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第 314 章 劉老登大舞台29
從前的吳昭儀、現在的庶人吳氏的遭遇,並沒有在內宮之中掀起太大的波瀾。
一個昭儀罷了,論位分比不過從前的貴妃王氏,論恩寵比不過皇帝心心念念的李夫人,且又沒有子嗣……
被趕去永巷就被趕去永巷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說還是因為娘家兄弟行事狂妄而被陛下厭棄的,更活該了!
也難免有對周若冰和吳氏得寵心懷不滿的人,先是順著皇后決策的大方向擁戴了幾句,指責過吳氏之後,又別有深意的問周若冰:「說起來,這事兒我也隱有耳聞。只是不知道怎麼就傳到陛下耳朵里去了?」
「這段時間伴駕最多的除了吳氏之外,可就是周婕妤了。」
含沙射影的表示,是周若冰去皇帝面前告狀,扳倒了吳氏。
周若冰身邊的宮人氣不過,馬上就要與之分辯,卻被周若冰攔下了。
她笑的有些無奈:「走吧。」
宮人跟隨她多年,是真的覺得自家娘娘委屈:「憑什麼都這麼說啊,您好心好意舉薦了吳氏,她卻反咬一口,現在吳氏被趕去了永巷,明明不是您做的,別人卻……」
周若冰道:「清者自清,何必與她們浪費口舌呢。」
寢殿外有幾棵槐樹,彼時正是花開的時候。
她效仿著老家的風俗,摘了來做槐花餅,心頭忽然間起了漣漪:「你去椒房殿問一問,皇後娘娘有沒有空見我?若她不嫌棄的話,我也帶一些槐花餅給她嘗嘗……」
皇后那兒很快便給了回復:很願意叫她過去坐一坐。
周若冰便帶著新制的槐花餅過去了:「鄉野雜食,皇後娘娘不要嫌棄粗鄙。」
皇后神色恬淡的笑了:「真要說出身,我還不如你呢。」
叫人切了些來用。
周若冰坐在下首處看著她,看她人到中年卻依舊難掩清麗溫婉的眉眼,看她垂首低眸時溫和從容的神情,忽然間覺得面前人好像是一尊菩薩,無喜無悲,俯瞰人世。
她鬼使神差的問了出來:「從前王氏在宮中行事跋扈,多有冒犯皇後娘娘的地方,您難道不生氣嗎?」
皇后不意她會問的這麼直接,臉上薄薄的顯露出幾分詫異。
而周若冰自覺失禮,不自覺起身謝罪道:「娘娘,妾身……」
皇后笑著示意她落座,短暫沉吟之後,回答了她的問題:「當然是生氣的,只是跟與她鬥氣比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顧及。」
因為憐惜周氏的遭遇,她不由得多說了一句:「天地之間,真正能夠縱情自在的,又有幾個人呢?周婕妤,我希望你做李夫人,不要做王氏。」
周若冰心下一凜,流露出受教的樣子來。
吳氏進了永巷之後,後宮便不再是花開並蒂的景象,而是周若冰一枝獨秀。
她隱隱的有些感覺,陛下待她,好像比從前更親厚了一些……
而後宮中的風言風語由此愈演愈烈。
無非還是將吳氏的最終結果歸結於周若冰的御前狀告。
這事兒皇帝起初是不知道的,但是周若冰身邊的宮人知道,心裡邊氣呼呼的大罵那群酸溜溜的能擰出汁子來的人,也因此叫皇帝知道了。
皇帝雖然是個登,但還是很護短的,尤其周若冰已經通過了他設置的考驗——雖然後邊他肯定還會給別的考驗,但起碼現在,周若冰是被他劃定在「登的人」的保護圈裡。
怎麼敢在登的地盤上欺負登的人?
還有周若冰,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就這麼叫人欺負,居然都不知道跟朕說!
你是啞巴嗎?!
來告狀啊!
真該叫吳氏切半個腦子給你!
皇帝擼起袖子開始干。
先以管束後宮不力為由責備了皇后,然後下令把那幾個嚼舌頭的抓起來打了二十杖,完事之後廢黜掉位分,趕到永巷去跟吳氏作伴了。
與此同時,又正式冊封周若冰為夫人。
由此六宮側目,此後見到周若冰,都拿出十二分的恭敬來。
周若冰為此深感不安。
本來還沒什麼的,被皇帝這麼一搞,好像是她真的去煽風點火告狀了似的。
尤其還連帶著拖累了一直對她很好的皇后。
她只能趁著皇帝心情好的時候委婉的抱怨一下:「這事兒跟皇後娘娘有什麼關係呢?別人說什麼,她又管不到,底下人也沒膽子在娘娘面前傳……」
皇帝原本正歪在躺椅上叫人扇風,正等著這女人感激涕零的來謝恩呢,哪知道就聽見了個這!
