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缺一人
此時暮色沉落,天已漸暗,這人笑起來時一雙烏沉沉的眼眸卻難得添上幾分粲然的生氣,有種活泛的味道了。
周滿見了,也不由一笑。
只是聽著城門口那邊隱約傳來的刀兵之聲,她眸底隱約劃過一抹幽暗,卻將目光投向了泥盤街東面——
那是義莊所在的方向。
街道盡頭處每隔十步就立了一名金燈閣的修士,顯然已將義莊層層封鎖起來,不讓任何外人進入。
宋蘭真已在此地查看了許久。
金不換跟隨在她身旁,以備隨時回答她的問題。但大部分時候,宋蘭真都只是自己查看,絕少開口詢問。
眼見天色暗下來,她將目光從那已經被打爛了半個頭的神佛塑像上收回,想得片刻,卻又返回了義莊外那染血最多的葦叢間。
雪白的蘆花留有明顯的燒灼痕迹。
地上除卻已經變得暗紅的血跡外,還有一堆被人狠狠碾碎、踩入泥中的淺綠色碎屑。
宋蘭真便彎身拈起一抹來,在指間撥開,若有所思地看著。
早在剛到此地時,她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碎屑。
上等丹藥,即便是被碾碎了踩進塵土,也能聞見一點丹香。毫無疑問,這是上次陳長老從神都捎來,讓她交給陳寺的那枚「歸一丹」。
此丹雖趕不上一命先生獨門的「天元丹」,卻也有治傷保命之效,乃是世間難求之物……
宋蘭真忍不住要去推想:陳寺受傷之後,是否想取出這一枚丹藥救命?而又是誰站在他旁邊,懷著何等樣的心情,將這一枚珍貴的丹藥碾碎,一點一點踩進泥中?
丹藥並無標記,對方能夠踩碎,自然也能將其帶走。
可偏偏沒有。
心頭籠上一層陰影,宋蘭真搭著眼帘,忽然問了一句:「金郎君,你當時到得此地,的確是只見到了那女修一人?」
在她查看這些時,金不換眼睛一錯也不錯地瞧著她,聽得此問,便道:「是的,那女修當時立在義莊屋頂,手持弓箭,我辨認出她是夾金谷那日的女修,便上前與她交手。但並不敢說彼時此地,僅有那女修一人,是我只看到她一人。」
宋蘭真的眉心便慢慢擰了起來。
她正待要問得更細,卻忽然間神情一凝,一下抬頭看向城西方向——
隱約竟有刀兵喧嘩之聲傳來!
泥盤街大部分建築低矮,修士交手往往法寶亂扔,華光滿天,即便站在這邊義莊,也能一眼瞧見!
一名金燈閣的修士慌忙跑來稟報:「不好了,小姐,城門口少主跟王氏若愚堂那邊的人動起手來了!」
宋蘭真面色微變:「王氏,怎麼會同王氏動手?」
那修士滿面茫然,卻又從哪裡知道原委?
宋蘭真當下再顧不得詢問金不換,玉指一揮,便有數朵含苞的辛夷之花出現在她腳下,但頃刻間綻放開來,將她身形一擁,竟攜著她向那城門處飛去。
金丹期修士方可駕馭法器而行。宋蘭真修《十二花神譜》,竟然已至金丹境界,且將排在第八的辛夷花煉作其法器,其實力與天賦,實在殊為可怖。
金不換不由皺了一下眉,才與其他人一道跟上。
此時城門口已經是一片混亂,不少修士已經在交戰中負傷,不時能看見鮮血灑落在地,將朱雀大道塗上幾抹猙獰的赤紅。
作為若愚堂的執事,孔無祿本沒準備出手。
下面人打是下面人打,他這樣的話事者如果也親自動手,那事情可就不一樣了。
只是他沒想到,一抬頭竟看見對面那位宋氏少主抽了一根紫電鞭,便朝近處一名若愚堂修士甩去。
這紫電鞭可不是一般法器,若落到實處,那修士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孔無祿當即大怒,一劍便朝宋元夜刺去。
他已是金丹後期修士,修為可比宋元夜要厚實許多,此時驟然出手,宋元夜又怎能料到?
眼見得一個大虧就要吃下。
這時斜刺里卻忽然一道淡粉的幽光襲來,打在孔無祿劍上,竟綻開一朵芙蓉;隨之是一道雪白、一道淺綠、一道深紅,霎時間只見得白山茶一朵、綠雲菊一支、赤海棠一粒,都在孔無祿劍端綻開虛影!
只那一朵芙蓉時,孔無祿尚且不覺;待得白山茶、綠雲菊一落,臉色已然驚變;及至那朵最小的赤海棠看似極輕得落於他劍上時,卻已疊了悍然無匹的威勢,險些震得他握不住劍,噔噔噔打得他往後退了足足有三步!
