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沒頭腦和不高興9...)
嬴政先後召見了五位內衛統領,挨著聽他們表了忠心,神色卻始終淡淡,最後將五人一道傳喚到面前去:「朕既然已經登基改元,朝中也該有些新氣象了。朕盤算著給內衛改換了名目,便叫黑衣衛,諸卿以為如何?」
五人心知這是先帝與新君的博弈,如何敢有異議?
先帝明面上選了新帝繼位,暗地裡還留了一手,如此牽連九族的大事,卻隻字都不曾同他們五人提及——
就這,還指望他們鐵了心為先帝效忠,老老實實等待不知道猴年馬月的「英主」召喚?
先帝對他們不仁,怎麼還好意思指望他們講義氣啊!
至於黑衣衛白衣衛,對他們而言其實都無甚要緊。
幾位內衛統領心知肚明,換湯不換藥罷了,之所以搞這一出出來,是為了向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一部分內衛中人傳遞信號——
變天了!
效忠於朕的,乖乖來改旗易幟,即日起以黑衣衛為號,仍然以內衛自詡的,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
皇太后自暈厥之中醒來,已經是嬴政離開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甫一睜眼,就聽身邊王嬤嬤熟悉的聲音,隱含驚喜:「太後娘娘醒了?」
一邊又輕聲催促宮人往外殿去傳太醫來瞧。
馮蘭若急匆匆從簾幕外過來,滿面擔憂:「姑母,您現在感覺如何?」
皇太后只覺頭腦之中昏昏沉沉,不甚爽利,頭暈腦脹好半晌,方才叫王嬤嬤攙扶著,慢慢坐起身來,也是這時候,之前朝議大殿之上發生的那一幕,再度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
新帝的指桑罵槐,朝臣們彼此交換的異樣眼神,被下令當庭杖殺的親近馮家的幾位朝臣,還有自己大庭廣眾之下被揭到地上踩了又踩的臉面……
天殺的沒頭腦!
本宮當他之前惹自己生氣是因為他沒腦子,搞半天他是裝的沒腦子!
感情他就是故意的!!!
血壓猛地升高,那種眼前發黑的感覺瞬間又回來了——
王嬤嬤見事不好,趕緊扶著皇太后重新躺下,也顧不得馮蘭若還在旁邊,便急忙道:「太後娘娘,您且息怒,太醫說了,您的身子現在忌諱動氣啊!」
皇太后躺在塌上,臉色蠟黃,嚇嚇的喘息半晌,才覺得好些了:「本宮昏睡多久了?」
王嬤嬤道:「快三個時辰了。」
皇太后強撐著轉頭去看旁邊:「皇帝呢?本宮驟病,他身為人子,如何不在身邊侍奉?」
這話說的,王嬤嬤都想替馮明達揩一揩淚了。
太醫幾乎是掐著她耳朵叮囑過,說皇太后的病就是因心火而犯的,醒來之後切切不可再行動怒,這會兒皇太后自己問一件聽后保管會火冒三丈的事兒,她是說,還是不說?
皇太后眼見心腹面露遲疑,躊躇不語,便知事態糟糕,語氣更急,聲色俱厲:「講!」
王嬤嬤先給皇太后打了個預防針「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太後娘娘,您得往後看」,然後才低聲將原委告知:「太後娘娘昏迷之初,陛下便下令將您挪到了就近的偏殿,又請了承恩公過來……承恩公無計可施,只得跪請陛下以朝政為先——太後娘娘!太醫呢?太後娘娘又暈過去了!!!」
王嬤嬤心急如焚,連聲催促,好在太醫一直都在殿外守著,聽聞傳訊立時便過來了。
緊急給皇太后扎了幾針,看她呼吸平復之後,那太醫方才無奈道:「此前不是說了嗎,太後娘娘貴體違和,忌諱動怒啊。」
王嬤嬤又能怎麼說?
卻聽太醫又一次叮囑:「太後娘娘也已經有了千秋,如此驟然暈厥,更是危險,若再重蹈覆轍,只怕……」
王嬤嬤心頭一緊:「只怕什麼?」
太醫小心翼翼的覷了塌上昏睡不醒的皇太后一眼,聲音低了又低:「怕是會有中風的可能。」
王嬤嬤險些原地栽倒。
……
馮蘭若留在偏殿侍奉了大半日,終於在王嬤嬤幾番相請之後回宮歇息,只是人雖離開,心卻還留在皇太后那兒。
今日皇太后那兒剛出事,她就收到消息了——宮裡人都知道她乃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又是被選入宮妃嬪中位分最高的一個,很樂得給她通風報信,送個順水人情。
馮蘭若雖覺皇太后選自己入宮一事疑雲重重,但毋庸置疑,皇太后仍舊是她在後宮的最大依仗,故而聞訊后二話不說,便往太極宮偏殿這兒來侍奉了。
只是這一來,她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馮蘭若是天子的嬪御,自然不能隨意去見外男,隔著帷幔,她聽見天子和大伯馮明達言語,又聽見宗室長輩與宰相們作聲,越聽越覺得膽戰心驚。
天子跟太後娘娘……這是要撕破臉了啊!
