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玲瓏之火
躺在一條奇怪的河裡,他並沒有下沉而是「漂浮」在河面上,淤泥般的黑色粘稠液體浸透了他的身體,湧入他的喉中,周遭不斷散發的腥臭氣息讓他近乎嘔吐,但那粘稠的河水還是不斷向他體內流入。
胃部感到如火焰灼燒般的劇烈疼痛,很快這種灼燒感經由血管和神經蔓延至全身,儘管已經習慣了疼痛與死亡感覺,但此刻他還是感到莫名的痛苦與恐懼,他拚命掙扎,但卻怎麼也無法讓自己的身體移動一分一毫。
劇痛折磨著他,他想叫出來卻又無法發聲,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他僅能憑生物的本能感受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無垠的黑暗之中顯現出了光亮--一種靛青色的猶如恐怖故事中鬼火般的光點。
而在光亮之後是...一個身著盔甲的騎士...不,那不是騎士,那個...是...盔甲...只有盔甲。
那團火,那些光,就在盔甲裡面。
那不是光--本能提醒著他。
那是比身旁的虛無更為恐怖...黑暗中的黑暗。
?:「黑暗中的黑暗?有意思,這個說法倒還挺適合我的。」
依舊不能說話,但不知為何,心聲被他看穿了。
?:「接受你的宿命吧我的兒子,我們將一同...」
「啊!!!」從噩夢中驚醒。
比伯:「唔,你終於醒了。」
「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什麼了?」
「我...我記不清了,我只知道,黑色的河水,盔甲還有...疼痛。」
「正常了,我那次吃火玲瓏的時候也做了噩夢,只是醒來后發現...噩夢成真了嘛。」
「看來這種東西還真是身體精神上的雙重摺磨啊。」
「畢竟有那麼強的功用自然代價也是很高的嘛。」
「話說,我不明白,你不是天生有怪力的異能,為什麼也吃過這東西,按你說的吃了會減少壽命,他們這樣不是得不償失嘛?」
「不是,我在這裡他們確實沒讓我吃過火玲瓏,我就吃過一次,還是在我家鄉的時候。」
「你說...家鄉?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呢,你的家鄉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淪落為奴呢?」
「你...真的想聽嗎?」
「啊,你要不願開口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
「倒不是開口不開口的問題,你已經昏迷了三天零四個小時十二分,按照第一次吃昏迷三天的標準,你已經嚴重超時了,所以現在得趕緊回去幹活。」
「這幫人居然連我昏了多久都要管嗎?」
「不不,主要是按照以往的經驗,第一次吃火玲瓏三天不醒,基本上我們就可以判斷你已經死了,接下來就得找個坑給你埋了--你看。」
茅屋裡鑽進兩個背著鏟子的青年人。
甲:「唔,居然又挺過來了,真是罕見吶。」
乙:「啊?!沒死啊,md白費老子這麼大力氣給你挖墳了。」
「還活著真是抱歉啊...」小強吐槽。
「真是嚇死我了這麼長時間不醒我還以為你的能力對火玲瓏不起作用呢。」
「這倒不必擔心,按我之前的經驗,好像不管是外部的骨折斷頭還是內部的食物中毒大出血什麼的,這副身體都能挺過去。」
「不得不說你的童年還真是悲慘呢--吶,先走吧不然今天的礦石搬不完可是要挨鞭子罰晚飯的。」
「那你家鄉的事?」
「嗯,我路上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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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蟒騰山一帶不僅是傳說中智慧女神的故居而且一直都是帝國重要的青鋼礦石產地,事實上直到三年前都只開採了山脈北面的礦藏。可是,近十年來,北部山脈開採出的青鋼礦石的純度越來越低,幾乎已經無法滿足帝國邊防和連年戰爭的需要。於是高家不得不考慮開發山脈的南面,也就是是我的家鄉的礦藏。那一天,昂先生來到了我的村莊,就想之前那樽他祖先的雕像一樣:剛毅、嚴肅、健壯還有他那標誌性的翼火龍披風。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他的來意,我家作為代表以接待客人的理解招待了了他,儘管他似乎並不喜歡我們的螞蚱料理(小強:「不,正常人都不會吃螞蚱的吧?」)但他還是稱讚了我母親做的土豆燒雞。他比他看上去和善得多,因為他那雙兇惡的眼睛以及他臉上的燒傷疤痕,我們曾一度認為他是個流氓惡霸什麼的。不過相處多了我們也就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在那不到半個月時間裡,他除了借遊山玩水為名『考察』外,還幫我母親修好了鋤頭,給村裡的祭司做了個新面具,還幫鐵匠改進了鍛造工藝...簡而言之,因為對村裡人的同情還是什麼的,最終他放棄了在這兒開採青鋼礦的想法,臨行前他做了三件事,一是告訴我他原本的目的;二是警告我們,雖然高家不會破壞這裡,但為了維持戰爭,帝國很可能會以政府的名義徵用這裡的礦藏;第三就是...送給了我一顆火玲瓏並說明了他的功用和副作用,我想他大概是想以這種方式幫我們一把吧,雖然結果也沒有什麼改變就是了...」
小強:「這就是為什麼你一直稱他『先生』?」
