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正文完
景黎還沉浸在時寧不生氣的喜悅中,時寧說什麼都好。
「給你。」
時寧認真道:「景黎,我認真的,我真的想要你的內丹,你都不問問我要幹嘛嗎?」
景黎卻絲毫不在乎:「你想幹嘛就幹嘛。」
鐵樹開花,惡龍迎春,啥都顧不上了。
時寧不禁扶額,不知該感嘆些什麼。
「都給你。」
金山給你,內丹給你,性命也給你。
時寧覺得自己此刻很像個渣女,騙人騙身偏心,不負責不承諾不保證。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時寧甚至懷疑景黎是不是也被下蠱了,不然怎麼會這麼聽話。
景黎搖搖頭,「沒有。」
景黎沒有什麼想問的,但是時寧卻想說,「你知道百里楹的內應是誰了嗎?」
「誰?」
「黃雪平。」
「你從前沒有懷疑過他嗎?」
景黎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似乎除了時寧外,其他所有事情都影響不了他的心緒。
時寧繼續道:「他殺了人魚,狼人,甚至還有火狐一族,都是為了開啟陣法,逆轉時空,去找小九。」
小九的事情,景黎如今也知道一二,並沒有對黃雪平的行為評價什麼,只是說道:「開啟陣法的法眼,需要我的內丹。」
時寧沒有說話,默認了這個事實。
「如果能回去挺好的,也能見見時眠,如果你真的回去,替我問聲好。」景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看著景黎如此洒脫的態度,時寧心中卻過意不去,「如果沒有你的內丹,就要用承天門作為法眼。」
景黎揉了揉時寧的腦袋,「不要想太多,我是願意的。」
「對不起。」時寧低著頭,視線盯著鞋尖,在承天門和景黎中間她還是選擇了承天門。
景黎卻認真地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麼選的。不用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麼。」
時寧抬眼看向景黎,他臉上依舊是那麼平和的神情。「可是你一直都想飛升,沒有內丹,你就再也飛升不了。」
「我知道。」景黎堅定地說道。
時寧著急地說道:「你只能當一條普通的龍,就連修鍊都不可以。」
「我真的知道。」景黎眼神中的堅定彷彿只是在說一句很平常的小事。
時寧有些崩潰,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艱難地說道:「你沒必要這麼做,真的沒必要。」景黎明明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安心做他的玄真道祖就好了,遲早有一天會飛升的。
「時寧,這是我自己選的。如今陣法已成,黃雪平既然會和你說這些,說明他就篤定了我們不能殺他。倒不如用我的內丹回到百年前,所有人都能復活,沒關係的。我們還可以早點認識,不好嗎?」
今天一晚上時寧受到的刺激夠多了,景黎抓住時寧的手放在自己丹田處,溫熱的觸感卻讓時寧覺得發燙。
「只要一顆內丹而已。」
時寧眼眶含淚,「就算成功回到了三百年前,我真的遇到了玄真道祖,可是那也不是你。」
真正對時寧好的景黎會被挖去內丹,永遠留在一個沒有時寧的時空。
「沒關係。」不管在那個時空遇見,他都知道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喜歡上時寧。因為他已經偷偷自己去過一次心法,在那裡看到了一切。
時寧再也忍不住,撲在景黎懷中,眼淚根本止不住。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景黎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好像只要他一直說,就真的什麼事都不會有。
時寧泣不成聲道:「你何必這樣做呢?」
景黎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替時寧擦去眼角的淚水。
