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劉正山見她承認,又嘆又怒,「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做出這等爛事!」
「一個村的人!你竟也下得去手!這些藥草若是送到縣裡出了人命,霍家兩小子這輩子就毀在你手上了!」他氣急了,指著地上散落的藥材,似乎不敢相信,余氏一個婦道人家,心竟能壞到如此地步。
劉正山早年讀過書,做了河清村裡正後對待村民也向來都是溫和的,向這麼生氣的時候還是頭一回。
余氏徹底嚇呆了,嘴上卻不依不饒,仍舊狡辯,「豬油蒙了心?那也是他霍家先逼我的!」
顧風檐和霍端在一旁默然。
這鍋著實背的冤枉。
「嫂子這話可亂說不得,我和霍端踏踏實實,對誰都是客客氣氣,阿爹又深居簡出……我們霍家逼你?這話從何而來?」顧風檐笑了聲,攤手道。
劉正山一聽這話,對余氏更為惱火,怒道:「你還敢狡辯!」
想到剛跟沈定山吵過架,家裡一爛攤子事兒。余氏當即哭了出來,「當日霍家招工,我好心好意願意入伙……結果你們心比天高,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拂了我的面子,還叫村裡人都嘲笑我,如何不是你們逼得?!」
霍端幾乎要被這潑婦的腦迴路震驚了。
忍了半天,才冷靜地好言好語道:「嫂子就為了這事要置我和檐哥兒於死地?」
余氏看著他,眼神怨毒。
霍端繼續道:「嫂子可知道你為了這一時的氣性,將毒草投在藥材中,害的遠不止我和檐哥兒,更可能是幾條十幾條無辜的性命……」
余氏的臉色開始變白。
幾人默然一陣,劉正山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旱煙,問余氏道:「十幾條性命……沈余氏,這事露餡之後,殺人犯的罪名你可背得起?」
余氏垂下頭,緊攥著打補丁的袖口。
像是過路的問候,村頭田地里的閑話家常,劉正山長長抽了口旱煙都,眯眼道:「你家的大小子該上學堂了吧?」
說話時,他並沒有看余氏,而是隔著黑夜,穿過院牆瞅到了河對岸一點如豆燈火。
余氏渾身一震,猛地抬頭,「里、里正,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告官,大寶二寶還小,他們不能沒有娘啊!」
滿院寂靜,唯有餘氏的哭聲。
良久,劉正山磕了磕旱煙斗,「這事我說了不算,你最對不起的人是霍家兩小子。」
余氏用攥得發皺的袖子抹了把淚,撲到顧風檐和霍端腳下,「霍小子,檐哥兒,是嫂子豬油蒙了心,做出這等對不起你們的爛事,嫂子自知理虧,沒有臉求你們原諒……但求看在兩個孩子和沈卓瑞哥兒的面子上饒了我這回吧。」
顧風檐忙閃身避開了,「嫂子這禮,恕我不敢受!」
他心裡依然是有氣的,早間若不是他發現了那金銀花有問題,只怕霍端一杯下肚,這時候已經跟他天人永隔了。
思及此處,顧風檐皺了眉,「嫂子現在覺得錯了,你可知道,早間霍端和我都差點被你害死了!怎麼,你家大小子二小子是寶貝,我們的命就這麼賤?!」
「想叫我原諒你,這輩子別指望……你這種人就合該永不得好!」
說完,他已不再給余氏一個眼神,任她哀求哭喊,只管坐視不理。
顧風檐從來沒什麼聖母心,余氏這般行為,明顯是將生活中的不如意遷怒於他和霍端。
余氏既能做出這種愚蠢的事,就該有背負的覺悟……憑什麼她這會兒後悔了,哭一下子,鬧幾聲,就能被原諒。
難道他和霍端遭此無妄之災,死裡逃生就該生受嗎?
顧風檐眼神厭惡,心裡窩火。
認識這麼久,霍端還是頭回看他真發怒,若是家裡沒外人,定然要抱過來哄一哄,順了毛才好。
「顧少彆氣,我來跟他們說。」他把顧風檐拉過去背身道。
剩下幾人瞧見就以為二蛋哄他生氣的夫郎呢……都是過來人,這種情況下說兩句體貼話也是應該的。
除了余氏眼神絕望地看著兩人,誰也沒奇怪。
顧風檐看霍端一眼,「你差點沒了,她還敢叫我們原諒她,這誰不氣?」
原來是為自己生氣呢……霍端心裡軟軟的。
「顧少這是心疼我呢?」他笑道。
顧風檐凝視著他……這種情況下還能笑著問這種問題,真該給他腦袋開瓢看看裡面裝的什麼。
「你是傻/逼嗎?」他咬著后牙槽,生平頭一回爽利地罵人,「我心疼誰啊……我心疼狗!」
頭回見高雅矜貴的顧少罵起人來,霍端反而更高興了。
霍端實在太高了,只能從攬著顧風檐肩膀,把人藏在懷裡避免被人看見過於親密的舉動。
卻還要躬身才能看清顧風檐的雙眼。
「顧少心疼狗,那我就是狗。」他低低笑道。
對視了一陣,氣氛莫名地曖昧起來。
顧風檐半抬眼皮,含笑道:「霍總,我竟不知你是這樣的人……」
罵他狗還這麼樂,不是傻/逼是什麼?