他一骨碌坐起來了,憤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朕這難道不是在給你出氣?!」
誰要聽你說教?!
你算老幾,來說教朕?!
一把從宮人手裡奪過那把團扇,自己扇了兩下之後,憤憤的躺下了:「傳旨,降周氏為才人!」
看也不看周若冰:「滾出去!」
周若冰奔波兒灞臉:啊?
這……
她心裡邊舉棋不定,迅速的頭腦風暴著。
陛下是真生氣了嗎?
再不走會被拉出去打板子的那種生氣,還是現在服個軟就會好的那種生氣啊?
賭輸了的話,怕會很慘吧……
算了。
周若冰心想:反正有人美心善的皇後娘娘給我兜底,做才人就做才人吧!
她屈膝行個禮,畢恭畢敬的開始往外走。
皇帝更憤怒了,抄起壓席的玉虎砸了過去:「還不快滾,在這兒磨磨唧唧做什麼?以為朕會心軟嗎?!」
周若冰被砸到了腳,原地跳了起來:「這就滾這就滾。」
然後一溜煙跑了。
皇后前邊剛著手開始準備冊封夫人的儀制,後腳就知道周夫人又被貶了,不由失笑:「陛下人到中年,倒是更孩子氣了。」
周若冰很不好意思的去拜見皇后:「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妾身在陛
皇后溫和的笑著搖頭,叫她到近前去,拉著她的手道:「有你在陛下身邊,我很高興。真的。」
與其叫皇帝處於一種懷疑一切、隨時發瘋的癲狂狀態,她更希望皇帝身邊有一個體貼又為人正派的寵妃。
皇后和儲君需要的是穩定,能夠做皇帝精神穩定器的妃嬪之於他們,是無價之寶。
至於寵妃乃至於她所生的孩子可能帶來的威脅——倘若一個年長寵妃之子將近二十歲的儲君居然被自己的弟弟拉下來了,這樣的廢物,趁早死了拉倒!
周若冰是個簡單又純粹的人,她無法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處於風暴的中心,甚至於對於這場風暴毫無意識。
聽皇后說完,她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點赧然:「可是妾身已經被陛下厭棄,重新降為才人了……」
皇后莞爾道:「只要你還是當日為吳氏的事情來見我的那個你,陛下就不會厭棄你。」
她撫摸著周若冰的發頂,輕輕告訴她:「陛下喜歡質樸方正的人。」
周若冰聽得魂游天外,處於一種雖然每個字我都能聽懂但是組合起來又好像很難理解,可是皇後娘娘說的這麼認真,那我還是假裝聽得很明白吧的狀態(即高數課狀態)……
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天,皇帝果然又一次召見了她。
沒過多久,便重新復周若冰為夫人。
後宮的風雲變化影響不到前朝——除了李廣利。
就在李夫人辭世之後,皇帝便賜了官給他,待到李夫人所出的八皇子百日那天,又再度擢升。
借著這股東風,不過幾月之間,李氏便一躍成為本朝的第二大外戚集團,且看皇帝的意思,彷彿很有些將其打造成魏霍第二的意味在……
「彘兒你要不要去勸勸你爹別那麼普信啊?」
朱元璋對此發起了冷酷無情的嘲笑:「他是不是以為遍地都是寶,隨便拉一個外戚就有衛青和霍去病的水準啊?」
李元達作疑惑狀。
李世民友好科普:「這傢伙幾次出征西域,褲衩都賠光了——」
嬴政對他們三人的言辭做出了最後總結:「看似嘲笑局外人,實則是嘲笑劉彘。」
劉徹勃然大怒:「這還要你說嗎,我自己難道聽不出來?!」
別人都是指桑罵槐,你們幾個這跟指槐罵槐有什麼區別?