一夜終將過去,時寧坐在窗檯一夜未眠,東方已經出現一絲魚肚白,黃雪平宛如神出鬼沒的鬼魂一般,提醒道:「你想好了嗎?」
時寧斜撇了黃雪平一眼淡淡地說道:「想好了。」
「嗯?」黃雪平問道。
時寧道:「我會用景黎的內丹當做法眼。」
黃雪平不禁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承天門其他人如果知道他們掌門這麼慷慨大義,想必也會感激涕零的。」
時寧不想與他虛與委蛇,直接了當地說道:「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此刻黃雪平心情大好。
時寧道:「我要你保證此次陣法必定成功,一絲失誤都不能有。」
黃雪平:「這不用你說,我一定會拼勁全力的。」
時寧嗯了一聲,沒有再提其他事情。
「什麼時候動手?」黃雪平難免有些著急。
時寧反問:「你什麼時候啟動陣法。」
「這個月十五。」
「不就是明天?」
黃雪平道:「沒錯。」
時寧垂下視線,玩弄著手上的芥子道:「我知道了,我今晚就會動手。」
「事成之後,我會來找你的。你最好不要耍什麼好招,只要我性命有憂,陣法便足以毀掉整個承天門。」黃雪平幽幽地說道。
時寧懶得理會黃雪平,「我知道,我都已經做了選擇,斷然不會後悔。」
「那就好,今夜我會來找你的。」
看著黃雪平離去的身影,時寧似乎有所感應,回頭便看到了景黎在窗邊。
兩人對視,彼此都沒說話。
入夜後,黃雪平走進隨雨院內,看著已經化為龍形的景黎問道:「內丹呢?」
時寧攤開手,掌心處正是黃雪平夢寐以求的內丹,就在他伸手想要去拿之時,卻撲了個空。因為此刻黃雪平發現,時寧手心的內丹居然只是一個虛影。
「你什麼意思?」黃雪平質問道。
時寧合攏五指說道:「你先把承天門從陣法中移開。」
黃雪平嘴角抿成一條線,而後神情放鬆輕笑道:「這是自然。」
時寧親眼看著黃雪平將籠罩在承天門上的陣法撤開,說道:「這下總行了吧。」
「內丹呢?」
時寧見承天門無恙后說道:「在我這。」
黃雪平伸手道:「給我。」
時寧掃了一眼黃雪平道:「在我體內。」
黃雪平揮掌就向朝時寧攻去,「你竟然敢將內丹佔為己有!」
面對黃雪平的壓迫,時寧在原地絲毫不在意。就是這幅冷淡的樣子刺激了黃雪平,讓他硬生生收回了手。
時寧抬眸道:「黃長老急什麼?」
「我還沒說完呢。」
黃雪平顧及到內丹還在時寧體內,強忍著道:「你繼續說。」
時寧隨意踢著腳下的石子說道:「我怕長老對宗門不利,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黃雪平面上盡量顯得平和:「時掌門多慮了,我既然已經有內丹了,又何須再對宗門下手。我對承天門的感情還是十分深厚的。」
「我也相信黃長老的感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時寧仗著體內有景黎的內丹,儼然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黃雪平:「那你想如何?」
時寧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所以,我要當法眼。」
起初黃雪平還對時寧擁有內丹一事怒火攻心,如今心情簡直太好。
時寧本就是元嬰巔峰期,加上景黎大乘期的修為,幾乎可以說九成的概率能回到三百年前。而法眼以及三族靈獸的死活全然不在黃雪平考慮的範圍內。
「好。果然是時掌門考慮周全。」黃雪平怒贊道,此刻心裡簡直巴不得時寧馬上去當陣眼,時空逆轉就在眼前了。
時寧無意和黃雪平多說,待人走後,安靜地走回屋中。景黎被剖去內丹,隨無性命之憂,但是看上去還是虛弱的很。
聽到時寧的腳步聲后,景黎立刻睜眼。
「吵到你了?」時寧放低了聲音。
景黎晃了晃身子表示沒有,時寧連忙說道:「你別動。」
聽著時寧的話后,景黎果然一下都沒有動了。
體內沒有任何修為,景黎連說話都要耗費很大力氣,只是最普通的一條龍,用頭輕輕蹭了蹭時寧的掌心。時寧藉此給景黎體內渡了不少修為。
「好好休息。」
景黎深深地望著時寧,喉嚨里發出幾個模糊音節,「你也是。」
