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讓玄景真人當見證者是出於兩方面考慮,一方面反正觀瀾宗都需要派人來觀禮,讓可以直接代表觀瀾宗的玄景真人來合情合理,也免去了趕路過來的危險;另一方面可以給玄景真人多些養傷時間,在局勢穩定一點后回去也不會太危險,而且等儀式完成沈墨會馬上就帶秦陌羽去極寒之地。
「等等。」玄景真人聽完沈墨的解釋馬上就皺起了眉頭,他警惕的看著沈墨,「為什麼要帶陌羽去極寒之地?沒有渡劫期實力去極寒之地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這可和之前去找傳承不一樣,極寒之地危險重重,誰也不知道天道還有沒有其他後手,即使是沈墨過去也不敢說自己可以毫髮無損的回來,更別說帶著一個秦陌羽了。
所以玄景真人十分懷疑沈墨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非得帶著秦陌羽去極寒之地。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沈墨神色微沉,他自然知道極寒之地的危險,可是他有不得不帶秦陌羽去的理由,「但是想解開極寒之地的封印,恐怕沒有陌羽幫忙,即使是我也無能為力。」
凡是陣法都有陣基,而極寒之地的陣基就是那些自願獻身的渡劫期生靈們,他們因為天道暗算靈魂和陣法融合在一起,所以才能使用紅蓮業火。
沈墨之前一直以為集齊四洲氣運就可以強行衝破極寒之地的陣法,他剛剛和秦陌羽分開就是去參加那個簡單的禪讓典禮——因為他之前已經登基過一次,所以再次登基並不需要太複雜的祭祀——當南國氣運回到他身上時,他敏銳的察覺出自己一開始的計劃似乎太過理想化了。
誠然四洲氣運十分龐大,但在拿到江華的傳承仔細研究過極寒之地的陣法后,沈墨不得不承認光靠四洲暫時聚集起的氣運似乎不足攻破陣法,想真正解開極寒之地的陣法得從陣基下手。
如果將極寒之地比做一把鎖眼被堵死的鎖,那四洲氣運就是將鎖眼打通,而秦陌羽身上與極寒之地陣法同源的紅蓮業火才是最關鍵的那把鑰匙。
秦陌羽本來還想吐槽一下這回來才多久,登基當皇帝就和喝水一樣簡單,措不及防變成最重要的「鑰匙」,屬實有點懵逼。
不過沈墨的提議的確是當下最好也最無奈的選擇。
事情都說到這份上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玄景真人不是不明白,秦陌羽必須冒這個風險,只是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還是會擔心啊。
「這麼特殊幹什麼呢。」玄景真人嘟囔著,憤憤地薅了一把秦陌羽頭髮。
其實從重傷蘇醒到現在,玄景真人心中總有股莫名的鬱悶和落幕,大概是從小保護秦陌羽習慣了,卻在一覺醒來后變成秦陌羽保護他,甚至還有一個比自己實力強了不知道多少的沈墨,這種落差說不出的難受。
秦陌羽莫名其妙被師父薅了一把,只能委屈巴巴的捂著頭,用眼神控訴玄景真人。
玄景真人哼了一聲,他絕不會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在秦陌羽面前的,拍了拍秦陌羽肩膀,難得嚴肅的說:「我不會阻止你去極寒之地……但是,我寧願天道計劃成功也不想你死在極寒之地。」
如果真的無法阻止天道,他還是想護著秦陌羽到最後一刻。
「說什麼喪氣話呢,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我可是你徒弟啊。」秦陌羽挑眉,笑著抱住玄景真人。
玄景真人回抱住秦陌羽,趁著秦陌羽背對著沈墨,他與沈墨四目相對時無聲的開口。
沈墨眼眸微動,默默點了點頭。
秦陌羽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一天,玄景真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與他不對付的沈墨示弱。
他說:「請保護好陌羽。」
…………
玄景真人回觀瀾宗的事情算是解決了,外面深淵之地的陣法不斷擴散,氣氛也逐漸沉重起來,但秦陌羽回來后卻意外的清閑。
每天不是去沈渝那邊看他如何撒潑打滾要去邊境對抗,就是陪著玄景真人養傷,在要不就一個人練練法術,而沈墨則恰恰相反。
自從沈墨「登基」后每天忙的昏天黑地,每天不知道多少事情等著他處理,可就是這樣,他每天也會抽出一兩個時辰專門來陪秦陌羽。
因為秦陌羽聊天時提到以前院子里的鞦韆,沈墨也叫人做了個鞦韆在院子里。
玄景真人不想看他們黏黏糊糊的模樣,每次沈墨來找秦陌羽時就嘟囔著沒眼看回房間了,留下兩人在夜幕下聊天。
這天也不例外,沈墨一得空就來找秦陌羽了,只是和前幾天不一樣的是,這次他邀請秦陌羽去一個地方。
「觀星閣?」秦陌羽好奇看向沈墨手指的方向,在繁星璀璨的夜空下,的確隱隱約約有個很高建築物的輪廓。
「對。」沈墨也是才想起來皇宮裡還有這麼一個地方的,他帶著秦陌羽一邊走一邊說:「那裡雖然年年都會派人去打掃,但從我記事起就是鎖著的,小時候有次貪玩溜了進去,意外的發現風景很美。」
話音未落,秦陌羽就看到了那座觀星閣。