霍端七葷八素,心馳蕩漾,慌忙鬆開顧風檐,「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顧風檐這一笑真不得了,怎麼就沒一條律法是專治持美行兇的,該把他抓起來關乖了才好……霍端心中不平。
余氏這邊還啜泣不停。
霍端看了她一眼,「嫂子也不消這般作態,你做出這等事之前就該想清楚……」
余氏連忙哀求,「霍小子,算是嫂子求你了,只要不把我送官,嫂子以後當牛做馬補償你們……」
夜已經深了,顧風檐對余氏是無話可說,霍端也不想再就這件事情糾纏下去。
「唉,里正叔和薛家大哥在場,便替我們做個見證,此回看在是一個村的和沈二哥瑞哥兒的份上我們可以不送沈余氏去縣衙……」他對劉正山道,「這事就此作罷……但以後沈余氏若再招惹我們霍家,那就不是送衙門能解決的了!」
劉正山點頭,嘆道:「檐哥兒和霍小子心善,這事有我作證,以後沈余氏再敢做出這等事,我作為河清村的里正第一個饒不了她!」
余氏一聽霍端他們不欲追究,登時癱倒在地,三魂沒了七魄,「嫂子、嫂子謝謝你們,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敢了……嫂子對不起你們啊!」
她哭著,是真的悔恨自己做下的事了,若是再也見不到大寶和二寶,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霍端皺眉,「嫂子以後也莫要再踏進我霍家大門了,也不要叫我和檐哥兒再看見你。」
余氏一聽這話,連忙起身往外走,「我、我這就走,這就走……」
生怕他們反悔,腳下打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爛攤子收拾完,顧風檐和霍端都身心俱疲,卻還不能囫圇睡。
斷腸草在身上留下的紅疹子還沒消散,午間顧風檐已經把葯熬出來了,只需摻進洗澡水裡泡一會兒就好。
霍秀玲夫婦出遠門有事,霍阿爹去給看家照顧小寶今晚回不來,家裡只剩下他們。
顧風檐和霍端又進了灶房開始燒水。
霍端燒著火,突然感嘆,「余氏也是個可憐人。」
「你差點被她害死,還覺得她可憐?」顧風檐往鍋里加水,一瓢一瓢倒進去。
霍端笑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也就感嘆。」
顧風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余氏確實挺悲劇的,但這悲劇並不能成為害他人的理由。
刀扎在他和霍端身上,他差點都失去霍端了……顧風檐並沒有什麼同理心,也不欲對這事糾纏不放。
翻篇過去,明天依舊是美好的生活。
……
幾把麥子秸稈下去,鍋里的水很快熱了。前些日子顧風檐托沈卓做了個浴桶,將送來不久,就擱置在茅草棚里,泡這藥水正好用上。
「你先?」顧風檐把熱水舀進木盆里,再抬進草棚倒進浴桶里。來回幾趟,才把葯加了進去。
霍端道:「我把藥材收收,顧少先洗。」
顧風檐沒推辭,徑直進了簡易浴房。
散開頭髮,緩緩脫下外衫,腳尖觸及溫熱的水,疲倦一掃而空。
浴房頭頂上茅草沒蓋嚴實,能看見滿天的星,牛乳白的霧氣裹挾著草藥的苦香味,直叫顧風檐心中平靜無波。
然而他泡完了出來時,卻不怎麼淡定了……他忘記拿寢衣了。
顧風檐光著身子,堆著一堆換下來的臟衣服思忖。
穿上也不是不行,不過白天出了汗衣服不幹凈,澡就算是白洗了……穿上拿了衣服再洗一道也不是不行,就是過於麻煩,他累得很,不想再跑一趟。
正好,霍端從外面經過。顧風檐想也沒想,「霍總,幫個忙……」
霍端將收完藥材,洗了把手,站在浴房外問,「怎麼了?」
「幫我拿寢衣來,忘記了。」顧風檐笑了一聲。
霍端應了聲,從睡房拿了衣服出來……也沒多想,徑直進了浴房。
邊掀開帘子,邊道:「顧少記性不怎麼樣啊,這都能——」
當他看見屋內光景時,半句話戛然而止——顧風檐站在浴桶邊兒上……什麼都沒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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