「我知道。」兩人靜靜靠在一起,看著窗外的月色,沉默不言。
十五之夜,濃重的霧氣掩蓋住了銀白色的月光。晚風吹動時寧的衣擺,黃雪平整個人處於癲狂的狀態,迫不及待地想要啟動陣法,回到百年之前。
時寧位於陣法中央,靜靜地等待著陣法啟動那一刻,面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抬頭看向風來的方向。
隨著陣法啟動瞬間,似乎有千斤壓在時寧身上,嘴裡聞到一絲血腥味。但與此同時,她也知道機會來了。
陣法啟動之時,就在黃雪平以為大功告成之際,位於法眼中的時寧卻出了變故。衣袍翻飛,黃雪平親眼看到時寧在陣法啟動一半時,想要神魂自盡。
只要時寧死了,陣法就不會成功。回到三百年前所需要的力量根本不是黃雪平所說的那麼簡單,只要陣法成功了,幾乎整個修真界都得付出性命。換句話說,就是以整個修真界的死亡帶來的力量,讓黃雪平一個人回到三百年前,只剩下他和小九的世界。
時寧正想動手之際,體內的內丹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恍惚之際,時寧彷彿再次看到了一葉心法內的景象。而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心法中的人就是她自己,而龍吟的主人正是景黎。
*
千年前,上界。
時寧穿著百花輕衫,探著半邊身子朝古鏡深淵看去,「景黎,我來了。」
少女銀鈴般的聲音是被困深淵惡龍的唯一救贖。
隨著少女聲音響起,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傳來一聲龍吟,似乎還帶著幾分委屈。
「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景黎本來不該去問這些的,他被責罰關押在此,時寧作為唯一一個會來看他的仙子,他不應該強求太多的。可是不止是人貪心,龍也會貪心。有一瓢水,就想要得到一片汪洋。時寧每日來看他,他都覺得不夠,想要每時每刻都能陪在時寧身邊。
時寧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哦,今天神君突然找我有事,耽誤了一下。」
「神君?他找你有什麼事情?」景黎身上被十六道玄冰鎖鏈牢牢束縛住,但是從時寧嘴裡聽到神君的名字,還是止不住地生氣。都是這些道貌岸然的神君將自己關押於此,說著什麼惡龍不該降生的謬論。景黎心想自己能不能降生到這個世界關他們屁事,又不是他爹。
景黎緊張地問道:「他不會發現你來看我了吧?」
「沒有啦。」時寧看景黎這麼小心的樣子,不禁笑道:「我每次來都很小心的。這片花海都是我一個人在看管,不會有其他人過來的。」
時寧在天界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百花仙子,每日做的事情便是養花弄草。遇到景黎也不過是偶然的事情,時寧也沒想到在花海的最邊緣居然連接著古鏡深淵,天界關押惡龍之地。
想來當時第一次遇到景黎的時候,還那麼凶。嚷嚷著讓時寧滾遠點,結果卻每天巴巴地等著人來,稍微晚一會就焦躁不安,生怕人遇到什麼危險,又怕厭煩自己,不想再來看自己了。
漫長無涯的囚徒歲月,似乎因為一個仙子而變得有意義了許多。
景黎聽到沒被發現,這才放心,心裡有些糾結。沉默半響后還是說道:「要不你以後不要來了。」
時寧著急道:「為什麼啊?我很小心的,不會有人發現。」
景黎悶悶不樂,雖然他也想讓時寧每天都來看自己,但是如果真的有人發現了,只會給時寧惹麻煩。高高在上的仙子是不應該和深淵裡的惡龍有任何糾纏。
「反正你以後不要來得這麼勤,你隔幾天來一次就夠了。」
景黎說出這話的時候,覺得可能真的是一條惡龍。口是心非,虛偽不誠實。明明心裡巴不得時寧每天都來,但是嘴上卻說讓人隔幾天來一次就夠了。
時寧道:「沒事的,真的不會有人發現。」
「或者我以後晚上偷偷來,這樣是不是更安全?」
時寧提出一個更為保險的方式,景黎糾結了許久,才似乎不太情願地說道:「好吧。」
真是虛偽的惡龍!明明高興地很,卻還要故作鎮定。理智上告訴自己此刻應該要讓時寧不要再來了,但是情感上卻想著再來一次應該也沒關係吧。景黎默默唾棄著自己。