孔無祿心中駭然,迅速抬頭看去。
但見得一叢花影散去,宋蘭真一襲淺碧衣衫,顯出身形來,纖長的指間執著繪滿花葉的一張帖,姿態雖極盡嫻雅,那端麗的面容卻已籠了一層寒霜。
宋元夜見著她,不由一怔。
宋蘭真卻未回頭,只盯著孔無祿,淡聲問:「宋王兩氏雖算不上交好,可也從來秋毫無犯。孔執事怎麼忽然向我宋氏動手?」
孔無祿陰沉沉一聲冷笑:「那不得問你們宋氏都幹了什麼好事?」
周遭已打得不可開交。
宋蘭真用餘光一瞥,只見宋氏這邊分明是落在下風,被若愚堂人馬壓著打,眉頭瞬間皺起。
她面上一道冷厲之氣劃過,便想發作。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小劍故城上空忽然傳來了一聲略帶幾分悲戚的啼鳴。夜空里烏沉沉蓋滿的黑雲,瞬間應聲散去,露出天際那輪慘白的霜月來。
宋蘭真與孔無祿聽見,齊齊色變。
二人抬首,便見一隻杜鵑鳥從遠處飛來,雖然也就人巴掌大小,可兩邊翅羽竟都是淡淡的金色,從夜色里飛來時,便好似兩支金筆劃過,留下兩道延伸的金線。
也不知是誰先辨認出來,驚叫了一聲:「金翅子規!」
其餘所有正在動手的修士全都心頭一震,瞬間罷了手,面露懼色,退至兩旁,不敢再亂動半分。更有知到深淺者,已躬身下拜,作恭迎之態。
一道矮胖的身影從雲來街那頭來,那一隻小小的金翅子規鳥便落在他肩頭,一雙微紅的鳥目向眾人看得一眼,卻好似有靈性一般。
來者是百寶樓那位白白胖胖的掌柜。
宋蘭真卻並未看他,只是盯著他肩頭那隻金翅子規鳥,竟然欠身為禮:「宋氏家臣在此城為人所害,我等只是想查清真兇,絕無冒犯蜀地之意,更未料會驚動望帝陛下,還請信使見諒。」
孔無祿也知道輕重,立刻道:「我若愚堂久在城中從未生事,今日也只為討還公道,如非對方先動手,也絕不想妄動干戈,還望信使明察。」
然而那隻金翅鳥並未搭理他們,只是垂下頭,用喙整理自己的羽毛。
反是那位掌柜格外和善地笑了一聲:「陛下遠居西山已久,向來不理塵間俗世,按理旁人爭鬥他也管不得。只是小劍故城,雖彈丸方寸之地,卻離劍閣很近,乃陛下昔年行走之地……」
宋蘭真與孔無祿聽到此處,已心頭一凜。
那胖掌柜話至此處,卻忽然一停,竟將兩臂高舉,團作大圓,場中一時飛沙走石,無數人站立不穩。
但聽得驚叫聲不絕於耳,所有人的兵刃,甚至包括宋元夜手中所持紫電鞭,竟然都被這大風卷了,向胖掌柜飛去!
他短短的五指只輕輕向內一壓!
「咔嚓嚓」,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過後,那無數件法器兵刃竟都如破銅爛鐵一般,被擠壓變形,擰成了一柄丈高的巨劍,轟然一聲,插到朱雀大道正中!
殺機凜然,睥睨天下!
這一招使來只在頃刻之間,所有人尚來不及反應,手中兵刃便已被奪去,這時見得那無數法器鑄成的巨劍,都不由駭得頭皮炸麻,但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竄遍全身!
就連宋氏兄妹與孔無祿都僵住不敢動。
那胖掌柜亮完這一手,面上卻仍是好說話模樣,彷彿方才是拂去袖上灰塵一樣尋常,溫溫和和笑道:「陛下有令——再動干戈,殺無赦!」
冷月清輝,在那一聲啼鳴之後,均勻地灑落在病梅館前的台階上。
周滿忽然皺眉,抬首向城門方向看去——
刀兵之聲頃刻間已消無一絕,彷彿有一股極其強橫的氣息在朱雀大道上炸開,但也只那短短一瞬,便收了起來,再尋不著半分蹤跡。
金翅子規鳥,蜀中修士皆知,那是望帝的信使。
老頭兒這麼快就出手了嗎?