說起來很奇怪,這麼高的閣樓在白天本應該很顯眼,直到今天沈墨告訴秦陌羽,秦陌羽才發現這個地方居然還有一座這麼高的樓。
「是陣法嗎?」秦陌羽能想到的原因只剩這一個了。
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更不科學的東西都推給陣法就對了。
沈墨點頭,牽著秦陌羽的手走上了觀星樓。
漆黑的夜幕里走入陌生的閣樓,清冷的月光透過每層樓的窗戶照亮了牆體斑駁的歲月痕迹,又因為走動變得光怪陸離,耳畔安靜的只剩下腳踩在樓梯上噠噠作響的聲音和淺淺的呼吸聲,越是往上窗戶的光線就愈發微弱,但在抬頭時又能看見頂頭亮堂的光,有那麼一瞬間秦陌羽覺得他們彷彿成為叛逆世俗私奔的情侶,拋下所有的道德禮法,似乎只剩下彼此。
「到了。」沈墨忽然一個急剎停在了頂樓的一扇門前,輕喘著氣。
黑暗不能阻止秦陌羽的視野,他看見這扇門上繁華的浮雕,還有不同星宿的標誌。
門並不是完全關著的,而是微微露出一條縫,秦陌羽看到頭頂的光亮就是來源於門後面。
「吱——」
厚重的門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打開過了,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可秦陌羽的目光卻全被門后的光景吸引住了。
該如何形容它們呢?
它們是渺小的,那一盞燈甚至不如黑夜裡一顆星星來的璀璨;但它們同樣是龐大的,那燈聚集起來竟將月亮都對比得更加黯淡了。
秦陌羽終於明白為什麼頂樓的光如此耀眼了。
——因為頂樓的光,是來自萬家燈火,無數盞的燈。
觀星閣的頂樓是一個向外凸出的小亭台,沒有雕樑畫棟的雍容,只有簡單的一套木製桌椅;沒有過多的珠光寶氣,只有木桌上一盤沒下完的殘棋;沒有一簇明火,只有底下燦爛的人間星河。
秦陌羽仍記得當初沈墨帶自己在飛劍上往下看時,那縷縷煙火升起,星星燈火點燃就已經讓他心曠神怡,而如今觀星閣往下看,卻是更勝一籌。
如果說天上的雲是觸不可及的,那眼下燈火的星河卻是如此的相近。
晚風徐徐吹過,吻過發梢的碎發,又悄然停在人心中。
「真美啊……」秦陌羽喃喃自語,心神都彷彿醉倒在這片輝煌中。
而沈墨則是慢慢講起了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沒有任何修為卻博識多才的先生,是個天生的不死之人,不管你以何種方式殺死他,他都可以重新復活,因為他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單姓為翡,所以大家都叫他翡先生。
翡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為人溫和善良,但教導的許多學生中又惡貫滿盈的邪修,也有匡扶正義的大俠,無論四洲哪方勢力都十分尊重他,他卻總是笑著說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懂,只是活的久了點。
他總是在四洲遊歷,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次會停留在那一洲,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勢力能留下他,並得到他的幫助,那個勢力就能迅速的成長。
而翡先生在四洲中最後一次停留的地方,就是南國。
他輔佐著當時不過七歲的幼帝長大,看著他開疆擴土,幫助他鞏固王權,最後卻消失在帝王為他建造的觀星閣上。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像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而來。
「傳聞在觀星閣建好之前他們大吵了一架,先祖為了讓翡先生消氣就帶著他登上了這裡,先祖問了翡先生一個問題,得到的卻是翡先生消失的答案。」
沈墨看著下方的景色,這個故事太久遠了,久遠到即使有族譜也分不清那個先祖是他什麼輩分的人,久遠到這故事甚至成為他幼時父親哄睡覺的故事,沒有人知道故事裡的事情是真是假。
「其實以當時先祖的實力完全可以飛升離開此界,但他寧願耗盡壽元,老死在觀星閣里也只為了等翡先生回來,只是終歸再無緣見那人一眼。」沈墨握緊了秦陌羽的手,小時候的他正是不明白為什麼先祖如此執拗要等一個不回來的人,所以才悄悄爬上觀星閣來找先祖的秘密,卻只看見眼前的美景。
但現在他明白了。
也猜到了先祖當初問了翡先生一個什麼樣的問題。
「陌羽。」
秦陌羽發現沈墨不知道何時鬆開了自己的手,他回過頭,沈墨依然還是那個沈墨,卻又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他看見沈墨漆黑的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幽深,而是足以讓人溺斃的柔情,萬家燈火都彷彿成了沈墨的陪襯。
他聽見他說。
「如果我以天下為禮,你願意當我的道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