短暫的插曲就此翻篇了。
景黎這才問道:「神君找你有什麼事情?」
懸崖上有許多高大茂盛的樹木,時寧在兩顆大樹之間綁了一個鞦韆。兩條腿在鞦韆上不老實地晃來晃去,笑著回答景黎的問題,「就是一些例行的事情,問問我有沒有偷懶,他不在家有沒有好好修鍊。」
「對了,景黎,你要不要也修鍊啊。修鍊可有意思了。」時寧說到興起之時,隨手摘下一片葉子,碧綠色的樹葉飄在空中逐漸變大。
時寧在葉子上寫下一道簡單的咒語。而後葉子隨著風吹,飄飄蕩蕩落入古鏡深淵下,落入景黎眼中。
因為有法術加持,青葉在一片漆黑的古鏡深淵中散發著微弱的綠色光芒。
景黎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過其他顏色了,那一點點綠色在黑暗中顯得愈發彌足珍貴。
時寧的聲音也附加在了葉子上。
「景黎,你能看到我給你的咒語嗎?這個就是最簡單的清潔咒。會讓你舒服一點。」時寧的聲音向來是清脆充滿活力的,就像是茁壯成長的幼苗,充滿著力量和青春的氣息。
景黎一時有些失神,時寧喊了好幾遍后才回過神來,跟著時寧的聲音念著咒語。
「怎麼樣,有沒有好受一點?」時寧第一次教人法術,此刻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成果。
這是景黎第一次學習法術,他念了好幾遍后,便察覺到身體像是被凈化一般,十分舒服。
「好多了。寧寧,謝謝你。」
起初景黎對時寧的稱呼還是時寧仙子,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時寧,再到如今的寧寧。兩人的關係似乎也隨著稱呼的改變走得越來越近。
第一次為人師的時寧就收到了景黎這麼滿意的徒弟,一時有些飄飄然,說道:「是不是因為我教的好?」
「對。」景黎附和道。
明明自己驕傲的時候沒什麼,但是景黎一說,時寧就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你學得也很好。」
「你還想學什麼,我再教你。」獲得良好反饋的時師尊此刻迫不及待想要教這位小徒弟一些新的東西。
景黎想了下回答道:「有沒有可以變成人的法術?」
這可有點難為時寧了,她生下來就是人,還真的沒考慮過怎麼變成人這件事情。
看時寧久久沒有回應,景黎有些沮喪,難道真的世界上沒有可以變成人的法術嗎?他不想當一條龍,他想當一個人。一個可以和時寧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人。
「沒有就算了,我隨便問問。」景黎不想讓時寧為此煩惱。
時師尊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了呢,連忙說道:「有,肯定有。」
「神君座下的大水牛就能變成人,我到時候去打聽一下,有結果了就告訴你。」時寧見過一次,那頭大水牛趁著神君睡覺的時候偷偷跑下凡,去當什麼卜卦的道士。在時寧看來,不過是去騙點酒喝,她才不信這個大水牛能夠未卜先知。什麼大水牛,改命叫大酒牛才差不多。
景黎驚喜地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等會回去了就去找大水牛問問。」
「好。」一想到自己也可以變成人,那人還可以修鍊成仙。等到都是神仙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時寧站在一起了,再也不用這麼偷偷摸摸了。
時寧繼續問道:「那除了變人外,你還可以修鍊什麼法術啊?」
除了變人以外,景黎沒有什麼想學的了,但是只要時寧教什麼,他就學什麼。
還沒等景黎回答,時寧又說道:「你肯定也不清楚有什麼法術,我跟你說,你看有什麼感興趣的。我們就學什麼好不好。」
怎麼能不好,時寧說什麼都好。
自那以後,時寧將法術都寫在一片葉子上,葉子順著懸崖而下飄到景黎身旁。葉子上有著時寧的神識,可以教景黎各種法術。
久而久之,葉子越摘越多,景黎會的法術越來越多。到了最後,時寧都沒有什麼可以教的了。