周滿實在有些沒料到,一想到城中再無熱鬧可看,頓覺索然無味,不由一嘆:「無趣。」
王恕也聽見城門口刀兵之聲消失,卻沒有她那樣敏銳的感覺,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問:「怎麼了?」
周滿道:「沒怎麼,反正也跟你沒關係。」
她笑一聲,徑直上了台階。
兩人已經回到了病梅館,外頭的診桌上不知何時已經放了不少雞蛋、麵餅,甚至一些時鮮瓜果。
一青年此時正好拎著一小罈子酒來,見了王恕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後面卻大著膽子,憨厚一笑:「王大夫,白天是我們糊塗,沒用腦子,差點把您醫館砸了。咳,這酒您就收下,當咱們賠禮道歉了。您嘗不出味兒來也沒關係,將來可以給別人喝嘛!」
話說著,也不管王恕是不是喝酒,只把酒罈子往他懷裡一塞,生怕他拒絕似的,塞完就走,絕不多留。
王恕頓時一怔。
他垂眸看向懷中這壇酒,又看向診桌上那些不知是哪家送的東西,靜默許久,終於還是慢慢笑了起來。
周滿不由道:「看來即便你五感有缺,將來在這條街也能繼續行醫,不會有什麼影響了。」
話說著,她便抬步往裡走。
只是不知為什麼,都這個時辰了,病梅館裡面也沒亮一盞燈,更不見孔最、尺澤兩個小葯童的身影。
周滿忽然覺得不對。
腳步落下的同時,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之感,便襲上心頭。
「小心!」
她反應極快,看都沒看周遭一眼,先強行扭轉身形,避開了那把幾乎擦著她脖頸劈來的長刀,同時一把攥住泥菩薩的手腕,將他整個人往東面葯櫃那邊一甩。
王恕根本沒來得及思考發生了什麼,人就已經落在了葯櫃後面。
館內西面的陰影中,竟撲出來五條人影!
五個人身形大致等同,皆是黑衣,臉上卻戴一層極軟的雪白面具,看上去實在陰森又詭譎,讓人說不出地不舒服。
周滿一掌將那持刀之人逼退,掃得一眼,這五人實力皆在先天境界後期左右,與自己相當,心中不由一凜。
她寒聲問:「你們是誰?」
那五人卻不說話,十分默契地分作兩組,一組三人對付周滿,一組兩人竟是朝著那葯櫃後面的王恕去。
周滿一看,眉頭瞬間緊皺,一時也實在分不清這夥人究竟是沖著自己來的,還是沖著王恕來的。
可王恕是個連劍一一劍都擋不住的病秧子卻是事實——
要放任那兩人過去,只怕立時就要血濺當場。
她頓時沒忍住罵了一聲:「晦氣!」
敵人來路不明,即便身負《羿神訣》也不敢輕易使出,周滿一轉腕,竟只能取出自己為應對參劍堂劍試而去青霜堂要的那柄鐵劍,拿在手裡,先一劍盪出,將那沖向王恕的二人攔了,然後迅速回身平削反制襲向自己的三人——
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阻擋五名刺客!
這五人顯然也沒料到,尤其是沖向王恕那二人,被她打了個猝不及防,險些受傷。
一人冷聲問:「怎麼殺?」
另一人陰惻惻回答:「先殺這女的。」
話音落竟是半點也不遲疑,這五人彼此間熟悉至極,直接結成一個戰陣,齊向周滿逼來。
周滿瞬間陷入苦戰。
她實力本就沒有高出這些人多少,對方人數還多,她又礙於不知他們底細不敢以弓箭對敵,如何能夠抵擋?
王恕在葯櫃後面看著,但見這五人步步緊逼,而周滿卻是險象環生。
縱然她劍法精妙,可青霜堂給的鐵劍只是一柄凡劍,如何能與這五人手中各有千秋的法器相比?
沒過得幾招,劍刃便已捲起。
他越看心跳越快,情知必須為周滿尋一件趁手法器,方能使她脫險,於是放眼向這醫館中一掃,目光便定在了不遠處那隻梅瓶之上。
僅有尺高的梅瓶,上著天青的釉色,裡頭只插著那枝已經開了許久的病梅。
王恕還記得,那是一個早晨。
夜裡下了雪,晨起時卻聞見一陣暗香,於是將窗戶推開,便見枝頭香雪已綻。
師父十分高興,說:「誰說病梅不能開?你看這枝頭花,必是為你連年照料的誠心所感,為你開綻。病樹前頭,萬木皆春呀。」
那一個殘冬,他本已病得昏沉。
這病梅一開,卻使人心中得了一絲慰藉,一絲希望,於是竟就這般強行咬牙扛了過來。
而這枝梅,至今不曾凋零。
「為誠心所感……」
王恕心中念了一聲,眸底卻一片複雜,想起了一命先生那天看著他時那其實並沒有隱藏得很好的眼神,不由自嘲地笑上一聲。
不過幾樹普通的病梅,又非靈種,怎會為什麼誠心所感呢?
