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第 337 章 塞糠後續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咬人事故,太上皇進入地府的第一天就喜提禁閉。
最後,是他爹景帝去把他保出來的。
對此,地府的判官和差役們都表現的很通情達理。
畢竟他們也知道前因後果。
雖然新來的的確很癲,但是……
這真不能都怪他!
太上皇罵罵咧咧的跟自己爹回到了劉氏住宅區,神情憤怒,面容扭曲:「畜生啊,他媽的畜生啊!!!」
景帝擦了擦汗,寬撫他說:「是是是,快彆氣了。」
太上皇:「畜生啊,他媽的畜生啊!!!」
文帝往飯桌上擺了筷子,寬撫大孫子說:「是是是,快彆氣了。」
太上皇就跟個設定完程序的喇叭似的,沒有技巧、全是感情的繼續大罵:「畜生啊,他媽的畜生啊!!!」
高皇帝不跟這邊兒爺孫三人一起吃飯——他自己單開一桌,惠帝跟著他蹭飯吃。
原本他是這幾個劉氏天子當中最能吵鬧的一個。
愛喝酒——喝完就發酒瘋。
愛唱歌——興奮了引吭高歌。
時不時的還會因為太能在隔壁始皇帝那兒耀武揚威被放狗咬。
從來只有他騷擾別人,沒有別人騷擾他的份。
但現在變了。
變成他的曾孫無期限的騷擾他了。
高皇帝想罵幾句的,看一看曾孫明顯深陷仇恨的目光,想一想他那可憐可嘆的遭遇,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這孩子心裡也不好受,隨他去吧!
太上皇這輩子都沒栽過這麼狠的跟頭——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這小子真狠啊,都沒怎麼給他爹留東西!
畜生啊,自己爹陪葬的東西你都偷,你還有人性嗎?!
太上皇在地底下咒罵了兒子一個月,終於緩過神來,桌上憤憤的扒著飯,問自己爹:「有沒有法子給他託夢啊?這個該死的王八蛋!」
他爺爺皺著眉頭用筷子敲了敲他手背:「你小子,劈竹子不要帶到筍啊。」
景帝嘴裡邊還塞著一口飯,含糊不清的道:「你快死了這條心吧!」
他說:「要是真能託夢的話,我餓死鄧通的時候,你爺爺還能不給我托?」
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怎麼說話呢?!」
太上皇也有點不平:「沒辦法就說沒辦法,爹你這麼冷嘲熱諷的幹什麼?你這人真討厭!」
景帝放下筷子,左右看看,冷嘲熱諷起來:「你們住在我這兒,吃著我的飯,我說兩句還不行啦?!」
吃兒子的氣短的文帝:「……」
默默低下頭開始吃飯。
吃爹的氣短的太上皇:「……」
差點氣哭。
我爺爺是沒錢,他就是走的薄葬的路子,可是我不一樣啊。
我是真有錢。
我賊有錢!
我的錢比你們幾個人加起來還要多的多的多!!!
可是……
太上皇卑微的低下了頭,默默的開始吃飯。
這頓飯吃完,他坐到了門檻上,憂愁的看著遠方,凄楚不已:「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這樣……」
無限循環。
景帝被他念得受不了了,披著衣服出來:「鬼也是要睡覺的哇,兒子,你快去睡吧,別在這兒說『他怎麼能這樣』了!」
太上皇就換了一邊兒屁股坐在門檻上,憂愁的看著遠方,繼續道:「偷我的錢,我兒子偷我的錢,我兒子把我的錢全都偷光了,那麼多錢,全都偷光了……」
他開始一個成語一個成語的展現自己的皇室教育水準。
「這個不孝子,害得我無依無靠,無以為生,饑寒交迫,流落街頭,孤苦伶仃,漂泊不定……」
景帝:「……」
景帝只能貸款安撫他:「沒事兒啊,沒事兒,等他下來,我跟你一起揍他!往死了揍!」
又說:「我去跟閻君說,等他死了,他的陪葬品都是你的,父子孝道,任誰也說不出二話來!」
太上皇哽咽著看著他:「真的?」
景帝摸了摸兒子的頭:「真的!爹怎麼會騙你?」
太上皇這才稍稍寬慰一二。
要說劉氏天子當中,最有錢的大抵就是高皇帝了。
他的隨葬品多,且人間祭祀他的人也最多。
此後的大抵便是景帝和惠帝。
前者就不必說了,兒子不會虧待自己爹,而惠帝呢,呂后顯然也不會在身後事上虧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最後的是文帝。
他崇尚薄葬,也身體力行的這麼做,最終結果就是來到地府之後要四處打秋風。
起初啃爹,後期啃兒子。
只靠自己那點東西,餓是肯定餓不死的,只是必定不如那爺孫倆過得滋潤。
這會兒太上皇來了,瞬間就變成了最底層……
他幾乎是個三無皇帝。
好在除了陪葬之外,還有來自人間的供奉,要不然……
太上皇捏著鼻子在老爹那兒啃老,有時候覺得不好意思了,也去高皇帝那兒啃兩口。
惠帝人倒是怪好的,還叫他過去吃飯,只是太上皇自己不好意思,遂作罷了。
對於尚在人間的兒子,他嘴上只是怒罵,喝多了的時候,卻還是難免會同高皇帝哭訴:「他怎麼能這樣啊?我對他不夠好嗎?還是說這小子一直以來都是裝的?真是太過分,太傷我的心了!」
高皇帝只能往好處勸:「他偷你的錢,也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為了國家,你就先忍忍吧,等他下來了,我跟你一起揍他,叫你消消氣,好不好?!」
太上皇只能暫且忍氣吞聲,宛如一個惡靈似的,每天除了蹭飯之外,就是目光怨毒的盯著人間。
桑弘羊每收到一筆款子,就要大哭一場。
太上皇心想:那你倒是別收啊,用起來比誰都開心!