嬴政認真的糾正了一下:「剛剛是他們在嘲笑你,我沒有參與。」
又同樣認真的補充了一句:「不過你最好還是去勸勸你爹吧,因為李廣利不僅打仗不行,也有很大概率是巫蠱之禍的直接組織者之一。」
朱元璋:「嘿嘿,我們仨開本嘲笑彘兒,始皇不一樣——他自己開一局新的嘲笑你!」
劉徹當場破防:「滾!」
彼時他正在長安,只是卻不在宮中,而是在皇城之外,隸屬於北軍的虎賁衛當中。
袁家的案子結束之後,劉徹就盤算著繼續自己的地方歷練,皇帝因受了袁知那一席話的警醒,也很贊同叫他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看看。
劉徹遂跟他商量:「高階些的位置過於惹眼,還不到二十歲就官至郡守,誰看不出這人身上有鬼?但再低些的位置,對於懷抱著歷練心思的我來說,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皇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就直說你想幹什麼吧!」
劉徹馬上道:「我想去北軍!」
皇帝眉頭馬上就擰了個疙瘩。
軍隊啊……
並不是他現在就忌諱儲君掌權,而是軍隊先天就與武力、流血和死亡有所牽扯,若是叫他以儲君的身份大張旗鼓的過去,便沒有了歷練的異議,可若是隱姓埋名過去,若是有個萬一,又該如何是好?
劉徹明了他的擔憂,便也正色道:「先前大將軍和冠軍侯幾次北上作戰,連卻匈奴鋒芒,然而終究沒有將其連根拔起,若無意外,漢庭還要繼續與匈奴對峙上幾十年。」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滅亡了匈奴,又能如何?草原上總會有新的部落崛起,就像匈奴取代東胡一樣,父皇,您覺得,大漢真的需要一個不知兵、且畏懼死亡的後繼之主嗎?」
皇帝聽罷大為動容,馬上拍板:「去!」
私底下還是塞了幾個臉生的心腹跟他同行,又再三叮囑:「諸事聽從皇太子安排,唯他馬首是瞻,千萬要保護好他!」
幾人自然領命。
劉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在當下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個成年人。
又因為從小吃喝不愁,身量高大,修習過弓馬,再有人打過招呼的前提下,他很輕鬆的就進入了這一年的虎賁衛新兵選拔營。
皇帝派給他的那幾個心腹當然隨從一處。
他這回的身份卻是根正苗紅——高皇帝的祖地沛縣出身,他的祖父甚至曾經是高皇帝的親兵,政治正確屬性點滿。
加之修習過兵法,騎射出眾,即便拳腳較之前者稍稍遜色一些,也穩穩的能夠碾壓新兵營里的其餘人。
由是理所應當的被選為了新兵營的代校尉,負責自己下轄這三百餘人的訓課和操練。
對於這三百來人,劉徹是真的下了狠功夫,同吃同住不說,但凡知道誰家裡有個什麼急難之事,都會慷慨解囊,每隔幾日還自己掏腰包給他們改善伙食。
有付出當然就會有收穫,如是過了幾個月,他在營中令行禁止,一呼百應,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皇帝聽人說兒子效仿匈奴的冒頓造了一面旗幟,指向哪裡,麾下的人就要把箭矢射到哪裡,還因此射死了一匹馬,只覺得兒子可愛,還跟周若冰調侃:「這小子是上不了戰場,所以想用這個來過過癮呢!」
皇太子的隱姓埋名也算是當朝的一大秘密,周若冰聽見了也只當做沒聽見,且皇太子如何,也不是她能夠評判的,笑一笑就過去了。
倒是北軍里的其餘幾個新兵營對此有些憤憤,覺得這個跟自己同為新兵的人有點太顯眼了。
區區一個代校尉,居然也敢效仿冒頓行事,還動輒就請全營的人吃飯,動輒殺一隻羊、宰一口豬的,就你有錢嗎?
因此生了許多議論。
正趕上冠軍侯奉命巡檢北軍,便有人暗搓搓的將此事告知他——那個小小的代校尉太張狂了,在北軍邀買人心,他這是想幹什麼?!
霍去病其實並不怎麼在乎對方那點扎眼的行徑,他自己在軍營里乾的比這離譜多了。
倒是邀買人心的說法一出,就非得去看看了。
到了地方一瞧,他不由得抬了下眉毛。
怪不得其餘幾個新兵營都有異議呢,的確練得不錯,人個個人高馬大的,馬匹也是膘肥體壯,同樣都是關中出身的良家子,如今在隊列和布陣上卻甩了其餘幾個營一大截兒。
想想也是——馬匹是皇帝悄悄塞給好大兒的,練兵是皇帝那幾個軍營里千挑萬選的心腹幫著籌謀的,再有空間里幾個人不時的說幾句,進步不神速才有鬼!
霍去病進了軍營,馬上便有人去傳劉徹這個代校尉過去。
劉徹滿頭大汗的過去瞅了一眼:吸溜,我的冠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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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他,短暫的怔了一下,被他這麼一笑,也不由得想要流露出笑意來。
再一想他此時必然是隱姓埋名在此,遂板起臉來,訓斥道:「少嬉皮笑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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