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許張是西洲一個中流宗門的掌門,以他的天賦修鍊到這個境界已是極限,但他不甘心就此止步,所以總想著討好那些大勢力的人,想著他們說不定有什麼天才地寶可以讓自己突破。
只是他總是苦於搭不上關係,所以在聽說南國觀禮后費盡心思的跟了過來,就為了能在他們面前刷個熟臉。
現在這世道變得太快,先是魔尊出世整合了西洲,又是深淵之地暴動,所以這次來觀禮,許張甚至沒弄明白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但他卻盯上了莫謹。
莫謹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要是能搞好關係,那他想突破豈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直到典禮開始前,他都還在絞盡腦汁的想怎麼和莫謹說上話。
莫謹難得沒有背著自己的重劍,只是雙手抱臂的左看右看,十分後悔自己是踩點來的,不然也不會連找秦陌羽的時間也沒有。
也不知道沈夜白那傢伙怎麼樣了,好久都沒收到他消息了,如果死了他是不是就又有機會追求秦陌羽了?
雖然沈夜白很強,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懈努力的修鍊,遲早有一天會打敗他,到時候秦陌羽肯定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正胡思亂想著,墨謹發現祭壇上好像多出了一個人。
終於想好怎麼搭訕的許張還沒開口,那種身體遇到危險下意識繃緊的反應就讓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諸位。」
他驚悚的抬起頭,下一秒身體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連頭都好像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摁著,連抬起頭看一眼都十分困難。
強大的威壓讓他不自覺的牙齒打顫,可想活命的求生欲又硬生生的讓他把唇齒間發出的所有聲音咽了下去,只有體如篩糠的抖動的身體暴露了他內心的驚駭。
「既見帝,為何不跪。」
「砰!」
許張聽見隔壁傳來狠狠的一身悶響,他用眼角餘光看見莫謹繃緊全身,試圖抵抗這份威壓,只是哪怕他憋紅了臉,身體依然不受控制的跪下。
這就是渡劫期的威壓嗎?
莫謹粗喘著氣,身體雖然跪下了,但頭顱仍不甘的高高揚起,哪怕眼角都因為威壓滲出絲絲鮮血,也不避不懼的死死盯著祭壇上的人。
這是他的驕傲,只要還有一口氣,他都不會輕易認輸。
高台上的人高聲質問上天,聲音聽著竟還有些熟悉。
忽然。
莫謹看見了一個日思夜想的身影,一個自己絕不會認錯的身影。
阻礙他看清高台上人的力量突然就消失了,他清晰的看著高台上站著的兩人……和他們相握的雙手。
只是和上次見到的秦陌羽不同,現在的他滿身陰霾散去,又露出了當初無憂無慮的笑容。
秦陌羽身著玄色帝袍,襯得他更加面如冠玉,醉玉頹山,滿天星光都頂不過他眼中燦爛笑意。
——他很開心。
莫謹心中像是被刺輕輕扎了一下,半分高興半分心酸。
他高興秦陌羽不再憂愁,又心酸對方的喜怒哀樂似乎都於自己無關,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在追逐著他。
『看清楚了。』
一個冰冷聲音在腦海里驀然響起,毫不掩蓋自己對莫謹的厭惡。
莫謹僵硬的動了動腦袋,看見了和沈夜白一模一樣面龐的沈墨,所有的不解在此刻都明白了。
『他不是你配肖想的。』
暗含怒火的聲音像一記重擊打在莫謹身上,儘管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秘音傳信,莫謹挺直的腰桿卻瞬間彎曲了不少。
眼前秦陌羽的面容又開始模糊了,莫謹最後看見的是一雙璀璨的金色瞳眸。
——冰冷,又高高在上的眼神,霸道的宣示著自己的所有權。
莫謹嘴角動了動,任由鮮血順著嘴角落在地上濺開一朵艷麗的花。
他閉上眼,心中微嘆。
這一次,他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
把早就看不順眼的莫謹警告了一邊,沈墨就把視線重新轉回秦陌羽身上,理直氣壯的把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四洲氣運轉給秦陌羽。
天空傳來一聲轟鳴,似乎是規則在警告沈墨他不該這麼做。
但沈墨卻毫不在意規則的警告,他淡淡的說:「吾為人皇,自當一言九鼎。」
所以說好要給的肯定得給,甚至沒說過的東西也要給。
頓了頓,他又十分欠揍的補了一句:「何況,這本就是我的東西,我愛給誰給誰。」
這下連規則都徹底無語了。
因為沈墨說的完全沒錯。
他現在是規則承認的四洲共主,天下都是他的所有物,只要他開心,就算是把四洲所有城池全送給秦陌羽,規則也不能說些什麼。
得虧規則是沒有自我意識的死板條規,否則肯定得被沈墨氣得給他劈幾道雷,看沈墨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沈墨要給秦陌羽四洲氣運當然不僅僅因為之前說過要把天下送給他,更因為他害怕極寒之地有危險自己不能時刻照顧到秦陌羽,給他氣運可以當做一層保護,只要有人攻擊秦陌羽沈墨就能馬上知道,讓秦陌羽堅持到自己趕過去。
當然大頭的氣運還是在沈墨身上,不可能因為沈墨送給秦陌羽就全在秦陌羽身上,否則沈墨辦這個典禮就沒有意義了。
秦陌羽看著滿天金線,不管看了多久都十分燦爛奪目,而他也發現自己身上也纏上了幾圈金線,不用說肯定是沈墨的手筆。
典禮最重要的就是溝通天道規則,讓規則承認沈墨的身份匯聚氣運,如今目的達成,那些什麼宴席慶典的就完全沒有必要了,正當沈墨和秦陌羽打算再去安排一下離開后的事宜時,異變突生!