「大水牛跟著神君去東海了,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了,我去問他怎麼能夠變成人,到時候你就可以繼續學變人的法術了。」時寧說道。
「好。」景黎巨大的龍爪,笨拙地護住手上的葉子。上面不止有法術,還有時寧的聲音。在時寧走後,景黎只能靠著葉子上的聲音熬過這漫無邊際的歲月。周而復始,似乎等待時寧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時寧沒有什麼法術可以教了,便開始琢磨別的了,「景黎。」
「我在。」
時寧有時候無聊的時候,就會一遍遍喊著景黎的名字,而景黎總是不厭其煩地重複道我在。似乎只要時寧喊著自己的名字,不論多遠,景黎就一定會趕到她的身邊一般。
「我把教你的法術都整理成冊怎麼樣?」
「好。」時寧做什麼,景黎都雙手贊成。
時寧盪著鞦韆想道:「那這個心法的名字叫什麼呢?」
「一葉?」景黎望著掌心的葉子說道。
「可以,就叫一葉心法。」時寧不禁讚歎景黎取名的巧妙。
景黎學法術很快,時寧有時候說一遍他就學會了,但他總是會問好幾次,時寧也總是很有耐心的重複著,給他講解細節。每當這個時候,景黎越發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惡,明明都會了,卻還是貪心想讓時寧和自己多說會話。
景黎想著,時寧人真的好好啊。
*
大水牛終於跟著神君從東海回來了,回來還沒歇一下,就被時寧纏住了。
「你就跟我說說怎麼變人啊。」時寧想個跟屁蟲一樣纏了水牛半個月了。
水牛實在受不了了,醉醺醺地說道:「小仙子你都是神仙了,怎麼還非要糾結怎麼變人。」
「這古往今來都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怎麼還反其道而行,想著怎麼變人了。」
時寧在心裡反駁道,笨牛,肯定不是我啊。當然這話她是萬萬不說出去的。繼續纏著水牛,握著他的兩個犄角道:「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告訴神君你偷喝酒。酒味把我養得花都給熏死了。」
水牛最怕的就是神君了,連忙求饒:「仙子你放過我吧,你要是執意非要變成人,往誅仙台一跳,轉世為人不就好了嗎?」
時寧拍了拍牛角,聞風藤立刻明白主人的心意,纏著水牛不放。「我不是說我自己,我是問你你怎麼變成人的。」
水牛心虛道:「仙子,你是不是喝酒了,怎麼白天說胡話。我好好一頭牛怎麼能變成人。」
時寧眼看水牛還不承認,拿出一塊留影石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啊,等會找神君看看,看看牛到底能不能變成人。」
「別別別,我怕了你。你不要當百花仙子,你簡直就是磨人仙子。」
時寧哪敢什麼這仙子那仙子,連忙問道:「怎麼變啊怎麼變?」
水牛道:「靈獸變人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修鍊得道,可以化作人形,那也不算是真正的人。只有修鍊成仙,飛升上界。神仙比人可要厲害許多。維持人形千年萬年都不成問題,到時候你說你是人,誰敢反駁你?」
時寧聽后若有所思,「好像有點道理。那你現在是牛仙?」
水牛牛鼻子哼了一聲,「我還不算是仙,只是能偶爾化成人形而已。」
「好了,我已經跟你說了這麼多,留影石給我。」
時寧哎了一聲,繼續問道:「人間好玩嗎?我看你總是偷偷跑下去。」
水牛背過身子沉默半響道:「人間皆苦,一點都不好玩。」頓了會又繼續說道:「只是酒很好喝而已。」
結果等水牛再次轉身過,時寧人影早就沒了,只有一塊留影石落在地上。
時寧知道怎麼變成人後,興緻沖沖地去古鏡深淵去找景黎。
還隔了很遠,景黎就聞到了時寧身上的味道,總是帶著淡淡的花香,但卻不過分膩人。
「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景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裡高興地要命。
「我知道怎麼變成人了。」
景黎心跳也跟著加快了許多,「怎麼變啊。」