真虛偽!
等你死了,看我怎麼罵你!!!
他兒子假惺惺的寬撫桑弘羊:這是朕的罪過,與你無關,朕死之後,當以發覆面,口中塞糠……
太上皇心想:臭小子,你這張嘴可真會騙人!
等你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了。
人間的天子終於也到了最後的時刻。
桑弘羊也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人。
他很驚奇:我們家都沒有長壽的,怎麼我這麼能活?
這真是叫人高興不起來。
他老早就收買好了內侍,還往書房裡放了把佩劍,就等著哪天皇帝大行,他麻利的自殺,至於後邊的爛攤子,就丟給袁知吧!
嗯,她這會兒是宰相,這事兒就該她管!
哪成想袁知棋高一著,早就防備著他這一手,叫自己家的人蹲守在桑弘羊府外,隨時準備著攔截報信的人。
到最後皇帝大行前夕,到了還是把人請進宮了。
人間天子咽氣的時候,太上皇正在他爹那兒蹭飯,蹭完了才見高皇帝跟個流氓似的,晃悠著從外邊進來,告訴他:「人間的皇帝死啦!」
又嘿嘿道:「別說乃公不講信用,就照之前說的辦,他下來之後先打他一頓,叫你消消氣!」
太上皇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算了算,說:「怎麼連我的壽數都沒有?」
恍惚一陣兒,又冷哼一聲,開始罵道:「不聽話的東西,跟他說要好生保養,從來不當一回事,四十多歲了還上戰場,難怪來的這麼早!」
高皇帝有點迷糊了,覷著他的臉色,問:「到底打不打他啊?不打我走了啊?」
太上皇板起臉來:「打!憑什麼不打?我的錢他都敢偷,找打!!!」
又好像怕泄露什麼情緒出來似的,趕緊叫自己爹:「您也答應我了,要一起收拾他!」
景帝笑呵呵道:「我記著呢,你放心。」
倒是文帝說了句:「這小子在人間乾的不比你差,打歸打,迎新宴還是得好好辦吧?」
太上皇哼了聲,不咸不淡的道:「那倒也是。」
等了一天,不見人來。
他犯起了嘀咕:「怎麼還沒到?」
又問太上皇:「據兒真的不在了?」
高皇帝指了指那面能窺視到人間的鏡子:「在辦喪事呢,這還能有假?劉進都登基了。」
太上皇坐卧不安,問自己爹:「你們都是什麼時候來的?不是死了頭一天就過來嗎?」
文帝看孫兒有些不安,遂勸慰道:「也有在人間多留幾天的,正常,正常。」
太上皇「噢」了一聲,卻還是背著手,到門口去等著了。
過了三天,沒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鬼。
卻見到了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鬼。
桑弘羊。
太上皇打眼瞧見他,就趕緊迎上去了:「你死了?這不重要——據兒呢?怎麼不見他?!」
桑弘羊也愣住了:「啊?您沒見到大行皇帝嗎?他比我來得早啊!」
太上皇呆住了。
君臣二人面面相覷。
半晌過去,太上皇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抓起門口為倒霉兒子準備的竹竿,渾身哆嗦著,掄起來追著桑弘羊打:「你是不是真往他嘴裡塞糠了?你把他的魂魄搞沒了?!你這個王八蛋!!還我兒子命來!!!」
桑弘羊:「……」
恢複壯年狀態的桑弘羊被追著滿街跑,一邊跑,一邊委屈辯解:「我不是,我沒有,我去的時候他已經自己塞好了,還說不好吃呢——」
太上皇聽得心都要碎了:「他還活著,你怎麼敢這麼對他?朕要滅你三族!!!」
桑弘羊:「?」
桑弘羊一邊逃跑,一邊委屈辯解:「都說了那不是我乾的啊——」
他終於跑遠了。
太上皇頹然的停了下來,手一松,竹竿落到了地上。
「傻小子,」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他哽咽道:「爹在這裡罵你,說的都是氣話,你怎麼能真的那麼做啊……」
太上皇跌坐在地:「你這是要心疼死爹啊!爹還在這兒等著,想見你一面呢!」
「那些錢是很要緊,但是跟你比起來,又有什麼要緊呢?你怎麼能——哎呀!」
他傷心欲絕,毫無形象的大哭起來。
文帝跟景帝立在一邊,想要勸說幾句,卻覺得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是無力的。
滿心酸澀。
最後,景帝還是說了句這些年太上皇千百次念叨過的話:「他怎麼能這樣呢……」
儘管生氣他的行徑,但是他們也知道他是為了國家,還早早地籌備了迎新宴,但是如今等來的卻是一個噩耗,他連最後的魂魄都消失了……
文帝紅了眼眶,不由得閉上眼:「他可真是會傷人心。」
……
數十米的圍牆外。
高皇帝和劉徹目瞪口呆的趴在上邊。
遲來了三天的劉徹看著那邊兒嚎啕痛哭的親爹,感動之餘,又有些頭皮發麻。
「太爺爺,」他訕訕的叫高皇帝:「你說我現在過去說我沒消失,就是純粹的來晚了會怎麼樣?」
高皇帝:「……」
高皇帝若無其事的撓了撓頭:「鬼被殺死的可能性很小,但並不是0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