原本蔚藍的天空開始逐漸染上灰暗,像玻璃窗上擦不掉的污漬格外刺眼,一個巨大的陣法隨著烏雲的蔓延迅速顯現在眾人面前,泛著血紅色光澤的陣法充斥著濃郁的死氣,連空氣中都似乎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沈墨看著頭頂黑壓壓的烏雲,連金線都被陣法籠罩變得暗淡無光,臉色瞬間陰沉了許多,他知道,這是天道的挑釁。
此刻的天道肯定正藏在極寒之地的陣法里,明晃晃的告訴沈墨,哪怕他匯聚了四洲氣運在身,只要破不了極寒之地的陣法,等天道化形后,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祂。
「不能再拖了。」
沈墨感受著陣法中源源不斷翻湧的靈氣,知道他們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看到天上異變的玄景真人馬上就知道秦陌羽要走了,他只能眼神複雜的看著面前的秦陌羽,喉結動了動,最終只說了一句話:「在你回來前,師父不會倒下的。」
不管秦陌羽在極寒之地要對抗天道多久,他始終會在後方為秦陌羽撐起一片天地。
秦陌羽鼻子一酸,他知道玄景真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活著對玄景真人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觀瀾宗的安危,但現在卻願意為了秦陌羽「自私」的活下去。
「師父釀的酒很好喝,等我回來,我們一起釀酒。」
秦陌羽輕聲說道。
玄景真人幾次想勾起唇角笑一笑,卻都失敗了,不舍、心疼、擔憂……最終化作無言的點頭。
而另一邊沈墨也在抓緊時間囑咐沈昇兄弟。
「請老祖放心,沈昇會保護南國到最後一刻。」沈昇面色平靜,即使不穿帝服,他仍有少年天子的風骨,願為百姓戰盡最後一滴血。
「沈渝亦然。」沈渝少見的沒有嬉笑,冷靜沉穩的不像是他自己,只是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對他來說,折戟沉沙,戰死沙場,是對自己生命最好的詮釋。
然而這次沈墨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滿意的點頭,他伸出手,在沈昇頭頂停頓了一秒,最終手掌還是落在了兩人肩膀上。
他說:「我只有一個要求,活著。」
沈昇驚訝的看著沈墨,似乎是不敢相信這是老祖說出來的話。
「一個優秀的皇帝,才能帶著南國在災難后重新輝煌。」沈墨看著眼前和自己來自同一個祖先,流著相同血脈的少年,終是化盡了所有的冷漠,以長輩的口吻輕聲說道,「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我自認無法將南國在四洲大戰後重建成如今的模樣。」
沈墨一直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若讓自己在沈昇那個年紀匆匆登基,他未必會比沈昇做的更好,和他絕對武力壓制無人敢反對的霸道不同,沈昇是真正靠自己能力讓朝野認可的帝王,他不想南國失去這樣一個好皇帝。
沈昇微怔,他感受著肩膀溫暖的熱度,那是許久未體會過的被長輩肯定包容的感覺,竟讓他乾澀許久的眼眶濕潤了一瞬,這份失態並沒有持續太久,快的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他眼中有一潤水光閃過,又被柔和的笑意填滿,他說道:「本以為卸了帝位就可以逍遙快活,不用再看到摺子了,現在看來好像還是那個勞碌命啊。」
「自然。」沈墨轉身隱去眼中那抹笑,橫阻在他們之間無形的隔閡在短短几句話中消失殆盡。
玄色的帝服裝飾太多不方便行動,所以兩人都換回了平時常穿的衣服,眨眼就消失在眾人面前。
在他們走後,一直沉默的魔尊才款款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她掃視房間里的眾人,又抬頭看向窗外,自言自語道:「他們都走了,本尊也不能幹等著。」
她伸出芊芊細手,蒼白的手指讓人無法想象曾奪取過多少人的姓名。
「騙了本尊這麼久,焚啟你打算用幾條命來還……」
猶如輕嘆的尾音落在房間里,沾滿數百年怨懟與痛苦的恨意,即使是知道不是對著自己說的,也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膽寒。
當陰謀被揭開最關鍵的一角,故事全貌才真正在她眼前展現。
親人的死亡、所愛之人的死亡,一樁樁一件件,她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