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林執玉,你說你知錯了嗎?」
暗黃得近乎沒有的燈光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吱呀搖晃,骯髒惡臭的空氣裹挾著歇斯底里的瘋語和呻.吟,寸頭男嗤笑著掃了眼周圍瘋了的「畸形人」,又居高臨下地看向他。
「呵,你還真不是一般的能忍。」
熟悉的恐懼和滔天恨意席捲全身,林執玉驚懼地看著眼前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他拚命地逃,拚命地掙扎,可早沒了四肢的他卻好似一根可憐的棍兒,連一分一毫都挪動不了。
他看著不知何時又成了這幅模樣的自己,還有突然出現將自己死死禁錮的大肚子花瓶,只有他的腦袋能從花瓶口處伸出,他竭盡全力,只能從喉嚨發出囫圇破碎的氣音......
下一秒,臉上又驟然傳來劇烈的痛楚,好似烈火焚燒,劇痛入骨,生生刮著他的靈魂。
「毀了他這張臉不夠,三爺說了,有眼無珠的人要什麼眼睛呢?」
「你說是么,林執玉?」
「!」滿身冷汗止不住顫抖的林執玉驟然醒來。
昏黃的光下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彷彿被一層層紙糊住的聲音從遠方飛來,林執玉的五感好似都消失了,過了好幾秒才聽到那一聲聲......
已經沙啞得不行的」哥哥」。
林執玉緩緩回神,才發現謝游晝滿眼通紅,眸底黑如地獄,整個人好似修羅一般,竟也嚇得他一愣。
「小...游......?」
「哥...哥哥!」
謝游晝已經瀕臨瘋狂邊緣,好在這一聲將謝游晝拉回,林執玉眼前一黑,身前就多了一具火熱又硬邦邦的身體。
謝游晝的腦袋沉在林執玉頸間,帶著溫度的氣息讓他猶如深窟的心臟緩緩得到填補,「哥哥,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我......我怎麼了?」
林執玉緩緩抬起手,輕輕揉了下謝游晝的腦袋。
「我喊你很久,你都沒反應......」
從發現林執玉狀態不對時,謝游晝就緊緊抓著林執玉的手,現在兩人的手間都變得濕漉不堪。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哥哥在睡夢中逐漸變得臉色煞白,渾身冷汗,還止不住地顫抖......他怎麼喊,哥哥都醒不過來。
謝游晝的心疼得彷彿在被千刀萬剮。
他必要讓阮家那些人百倍千倍萬倍來還!!!
「沒事了,我沒事了,就是做個噩夢......」
林執玉已經徹底醒了,他緩緩看向窗外,橙紅的火燒雲燒了滿天,回巢的鳥兒啾啾地叫,居然已經黃昏了。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從監獄里回來后,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睡了過去,現在怕不是已經下午六七點了。
「六點三十四,正好,不晚。」
謝游晝垂著眸起身,拿起溫水泡著的毛巾擰乾,熟練又溫柔地給林執玉擦拭額頭,脖子,雙手......
林執玉看不見謝游晝眼底的情緒。
他有些不好意思,試圖抽回手:「我自己來吧。」
「我來。」謝游晝斬釘截鐵。
還是第一次聽見謝游晝這麼反駁他,林執玉忍不住愣了下。
可當被擦拭到胸口的時候,剛剛的奇怪感被林執玉拋到腦後,他的臉已經控制不住有點熱了。
「不......不用,這裡不用擦了。」
「不行,有汗會感冒的。」謝游晝再次駁回。
林執玉如煙如墨的眼睛不禁微微睜大,感覺好像哪裡有些不對,一瞬間都忘記做反應,謝游晝看到自己身下的哥哥一下子竟有些微不可查的獃滯,說不上來的可憐又乖巧,胸腔彷彿一下子被什麼瞬間填滿。
他徹底正常過來,聲音一如往常溫柔。
「哥哥,你在不好意思嗎?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啊,我生病你肯定也會這樣照顧我,對嗎?」
眼前的謝游晝眼神彷彿一隻乖巧的小狗,清澈又溫柔,整個人就和往常跟在他屁股後面一模一樣。
果然,小游只是擔心他而已,剛剛恍惚間好似被壓制的感覺都是錯覺。
「對。」林執玉點頭。
但隨後他又道:「我肯定會照顧你,不過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是自己做。」
說著,林執玉按住毛巾,淺淺笑道:「正好我餓了,你去買些飯菜來好不好?」
特意囑咐家裡劉嫂做得飯菜其實早已經送到,但謝游晝還是說:「好,哥哥你休息一會兒,我出去帶飯來。」
謝游晝直起身,給林執玉倒了一杯溫水才離開。
眼看著門被關上,林執玉拿著手裡的水杯,緩緩閉上了眼。
其實,他覺得他今日雖還是做了噩夢,但夢魘有變弱的跡象。
因為已經開始混亂了,之前的夢魘是如此真實,如今卻已經開始破碎,開始顛倒,畢竟他明明是被挖了眼后才被塞進花瓶。
以致於他在夢中雖然還是被裹挾得難以呼吸,但他現在回想起來,夢裡的他其實已經產生了一絲質疑和微弱的旁觀感。
林執玉望向窗外樹枝上的鳥巢,裡面毛茸茸的幼鳥正在歡快地蹦跳。
他相信,縱使這些痛苦深入靈魂,骨髓......他也會儘快擺脫這一切。
十五分鐘后,謝游晝帶著飯菜回來了。
林執玉難得有了胃口,竟吃了不少。
自重生后,他最多也就只能連續睡三四個小時,今天卻一下子昏睡了十個小時,雖然有痛苦,但的確比以前休息好了很多。
林執玉感到自己不但頭腦更加清晰,也確實消解掉了很多疲憊。
吃飯時,林執玉和謝游晝談起接下來的計劃。
之前他讓謝游晝把林家相關案件的證據都交給江為華,但是關於他自己的相關證據都留了下來,沒有給出。
因為他要的不是給自己洗脫冤屈,而是讓阮家為此付出代價!
