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顧風檐一聽提到劉老三就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便沒有開腔。
「這倒沒有,」還是霍端接了張阿嫂的話茬,「怎麼了?阿嫂。」
這時候院子外面路過幾個挎籃子剛從山上下來的村民,一個個悄聲說著些什麼不時發出低低的嘲笑聲。
張阿嫂等人過去了,才開口,「嗨呀,你們不知道,說是劉老三走去了後山遇見了野狼……手都骨折了!你們是沒瞧見他那個樣子,嚇得不清。」
為著上回的事,霍端對劉老三沒什麼好感。
笑了笑道:「原來是這事兒,我們倒是沒碰見他,你說他好端端的去後山做什麼?」
問住張阿嫂了,她一時沒答上來。
倒是顧風檐渾不在意地開了口,「他那種人還能幹什麼,準是又憋了什麼壞唄。」
張阿嫂不知道顧風檐跟劉老三之間有過節,聽他口氣,八卦心思一下被釣足了,頓時要開口詢問。
「阿嫂,天色還早,您進來坐著說話吧。」霍端怕這聊起來沒完,顧風檐又受累,就截住了話頭。
張阿嫂看看天色,「喲,都這個時辰了,家裡那口子和倆小崽還沒食兒呢,我得回去了。」
又叮囑了一番霍端和顧風檐沒事不要往後山去,才挎著籃子匆匆離去。
顧風檐鬆了口氣,還好沒跟他嘮起來。
霍端這人八面玲瓏,還挺吃得開的,跟誰都能說兩句話,這不比社牛還社牛。他心道。
「你真沒碰見劉老三?我那時候忘了叮囑你,」霍端接過顧風檐手裡的簸箕,悄聲道,「我懷疑他就是跟蹤你的,你小心點。」
顧風檐模樣招人,哥兒里頂尖的皮相,劉老三那種老色胚定不會輕易放棄。
「他手都斷了,不養倆個月指定好不了,」顧風檐扯著衣袖輕輕推搡霍端,「放心吧,他敢對我怎麼樣我就告訴你,你幫我揍他!」
只怕是劉老三好了再見著他也會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嘴上的話也就哄哄霍端玩。
他被霍端關心感覺很好,使點心機無傷大雅。
霍端被他搡得痒痒的,「別扯我,小心我倒地上碰瓷兒……」
顧風檐笑著繼續扯他。
霍阿爹在不遠處瞧著,一張臉笑出十八層包子褶。
小夫夫倆關係好,比啥靈丹妙藥都叫他開心……抱孫子孫女有望了!
要是龍鳳胎更好。
摘回來的綠菜除了留夠自家吃的,都紮好了小把,夜裡每隔半個時辰澆些水保持新鮮挺括。
春筍實在是太多了,霍阿爹便叫小夫夫倆去給霍秀玲夫婦送了些,餘下的不剖皮整整齊齊地碼放在藤框里。
霍端和顧風檐起了個大早,匆匆吃過朝食就到了縣裡。
正逢開市,臨近幾個村裡也有不少村民帶了自家地里產的時令蔬果來賣,卻都是些常見的。像顧風檐和霍端這樣那山貨來賣的還獨此一例,免不了吸引了一眾目光。
不管怎麼樣,噱頭是足了。
城門一開,霍端先抓著顧風檐到了專賣糧食蔬菜水果的東市,尋了一個稍微顯眼點的地方擺開東西。
顧風檐和霍端雖都是捏著錢長大的,但還是頭一回親自下場買東西,來來往往吆喝叫賣聲不斷,他倆大眼瞪小眼顯得格格不入。
「霍總,我看你嗓子洪亮,怎麼著吆喝兩聲唄?」顧風檐笑得像狐狸。
霍端睨他一眼,「我?我不行,我這幅樣子別把顧客嚇跑了,還是得顧少您來。」
「哎,霍總您來。」
「不不不,我不行……」
倆人為著誰開口這事兒還掰扯上來,霍端一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開口道:
「石頭剪刀布,誰輸誰來!一局定輸贏!」
還石頭剪刀布怎麼跟小學生似的,顧風檐心道。
但也沒拒絕,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局就一局,誰耍賴誰是小狗!」
「一二三……」霍端手背在身後,出了一個石頭。
再瞧顧風檐——布!
「噗……辛苦了霍總,回去給你做好吃的,快吆喝吧。」顧風檐同情地拍了拍霍端的肩膀。
霍端只覺得自己是在挖坑給自己跳,顧風檐滿頭祥雲就跟現世錦鯉似的,這種概率性的遊戲他怎麼可能會贏?