時寧將剛才水牛的話轉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只要你努力修鍊,遲早可以飛升成仙變成人的。」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在以後的幾千年裡,變成景黎日夜所渴望的夢想。只要他努力修鍊,他就可以飛升成仙變成人。到那時,他就再也不用被束縛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下,可以和時寧一起站在花海之中,沐浴陽光。去聞花香,去聽鳥聲,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自那以後景黎格外努力,當初束縛他之時,他還只是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幼龍,並無法術。所以這些鎖鏈看上去厲害,實際上只是會隨著身體長大而變大,不堪一擊。尤其是如今景黎有了法術,掙脫開只是易如反掌,甚至毀了這些鎖鏈都不成問題。但是一旦毀了這些,必定會引起神君注意。自己如今還不夠強大,還不能這樣。
因此景黎雖然能掙脫鎖鏈,但卻沒有毀壞他。但是這樣相比於從前被鎖住不能動彈的日子已經好了許多。他嘗嘗偷偷解開鎖鏈去找時寧。
就算只是龍形,就算要偷偷摸摸,但是只要能和時寧在一起他也高興。
景黎第一次變成龍形的時候,他們倆正躺在花海中一起曬太陽。景黎起初是很怕光的,因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總是會覺得陽光過於刺眼。但是架不住時寧喜歡,時寧最喜歡的便是躺在一片花海中曬太陽睡懶覺。
那天時寧躺在花叢中,彎著身子睡覺。每當這個時候,景黎連呼吸都不敢,總怕自己下一秒就吵醒了身旁的人。時寧其實睡相很不老實,總是滾來滾去。景黎這個時候就很忙,要盯著時寧,免得她不小心滾到其他地方去了。
時寧總是亂動,景黎不由得想如果自己是人的話,就可以摟著時寧,將人抱在懷裡,這樣就不會亂跑了。似乎是心有所想,突然有一天時寧睡覺時,景黎就幻化成人形,下一瞬間,肖像過無數次的場景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發生了。心上人滾到自己懷裡安心地睡覺。
從前時寧總是說自己不偷懶,每天認認真真勤勤懇懇養花,但從深淵出來后,景黎才發現並不是這樣的。時寧喜歡睡懶覺,喜歡吃甜食,並不是她口中說的每天澆花養草,大多數時間她都在四處遊玩。同時,景黎也發現,時寧的世界其實不止是有他一個人,時寧人緣很好,有很多朋友。而他自己的世界似乎只有時寧一個人。
越是這樣,景黎心中越是緊張,每天除了和時寧待在一起的時間外,其餘時間全部用來修鍊。他迫切地想要成仙,尤其是當看到了其他神仙向時寧表白心意之時,他躲在暗處緊張地要命。他怕時寧下一刻就答應了別人,但好在沒有。
時寧轉身回來時,就發現了景黎面色蒼白,問道:「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景黎不知道怎麼說,他怕說出來后自己和時寧僅存的友情也蕩然無存。但是有些事情壓在心裡,就像是石縫中的種子。就算此刻變壓得嚴嚴實實,也總會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好像是因為喝了水牛從人間帶回來的酒,時寧酒量很差,喝了三杯后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摟著景黎的胳膊安靜地睡覺。
景黎覺得被時寧觸碰到的地方都是燙的,燙得他的心無處安放。藏了許久的話,終於在這一刻爆發。景黎低著頭,輕聲喊道:「時寧。」
借著著月色,景黎壯著膽子小聲地問道:「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可以飛升成仙了。」到那時,再也沒有惡龍景黎,沒有任何可以阻攔他們在一起的障礙。只要時寧喜歡他。
「等等我。」