如果他沒記錯,原文里他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虐殺的同時,竊取他研究成果的郝濤和鄒文彬徹底用他的內容登上了世界頂級期刊《future》封面,且在一個月內就包攬了世界十大期刊的每一本。
在整個學術界都掀起了震動!
郝濤和鄒文彬一時間風光無限,阮家也很快就宣布他們用巨額資金買了此項專利,還研發了全新的生產線,但他們願意承擔一切成本,不會把巨額成本分攤到病人身上。
他們會把以往的紫杉醇售價降低百分之二十五,來將醫學的進步回饋給全世界人民。
一時間阮氏集團何止是風光無兩,舉世矚目!
全世界都在報道阮氏,再加上阮氏的營銷推動,阮氏名聲大噪,享譽全球,股票接連漲停,名利雙收!
「阮氏集團真是全世界的福音啊,這簡直是做慈善!」
「偉大到讓我懷疑是假新聞的程度......【流淚】【流淚】【流淚】」
「阮家人都好善良好優秀,之前那個被找回去的千金阮嬌嬌也是,我的天,多麼美好的一家人,我們這些普通人一輩子也趕不上他們的一個腳趾甲!」
「以後誰敢和阮氏集團作對,誰敢說阮家人一句不是,全世界人罵死他!」
「......」
以上都是最普遍的聲音。
尤其在降價紫杉醇正式開售的那一天,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安排,竟恰恰......
是他在地下室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日子。
他還記得原文里的描寫,阮家人在全世界鏡頭是何等的文質彬彬,高貴優雅,享受著無限的榮光、讚譽、崇拜、和擁護。
而他的死亡則被稱作是——
錦上添花。
還因此引發了阮嬌嬌幾個追求者的吃醋,讓阮嬌嬌產生了很多甜蜜的煩惱,嬌嗔連連......
林執玉只想笑,笑那表面上寫著甜蜜蘇爽、高人一等的滿頁其實都浸透了血,裝滿了「吃人」兩個字!
「郝濤和鄒文彬上新聞了,他們的論文登上了《future》,而且因為背後意義重大,我父親都收到了指示,要促進華夏製藥企業和他們合作。」
晚飯後趕來的江為華,帶來了一個消息。
「是么?」林執玉並不驚訝。
「當然是真的,但是那不是你的研究成果么,如果你的案子翻案成功,哪裡需要和他們合作,直接和你合作不就得了。」江為華嘆了口氣,「但是我父親還是準備去聯絡他們,畢竟你案子沒翻一天,那成果一天是他們的。」
「你父親接到上面的指示肯定要去落實,不過......怕是要落空。」林執玉看著他。
「怎麼?你已經確切收集完證據了?」
「差不多,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林執玉道:「郝濤和鄒文彬可能已經把專利賣給了m國資本。」
「什麼?!!」
江為華差點氣得站起來,這成果剛出來就賣給m國?
「他們賣給了誰?!」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林執玉更在乎的是,「我們林家的案子......我父親和妹妹的案子有進度了嗎?」
「有了。」江為華拳頭緊握,最終呼了口氣才道:「證據確鑿,又有我們把關,馬上就會公布重審,應該下個星期就可以了,我這次來主要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太好了......」林執玉終於鬆了口氣,難掩欣喜。
旁邊的謝游晝溫柔地看著面露喜悅的林執玉,很自然地伸手將剛剝好殼的夏威夷果林執玉面前的小碟子里。
江為華注意到這一幕:「......」
莫名又覺得怪怪的。
......
郝濤和鄒文彬名聲大噪,風光無限,無論是生活中還是網路上,都讚譽無數,崇拜四起。
而林執玉也因為偷竊兩人研究成果未遂的事情被再度罵上了熱搜。
「這才是我們華夏的驕傲,林執玉這個學術界垃圾,居然想偷郝教授和鄒博士的成果!」
「鄒文彬學長真的是年輕有為,才二十九歲,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嚶嚶嚶......」
「林執玉今天死了嗎?每日一問。」
「哇,為華夏爭光,癌症病人有救了,是不是終於能吃得起葯了!」
「......」
鄒文彬看著這些話,紅光滿面,尤其是罵林執玉且誇他的,看得他那叫一個心情蘇爽。
不過他欣賞了一會兒,就把手機放下了,畢竟阮氏集團馬上就要來人了,他和郝教授可要好好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