎檐哥兒關係近著呢!」
沈卓蹙了蹙眉,「大嫂這話我知道。」
可劉老三做下的惡事跟檐哥兒能有什麼關係。
余氏一看便知他還沒理解自己的意思,急迫道:「你知道什麼!那霍家檐哥兒一來就勾得倆漢子為爭他差點打起來,可不就是個狐媚子嗎?!你還叫瑞哥兒跟他牽扯!我看這劉老三的事多半就是瑞哥兒從狐媚子那裡學得……」
「大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話還沒說完,門外端水進來的江雪瑞聽了個全,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
手上不穩,加了點白糖的水也全倒在了地上。
余氏被嚇了一跳,有些心虛,「你沖我吼什麼,要不是你好的不學學壞的,能出這檔子事?!還有理了!」
江雪瑞淚在眼眶裡打轉,直接把杯子摔在了地上,「這話大嫂是如何能說出口的……」
「阿瑞。」這時候沈卓站起來,把江雪瑞拉了過去,「不哭,我跟她說,你去洗個臉……放心。」
江雪瑞咬咬唇,但到底還是相信沈卓的。
余氏看他出去了,才敢罵罵咧咧,「還敢沖老娘發脾氣,小狐媚子……」
「大嫂!」沈卓打斷她,「我今天就把話跟你說清楚!以前你怎麼磋磨我和瑞哥兒,平日里怎麼在背後罵我……這些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都可以忍,但就劉老三這事,我希望你搞清楚!瑞哥兒和檐哥兒在這事上一點兒錯都沒有!」
余氏被嚇得一愣,沈卓繼續道:「那劉老三是什麼人,你是不知道還是怎麼?他見我不在家便起了歹心,大嫂倒好,在那個人渣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反倒回來說瑞哥兒的不是!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理?!」
余氏被懟的面色長紅,正想拿出氣勢破口大罵,結果沈卓「啪」地一聲把門大開,指著門外道:
「大嫂也不必在這裡胡攪蠻纏!看在大哥份上我現在見你還願叫一聲,以後再遇見那可就不一定了……我沈家也不歡迎你來,大嫂回去吧!」
余氏頭一回見這樣的沈卓,一時竟有些被唬住了,但她很快拿出氣勢,「好啊!好啊!好心當成驢肝肺,翅膀硬了是吧……你可別忘了是誰把你養大的!」
本以為提這個沈卓會像以往一樣服個軟,豈料他根本不為所動,連眼神都不給她一個。
余氏渾身解數使不出來,使出來的也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最後只能哭喊道:
「好得很,好得很!我這就去叫沈定山那個孬種來看看他的好弟弟好弟媳是怎麼欺負他婆娘的!」
余氏邊哭邊瞧沈卓,見他沒反應,便徹底沒轍了,一下子彈起來衝出院門,下定決心要跟沈定山大鬧一場……
院里江雪瑞洗了臉,怔怔的……沈卓原來也是會發脾氣的?
「阿瑞,過來,別愣著給太陽曬。」沈卓站在屋裡給他招手。
江雪瑞點點頭,走進去叫沈卓給他擦手,「大嫂回去只怕是要鬧……」
「管她做什麼,她鬧她的!」沈卓捧著他臉,嚴肅道:「你別把那個瘋婆娘的話往心裡去,劉老三這事跟你和檐哥兒都沒有關係,以後你愛跟誰玩跟誰玩……知道了嗎?」
江雪瑞點點頭,「你放心。不過這回多虧了檐哥兒和二蛋,我們得謝謝他們。」
沈卓笑了笑,揉他通紅的眼眶,「這個我知道,你不用操心。」
霍家這頭,霍端和顧風檐將才回了家。
葉家一家人都去縣裡輪番照顧葉寶了,但家裡的雞鴨缺不得食,霍秀玲走時候就託了霍阿爹幫著照看些。
所以霍家只有夫夫倆人,一早忙著去村口作證人,竟連飯也沒顧得吃上,這都午時了,才開始料理飯食。
霍端坐在灶下燒火,鍋里是一鍋水。霍阿爹吃過了才走,顧風檐打算兩個人便隨便煮點陽春麵吃了了事。
「蔥蒜都不要?」顧風檐調著湯底,想起往日吃飯,霍端都會把蔥蒜挑出來,便確認一遍道。
霍端想著事,點了點頭,「少鹽,不要蔥蒜,不要蛋清……」
「嘿,你這麼挑?怎麼長這麼大的?」顧風檐細心地把蛋清濾出來,才將蛋下鍋。
霍端笑笑,並不反駁,「謝謝顧少。」
又道:「對了,我想著一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你說。」顧風檐把面下鍋,看他一眼。
霍端拿小棍在地上寫寫畫畫,「咱們這個藥材生意,杏林院那邊需求量大,但是僅靠我們倆人,還不算炮製藥材,需要的時間都很長……」
他抬頭一笑,「何況我便罷了,只是心疼顧少,日晒雨淋的,怕你吃不消。我就想著,村裡除了漢子要管地里,去縣裡做活之外,剩下的哥兒媳婦都只能綉繡花,還不一定能賺錢……未免有些浪費勞動力。」
聽他說心疼,顧風檐眼裡帶笑,「你還心疼我呢?」
霍端臉有點燙,忙把話題扯回來,「咳咳……我就想著不如等這批藥材出手了,雇村民幫著採收藥材……顧少以為呢?」
「霍總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早在山上我就聽張阿嫂說村裡大部分人都識得藥材,只不過不會炮製……這倒是個機會。」顧風檐把面撈起來,卧了個蛋。
把只有蛋黃的一碗交給霍端,他道:「不吃菜對身體不好,給你加了菜……不過雇誰得仔細挑挑。」
他可不想雇趙氏和余氏那種眼高手低,嘴巴碎的事兒精。
霍端點點頭,「等明日去縣裡藥材出手了再議……先吃飯吧。」
顧風檐把碗里的蛋黃也夾給了霍端,「這批藥材數量多……葉寶今晚回來,明日這事兒怕是得央姑父大哥他們幫個忙。」
「我去給說,你把藥材收好就是了。」霍端夾著蛋黃咬了一口……是他喜歡的糖心蛋。
正說著,門外有人叫。
倆人端著碗出去,原是沈卓。肩膀上還扛著一張嶄新的剛做好的八仙桌。
霍端忙放下碗幫著放下來,「沈二哥吃飯了嗎?你這是……」
「吃過了。」沈卓喘了兩口氣,拍拍桌子,「這桌子是核桃木的,結實。本是村口薛家向我訂的,我看你家的桌子有些壞了,就先拿來給你們……感謝你們幫了阿瑞。」
顧風檐才想起來上回和沈卓夫夫一起吃飯的時候用的還是那張爛桌子……沒想到他竟記住了。
「沈二哥客氣了,這桌子值不少錢,給了我們如何向薛家交代,快拿回去吧!」東西看著耗時不少,顧風檐豈敢要。
沈卓卻擺擺手,「我說收下就收下,左不過一張桌子,我那兒還有木頭,再做一張就是了……你們要是不收下,下回可就休想再找我做活了。」
說完他就像後面有狼似的大步走了。
顧風檐和霍端無奈,只能將東西留下,站在院里大喊,「那就謝謝沈二哥了,改天帶瑞哥兒來坐坐。」
村裡人嘴雖然碎,但是人都很赤忱,對他好他會記得。投桃報李,你摘一把地里多到吃不完的青菜給他,他會將自家做的菜給你端一碗。
跟爾虞我詐的商場完全不同,兩位總裁不約而同地默默感嘆,心態頓時如捧茶的八十歲老人,只覺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