只是這節骨眼上,已容不得再多想。
他一咬牙,趁著那五人被周滿拖住,竟快步奔至那梅瓶前面,將瓶中那枝梅抽出,高聲喚道:「周滿,接劍!」
周滿面帶狠色,一劍與對方長刀撞上,鐵劍劍刃上頓時又多一道豁口。聽得王恕聲音,她回過頭去,可卻未見刀劍,只見一枝梅花朝自己扔來。
她下意識接在手中,剛要皺眉問他劍在何處,那枯瘦嶙峋的梅枝之上,竟忽然有一股極強的生氣傳遞到掌心。
縱然雪欺霜摧,也要盛放!
只在這梅枝入手的剎那,周滿心頭一顫,不由為之戰慄:「好劍!」
身後那五人見她空門大露,立時抓住機會搶攻上來。
周滿心中微熱,棄了鐵劍,只執著那梅枝如劍一般,返身橫掃——
霎時間,好似搖落一庭香雪!
枯枝瘦梅,極韌極勁,竟盪起一陣劍風,威力沛然,頃刻將那五人盪退,而梅枝絲毫無損!
同時身後傳來泥菩薩語速飛快的聲音:「他們修的是五鬼搬運之術,你步法退二進三可破其陣!」
周滿不由笑起來,只道一聲:「好。」
利器已然在手,打起來又豈能有懼?
那五人再度攻上來,她果然以退二進三的步法應對,折梅在手,腕轉如花。疾時如暴雨連綿,殺意凜然;緩時又好似瑤台落雪,深靜悠長。
王恕還在後面時不時來一句:「那是靈蛇門七寸拳,罩門在面中。」
周滿便揮枝直打對方面中,對方瞬間七孔流血倒在地上。
王恕又道:「他左手有暗器,小心!」
周滿輕輕一側頭,便見一枚淬毒的鐵釘從眼前飛過,她彈指便擊得此釘倒飛回去,楔入一名黑衣人胸前,立時又倒一個。
不過短短片刻,優劣之勢已然逆轉!
那僅剩的三名刺客終於反應過來了,先前下令先殺周滿的那人咬牙一聲狠罵:「***奶奶,把後面這個剁了!」
可這時要再殺王恕,又談何容易?
周滿便仿如一座高山,擋在他們面前,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
只不過這三人死了兩個同伴,乃是哀兵,此時出手已極其狠辣,簡直如不要命一般。
周滿固然將他們擋得滴水不漏,但自己也險象環生。
到這份兒上,王恕即便能看出他們所用功法,知道該如何破解,可言語指點的速度已無法跟上情勢變化。
眼見周滿再次被壓制,他不免心驚肉跳,全副心神都在戰局之上,卻是半點也沒留意,一道幽藍的暗光順著牆邊陰影,已悄然向他爬來。
周滿一抖梅枝,幾朵花影頓時飛出,遮住對手視線。
於是趁勢一劍,從這險之又險的間隙中揮出!
看似柔軟的梅瓣被她靈氣裹著,變得鋒銳至極,如一道白電般從那人脖頸上劃過。
然而此人身影忽如一道輕煙般消散!
「傀儡術!」
這一剎,周滿面色大變,立刻轉頭,便看見那道幽藍的暗光已化身為先前那黑衣此刻,手中高舉了一柄桃木細錐,刺向王恕。
「泥菩薩!」
只是她這距離,又被其餘二人拖住,怎能回身施救?
王恕這時才意識到危險臨近,袖中一物瞬間滾燙,可此錐之上彷彿鐫刻陣法,濃烈的氣機將他鎖住,手指竟無法再動彈半分。
眼前突兀一暗,那柄桃木細錐已刺進他腹部!
周滿只覺這桃木細錐過於眼熟,心中大驚,鼓盪體內靈氣便強行拂開枝條,將面前兩名刺客擋開,欲要回身來救。
然而竟有人比她更快——
葯櫃前的虛空泛起漣漪,隱隱扭曲了一下,再看時一名頭髮花白的灰衣老者已經一掌擊斃那持錐刺客,只將王恕一把扶住,叫了一聲:「徒兒!」
那僅剩的兩名刺客,眼見又殺出一人來,頓時不再糾纏周滿,反而捨命一般,撲上前去便要向王恕補刀。
老者大怒:「找死!」
他袖袍一揮,直接拂出。
「呼啦」一陣風起,好似有一股淡淡的紫煙從袖中飄出。那兩名刺客才一沾到此煙,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便化作兩灘骨水,落到地上!
周滿不由暗駭。
只是她很快反應過來,疾步朝葯櫃這邊走:「泥菩薩!」
那老人家出手已不算晚,可桃木細錐足足九寸長,已有小半沒入王恕腹部。
一層黑氣順著木錐爬行,覆上他蒼白的面頰。
他痛得蜷縮住身體,一口鮮血噴出,再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穩,眼中發黑,便朝前面一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