再順著天子的意思往下一想,馮蘭若就更覺得不對勁兒了。
太後娘娘做這些事是為了什麼?
既損毀了她自己的聲名,也叫天子被士林非議,這不是純純的損人不利己?
馮蘭若心頭疑竇叢生,只覺自己身前身後俱是迷霧重重,一時之間,不辨前路。
回翠微宮去用了膳食,馮蘭若不曾歇息,趕忙折返回皇太后處侍奉,不曾想卻在此見到了前來探望皇太后的天子。
病榻之前,自然不是說話的地方,而天子也只是在她問安時淡淡點一下頭,仔細問過皇太后情狀,停留了良久之後,方才在起身離開時鄭重叮囑她:「皇太后既是朕的母后,也是你的姑母,昭儀更該謹慎侍上,日夜關懷才是。」
馮蘭若心頭微動,恭敬應聲。
有了天子的吩咐,她更要將此事做得盡善盡美,恪盡后妃之道,親嘗湯藥,日夜侍奉在側。
皇太后醒來之後見她在側,先是皺眉,繼而不知想到什麼,面色便緩和起來,動容的拍了拍她的手,叫她侍奉著起駕返回興慶宮。
嬴政聽聞這消息,立時便往興慶宮去問候,人還未至,聲已先聞。
「母后,身體好些了嗎?您突然間暈過去,真是把朕嚇住了!」
進了門,皇太後腦門上勒著一條抹額,臉色蠟黃,目光不善的看著他。
嬴政茫然又無辜的看著她:「母后,您怎麼了母后?」
皇太后:「……」
皇太后:我忍。
然後她慢慢露出笑容,嘆息著說:「叫皇帝擔心了,人老了就是這樣,不定什麼時候就倒下了。」
「誰說母后老了?」
嬴政道:「朕跟母后一起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朕的姐姐呢。」
六十多歲的皇太后默不作聲的看了十八歲的年輕皇帝一眼:「……」
倒也不必這樣。
緊接著嬴政便在宮人們搬來的椅子上落座,目光關切,滿面誠懇:「朕年紀尚小,諸多事情上都須得母后幫扶,這種時候,您萬萬不能倒下啊!」
說完,他冷哼一聲,臉上顯露出仇恨的樣子來:「說來都是那幾個逆臣的過失,若非他們行無君無父之舉,母后又豈會因此含恨動怒,傷了自己的身體?」
皇太后:「……」
皇太后額頭上青筋直跳。
憋裝了,該死的沒頭腦!
你說這話,肯定是故意的!
嬴政恍若未見,自顧自道:「朝堂上倒是有許多不長眼的臣子,將今日變故歸咎於母后做賊心虛……」
皇太后眼皮猛地一跳。
那邊嬴政已經繼續道:「不過朕馬上厲聲斥責了他們——朕與母后是至親母子,難道還會不知道母后的品性嗎?!」
皇太后聽得胸口一堵,喉嚨發甜,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
一側的宮人趕忙遞了水過去。
嬴政誠懇而擔憂的守在一邊,嘴唇囁嚅幾下,有些無措的道:「母后,是不是朕哪裡說錯話了?朕這個人是心直口快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朕沒有壞心的,要是不經意間說了什麼叫母后不舒服的話……」
劉徹突然插了一句:「那肯定是故意的!」
嬴政眼皮都沒動一下,便繼續接上了:「那必然不是有意的,母后千萬別往心裡去。」
皇太后連喝了幾口水,將心口的那股躁動壓下,皮笑肉不笑道:「『就是心直口快了億點點,但是沒什麼壞心』,這話原來還能用來評價自己么?」
嬴政詫異的「啊」了一聲,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母后,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啊?」
皇太后忍無可忍,勃然大怒:「夠了,別演了!你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特意來本宮面前耀武揚威嗎?」
「母后,別這樣。」
嬴政聲音溫和,神態自若道:「只是政治鬥爭第一回合落敗而已,您就憤而撕了劇本打算罷演,這有失身份,太不體面了。」
皇太后:「……」
皇太后兩手死死的揪住身上的被褥,面容扭曲,神態猙獰。
王嬤嬤發現,她眼底彷彿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嬴政大馬金刀的坐在椅上,目露輕蔑,淡淡挑一下眉。
朕都沒拔劍你就倒了。
就這兩下子,也敢出來面前班門弄斧。
皇太后:「……」
【皇太後撤回了一條消息】
空間里皇帝們笑的人仰馬翻。
「喲,始皇,」李元達說:「演得不錯呀,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李世民斜眼:「不能當影帝的皇帝,那能是好皇帝嗎?」
朱元璋唏噓不已:「我勸這位陌生太后別掙扎了,儘早投降吧,搞宮斗他是專業的,搞政治鬥爭……他更專業啊!」
劉徹嘻嘻笑著,說:「幹嘛給人家潑冷水啊,始皇自己不也說了嗎,只是第一回合輸了而已……」
李元達:「已經輸咧,已經結束啦!」
李世民:「剩下幾個回合能贏嗎?能都贏嗎?」
朱元璋:「贏不下來吧?很難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