時寧嘟囔了一聲,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喝多了酒難受。總之在景黎看來就是同意了。但是景黎不知道的是,其實那天晚上時寧沒有喝醉,她不過是想接著醉酒有一個可以靠近景黎,又不會引人反感的機會。終於她也在那天晚上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會等你的,就算千年萬年,依舊不忘此心。
當然如果沒有那場變故,時寧會一直等下去的,等到景黎飛升成仙,兩人在一起的那一天。可是世事難料,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景黎離開古鏡深淵的事情總歸是被發現了,被雷劫重傷,封印在古鏡深淵下。時寧也被限制了行動,不能靠近深淵半步。
八十一道雷劫,景黎幾乎連命都沒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就這樣放棄,因為時寧還在等他。等他成為神仙,等到兩人可以結為夫妻的那一天。
但是封閉所在,景黎只要修鍊便會再度遭受雷劫。周而復始,反反覆復,他死不了,但也不會讓他就這麼輕易活下去。
時寧聽水牛說著古鏡深淵的一切但卻無能為力,她被限制了修為,連個院子都出不去。她只能去求往日的好友,「救救他,你們救救他好不好。景黎什麼都沒做錯,他只是想要變成人而已。」
靈獸想要成為人就是最大的錯誤,尤其是景黎這種被天道算定是惡龍的凶獸,斷斷不能給他一絲機會。
但是沒有人會來救景黎,除了時寧。
修鍊千年的仙丹破開了古鏡深淵的封印,釋放出了惡龍。
等景黎找到時寧之時,只有一縷殘魂,「我會等你的。千年萬年,我都會等你的。」
為了能讓時寧有轉世的機會,景黎剔骨取髓,用著龍身的最後一絲力量將時寧的一縷殘魂封印在了一葉心法之中。
時寧閉上眼,前世的記憶一下浮現在腦海中,不僅如此還有那些當神仙的修為,法術。因為這顆內丹,不止是景黎的,也是她自己的。
黃雪平神情變得慌亂,他此刻意識到現在的時寧根本不是從前的時寧了。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時寧握緊手中的聞風藤,時隔千年,她的主人終於想起來了一切。
「百花殺!」力拔山河氣蓋兮,漫山遍野的野花像是充滿了力量,此刻全部聽從時寧的號召。就算是最不起眼的花,也有自己的力量。
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就是最蓬勃的生命力,破開了這最血腥黑暗的陣法。
黃雪平作為陣法的主人,漩渦的中心,那些被他殺害的靈獸此刻就是奪命的冤魂,叫囂著分食著他們的仇人。在這片嘈雜聲中,時寧似乎聽到了黃雪平最後一次喊道小九的名字。
似乎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了,時寧回頭就看到了景黎,黑龍靜靜注視著自己,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你之前偷看了一葉心法?」時寧能想起來這些記憶,這說明景黎也肯定可以想起來。
景黎點點頭。
正當時寧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地動山搖,月色被烏雲所籠罩,整個大地陷入一片黑暗。陣法還是啟動了,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
時寧躺在床上,看著熟悉的房間,雖說是熟悉,但也有點陌生。這也太破了,跟自己剛穿越來時簡直一模一樣。
剛穿越這個念頭一響起,時寧立馬起身,「山柰?」
整個房間衰敗地不成樣子,哪裡還有山柰的樣子。儼然是五年前自己剛穿越的時候。
一定是陣法的原因,時間回到了五年前,那景黎呢?時寧推開門,不少弟子都向上前和自己說話,此刻她根本顧不上這麼多,拚命地想要去無涯山看一看。陣法啟動成功,法眼必定會有所損失。自己還活著,那就是景黎。
時寧根本不敢想這個念頭,只是還沒到無涯山就被人攔了下來。