「唉,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霍端認命道。
提起一口氣高聲吆喝,「賣菜賣菜,新鮮野生的山野菜,價格實惠,童叟無欺……」
顧風檐在一旁看著,憋笑憋得辛苦,被霍端怨氣沖沖地剜了幾眼……
別說這吆喝還挺有用,周圍人聽見這道清越的聲音都被吸引,再一看倆個俊俏漢子哥兒站著,就算是不買菜也樂得多看兩眼。
「喲,這不是紫蘇葉嘛……」一個穿著香色衣裙,頭簪銀釵的中年阿嬸停駐在攤前,「喲,這還有野蔥,這東西多少年沒吃過了。」
顧風檐忙迎了上去,「阿嬸隨便看看,這都是從山上摘的新鮮的,價格公道,買點兒回去嘗嘗鮮也挺好。」
阿嬸一看顧風檐滿臉溫和笑容,模樣又好,不買點兒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行!你這怎麼買的?」
顧風檐一瞧有戲,笑得燦爛,「野菜都是五文一把,春筍十文一斤,阿嬸您挑好了我給你算算。」
想了想,阿嬸挑了把紫蘇,挑了把野蔥。
顧風檐接過她遞過來的十文錢,贊道:「阿嬸會挑,紫蘇葉回家腌點小菜,野蔥烙雞蛋都是極好的。」
「哥兒嘴甜,下回有好的還來你這兒!」阿嬸眉開眼笑。
顧風檐連連答應,送走了人。
十文錢!顧風檐又仔仔細細一個個數了一回,這可是他在這個世界賺到的第一桶金!
「有錢了霍總,」顧風檐把一文錢拋給霍端,笑道,「拿去買糖吃,辛苦你。」
霍端接住錢,被他逗笑了,「一文錢買什麼糖……拿回去吧,人狂有禍,收好了。」
又把錢給了顧風檐。
有糖也該給顧風檐吃……笑得那麼齁,一看就是打小蜜糖里長大的。霍端心想。
……
有了第一單生意,後面只會愈發順暢。
攤子前被圍的水泄不通,倆個人一起忙活,不用一刻鐘就將野菜賣了多一半出去。
顧風檐數了數,總共賺了一百二十五文錢……邊上的二十斤春筍還沒人買,若是能賣出去,三百文就有了。
春筍定價十文並不算貴,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不算便宜,都是嘗春味兒,筍剖了皮只剩那麼點兒,相比之下他們更願意買五文錢的野菜。
只能去酒樓食肆里試試了,那地方一份普通冷碟動輒就得二三十文,山裡下來的時令尖貨料理出來只會更貴。
顧風檐想了想,對霍端說,「霍總,筍賣不出去怎麼辦,咱要不去其他地方試試?」
霍端仔仔細細地把東西往藤籃里收撿,「去東街,那裡酒樓食肆多,他們願意買。」
還想到一處去了。顧風檐笑了笑,幫著收拾東西。
霍端只叫他空手跟著,小心別被人牙子抓去,就帶了東西往東街走。幾步就到了。
顧風檐顯些看花了眼,各色招牌幌子迎風招展,穿著綢緞衣服的人兩兩三三從酒樓食肆里進進出出。
縣裡有共有兩家大酒樓,相隔不遠,一家是州府里的富商開的連鎖店,一家是縣裡一個姓李的老闆開的。
兩家酒樓常年競爭,連屋子裡的打雜夥計都互相瞧不上。
顧風檐和霍端先進了連鎖的。堂內坐著幾桌客人,夥計忙忙碌碌,櫃檯上一個面容清癯,眼裡透著精明的中年人打著呵欠撥弄算盤。
聽見腳步聲,他先是堆出一臉諂媚的笑,「喲,客人幾位,要包廂還是大堂……」
「周掌柜安好,我二人不是來吃飯的,是想跟你做樁生意。」顧風檐開門見山道。
周掌柜抬頭,一看倆人雖然穿得乾淨,但渾身上下都是粗布衣,哥兒耳朵上連點裝飾都沒有,一看就是窮農戶。
當即垮下臉,冷哼一聲,「做生意?窮要飯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飯都吃不起還做什麼生意,去去去,走開點!別擋著門口,晦氣!」
還真是會看人下菜碟。
顧風檐從出生還沒被如此羞辱過,后牙槽緊了緊,開口就要懟回去,「你——」
霍端忙抓住顧風檐,拉到身後,「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與周掌柜做這樁生意了,只是有一點……」他神色平淡道,「周掌柜貴人多忘事,希望他日還能記得您今日作為。」
說完他牽著顧風檐利落地往外走。
周掌柜一雙眯縫眼不屑地轉了兩圈,牙關里擠出一聲嗤笑,「話誰不會說……周某等著。」
兩個窮要飯的,難不成還有自個兒求他們的那一天?周掌柜聽著倆人拿東西離去,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頭也沒抬一下。
……
顧風檐和霍端從酒樓出來,春筍沒賣出去,還莫名被人羞辱了一番。
「你怎麼忍得住不抽他兩下的?」顧風檐一想起周掌柜那副嘴臉,渾身痒痒。
「他說得沒錯啊,我們現在並沒有錢。他錯的是不會尊重別人,這個應該他爹娘教育他,我們又不是他爹娘,教育他做什麼?」霍端心大,笑著寬慰顧風檐,「何況莫欺少年窮,指不定日後就有他求咱們的時候……爽文里都這麼寫。」
想了想顧風檐覺得很對,但依舊忍不住想抽人。
「呼嚕呼嚕毛,氣不著。」霍端嬉皮笑臉地勾著顧風檐肩,「走吧走吧,賺了錢給你買糖吃。」
顧風檐被他壓得東倒西歪,跟醉漢似的,「你當我三歲小孩呢?」
但不得不說,霍端幾句話還真有用,他反正是不氣了。
霍端但笑不語,「走吧,去另一家看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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