比伯:「嗯,差不多吧,不管怎麼說,他都稱不上是壞人,他也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像那些正常的貴族一樣做事罷了。」
「之後呢?」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吧,一個冷冰冰的,身體瘦高,皮膚雪白,如同傳聞中的妖精似女人,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的帝國騎士--後來知道他們屬於王室的禁衛軍還是什麼的,來到了村子里,給我們下達了所謂來自女王的最後通牒;在三日內遷出蟒騰山一帶,否則就與森林一起化為灰燼。之後回到了他們在村子外的駐地,和昂先生不一樣,他們似乎寧願啃乾糧、睡帳篷。我們召開了村民大會商議這件事,討論最後決定,與這篇森林共存亡。」
「可...為什麼?你們面對的可是以國王名義下達的命令,違抗豈不是意味著與整個帝國為敵,搬家至少可以保住村民們的性命吧?」
「不,不行的,你應該不知道,蟒騰山附近是整個帝國最寒冷最乾旱的地區,除了我們那裡,周圍方圓一千多里的地方几乎一年才會下一次雨,所以高家才會用能夠幾周不飲水的的咕嗚牛來運輸青鋼礦石。幾個人帶足乾糧和水倒還能夠走出去,但要全村一千多人一起搬遷,我們根本無法準備足夠的水和食物,想必大部分人都會在途中乾渴而死了吧。」
(回憶)
「比伯。」
「我在媽媽。」
「你知道,村子外面那幫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你,我的兒子,你爸爸還沒回來,現在你是唯一有能力保護大家的人了。」
「我們等不到爸爸回來了嗎?」
「恐怕是的,兒子。」
「那,我要跟外面那些人打架嗎?」
「啊,憑藉你的能力,還有鐵匠先生給你的果子,發動一下村裡的百十個小夥子...畢竟他們再厲害也不過幾個人,說不定我們...」
「可是媽媽,爸爸跟我說,不能用我的異能傷害別人,而且我...我害怕...我想我...」
比伯垂下了頭,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或者說,他就是。
母親沉默了片刻,少時,嚴肅的臉上轉而露出了微笑,「沒事,孩子,說不定事情還沒我們想的那麼嚴重,去把拿上鋤頭去山裡采些野菜,算算日子,你老爹也該回來了,媽媽得給他準備些家鄉味兒接風了。」
「嗯,媽媽!」比伯歡跳著背著鋤頭跑走了,只是不曾想到,這已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了...
......
「回過神來,村裡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可一切都為時已晚,我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怒不可遏。我看到了其中一個帝國騎士,,對,這一切...一切都是他們乾的!」來不及多想,比伯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灼熱火玲瓏果吞進嘴裡,而後拿起鋤頭撲向那個士兵。士兵未及反應,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一個其貌不揚的孩子能有那麼大的力氣所以並未作出防備--他後悔了。
鐵制鋤頭在觸碰到他那青鋼頭盔的一瞬間便破碎了,但巨大的衝擊力還是使他頭朝下重重摔到地上,鮮紅的血液從盔甲中中冒了出來,比伯知道,自己第一次殺了人...
抬起頭,那個渾身寒氣的「妖精女人」出現在不遠處,正當他準備抬腳時,一股寒意從他的腳下向體內湧上來,從腳開始身體逐漸凍僵直至最後完全成了一個真人冰雕。
「異能?還是魔法?這種情形...」
「光有蠻力可不行哦,小毛頭。」
女人已將比伯包括血液在內的整個身體全部凍結。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比伯口中的火玲瓏汁液經由他的喉部流入胃中。隨著一股劇烈的灼燒感,熱量從胃部傳遍全身,比伯的四肢被新生的肌肉撐破了皮膚,似火的力量從他體內迸發而出。
女人加厚了他身上的冰層,試圖抑制住這股力量,然而卻是徒勞。眼見比伯左腳腳尖頂地,腳後跟緩慢撐起而後順時針旋轉,腿腳上的冰層如蠶繭般一片片脫落。猛地一蹬,霎時間,身上的冰塊四散飛濺,強大的推力使他瞬時躍出了十幾米遠,眼見已到了女人臉前...
小強:「你殺了她?」
比伯:「我真的很想那麼做,但...當時我的手離她的脖子不過半米遠,之後,不知是火玲瓏的副作用,還是她又用了什麼魔法,我最終昏了過去,待到我再次醒來,便已經成為了高家熔煉工坊的一個奴隸--跟你一樣。」
「真是不幸呢。」
「你好像也沒比我強多少吧?至少我還有可以思念的故鄉,可以回憶的父母,我的鄉親們什麼的,而你...」
「不,我不知道,說到底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你們所謂故鄉也不過...與其說是不幸,更多的,我想是迷茫吧?」
......
......
......
眼前是地獄般的光景。
天空中罕見地飄下了細雪,身旁少年夢囈,不住地叫著媽媽...
心中重新泛起了當初冰封起來的某種感情。
回過神來時,淚水已爬滿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