「你這又要跑哪裡去?」斐雲沉著臉道,自己只是閉眼的功夫,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不僅如此,腦子裡甚至還知道陣法啟動那晚的記憶。而且據他短暫的觀察,似乎所有人都帶著記憶回到了五年前。雖然一時還沒問清楚時寧到底怎麼回事,但是總歸是好事,一切的悲劇都還沒有發生。滄海一族,南源山,火狐一族都還沒有被滅門,一切都還來得及。
時寧著急問道:「道祖,道祖在哪裡?」
斐雲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在這裡。」
時寧此刻顧不上其他,上前牢牢抱住了對面的人。
景黎揉了揉時寧的腦袋,「沒事的,沒事的。我好好的。」
其餘人哪裡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象,連忙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斐雲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咳嗽兩聲,時寧和景黎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
「找個地方說話吧。」斐雲視線不好意思直視二人。
「去我那裡吧。」
雖然時寧和景黎分開了,但是兩個人的手還緊緊拉著。一步一步回到了院子中,院子里一時沒有山柰,時寧還不太習慣。
景黎從時寧眼神中明白了她的意思,「過幾天百獸谷要開。」
「好。」
儘管都沒提山柰的名字,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斐雲覺得自己此刻格外多餘,尷尬地咳嗽兩聲。
「長老。」時寧望向還在一旁的斐雲喊道。
斐云:「我都知道了。」
「啊?」時寧還沒意識到斐雲他們都有這五年的記憶。
景黎反應道:「所以是大家都帶著記憶回到了五年前?」
下一刻嚴煥明就出現在門口,焦急地喊道:「寧寧。」
「師兄。」時寧回頭,看嚴煥明這幅神態,頓時就知道了,看來嚴煥明也有這五年的記憶。
「參見道祖。」嚴煥明此刻注意到道祖居然也在,連忙行禮。只是剛一低頭就發現自家師妹和道祖還牽著手。
景黎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甚至還把時寧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嚴煥明一時有些愕然,轉移了話題道:「所以大家都有這五年的記憶?」
「那滄海,南源山呢?」時寧問道。
「一切照舊,你放心吧。」趙崢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來說道。
「黃雪平被陣法所反噬,這五年中所有被黃雪平所殺害之人都會隨著時光扭轉再次復活。」
如此看來,當年趙崢之死也和黃雪平有關。
時寧難掩心中的激動,「真的?」
「沒錯。」
「那我不用當掌門了。」時寧長舒一口氣。
趙崢沒想到自己死過一次了,再重活一次也擺脫不了當掌門的命運,成山的捲軸,誰受得了。
「你已經是掌門了。」斐雲提醒道。
時寧選擇裝死,一問三不知。最後事情只能演變成,名義上時寧還是掌門,但是宗門事務仍然由趙崢處理。成山的捲軸宗文將趙崢壓得死死的,誰看了不說一句慘。
尤其是南源山,滄海,以及千窟之穴除了百里楹外的其他狐狸重活一次,簡直想讓時寧去他們門派當老大。
時寧和景黎躲在無涯山,落個清靜,外面紛紛擾擾與他們無關。他們已經等了太久,但所幸終於找到了對方。不論經過多少輪迴轉世,千年萬年,不忘此心。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還有幾個番外,文會再修一修。其實想了很久,最後還是給了大團圓結局,我真的吃不下刀子。這一章也磨了很久,但是總算磨出來了。本來以為正文完,會有很多想說的,但是現在卻不知道說啥。總之還是感謝能夠看到這裡的讀者,謝謝各位讀者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