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現實如屍體般腐爛

一百年前，火焰、鮮血，伴著灰燼與斷肢席捲了這個小小的村落，眼前皆是血與火的赤色，耳邊哀嚎聲不絕，理所當然地，我也在不斷發動著自己的能力，不用說，在這個地獄般的境地，已經沒有比我的能力更強的了吧？將軍他是知道這件事的，倒不如說，就是看中了我的這個能力才最終決定在這個狹小的地方與他們決戰...但是為什麼？如果是為了建功立業什麼的，至少也該讓自己能活著回去受賞吧？但是...那個人卻在下令進軍之時便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頭，然後在開戰不久便死於亂軍之中，於是我便自然接替了他的位置。畢竟這種程度的廝殺已經談不上什麼策略、戰術之類的了。

我還留有當時的記憶，也曾在這百年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最後只能認可一種稍合理的解釋——那個將軍是個很純粹的人。他一直渴求著建功立業的機會，但是，最後得到這個「功勞」的人是誰，他卻並不在意，我的能力，需要死人、需要殺戮、需要那如同地獄般的景色，只要有這些，我一人的戰鬥力便可比得上千軍萬馬，那個時候，不論那些東方人使出多麼奇妙的魔法，都不過是我的「養料」罷了。既然如此，他要做的就很簡單：創造一個地獄，這樣就夠了，雖然會付出很多的犧牲，但以這個地獄為起點，身為新任將軍的我，和我手下這些「新生」的軍隊，便不知疲倦地一直向東方進攻，直至攻陷邦聯全境，不，是整個東方文明吧？到那時...到那時這個地方的小小犧牲，也就不足為道了吧？

但是...

「我卻不能認同，這個結局。」

（現實）

「喂...喂！」蓮蓮喊叫著，「你還在等什麼啊，你們的肉眼都已經能看到那些邦聯的士兵，還不趕緊帶著你的人走啊，就算已經晚了，現在走說不定還能——」

「走？這裡是我們家園，為什麼要我們走啊？」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啊？要是你不一直拖到今天早上的話，你們早就已經脫身了吧？」

「也許是吧，但是...你們真的覺得，你們的現實里會有一個地方，允許帝國人和東方人、貴族和奴隸一起和睦生活嗎？」

「這...」

「呵，如果真有的話，相比於我們這裡，那個地方才更接近於美夢吧...」村長直了直腰，從懷裡掏出來了一根黑色金屬棒，「我不能認同這個結局，他們沒有任何罪孽，卻自生下來之時就承擔著你們強加的鎖鏈，如果連生活在自己的故鄉都不被允許的話——」

安榮心裡咯噔一下，攥緊了拳頭。

「你們的現實才是沒有意義的！！」村長手中的金屬棒發出耀眼的綠光。

安榮：「那是什麼東西？」

蓮蓮：「名義上是一件青鋼和一種能夠儲存魔力的礦石鍛造出來的法器。但實際上...」

瞬息之間，神之力降臨，隔絕了此地的一切聲音。

「守護我等的神明啊，如果您認為我的行為是正確的話，如果您也認同我等想要活下去的願望的話，如果您尚且愛著我們的話...請原諒吧，請允許吧，請見證吧...此乃是我的責任、我百年前沒能讓某人看到的東西...我將背負此地一切的罪孽、一切的怨恨，為這虛偽的夢抓住這最後一縷希望——偽·神權降臨。」

殘缺的靈魂已經無法燃燒，綠色火焰只能吞噬這活死人的血肉作為養料，隨著魔力的爆發，無數靈體尖叫著從他手中之物中湧出，四散開來而後墜入雪中。

蓮蓮：「他的能力只是把靈魂固定在肉體里罷了，雖說只要消耗足夠，也可以達到『死而復生』的效果，但那根本就不是這個能力本來或者說是最有效的用法，如果是作為戰鬥力來使用，他根本不需要固定『全部的靈魂』他只需要留下讓死者足以『動起來』的那部分靈魂就夠了。這樣的使用方式消耗的魔力很小因此完全能做到大範圍使用，百年前他們選擇這種地方開戰也是出於這個考量...沒錯，只要附近的死者足夠多的話，這傢伙...完全有能力製造出一支死者的軍隊。」

霎時間，山谷中掩埋於積雪灰燼中屍骸與白骨破土而出，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腐爛的、凍僵的、剩了半張臉的，各式各樣的死屍從各個地方涌了出來。他們不知疲倦、不懼傷痛、無謂死亡地屠戮著兩方的士兵們，青鋼武器的斬擊無法讓他們停下來，火焰魔法蒸發掉所有的血肉也不會倒下。從最初不明所以地反抗，到後來完全絕望后純粹的恐懼，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

（帝國軍軍中。）

岳將軍：「撤退！先撤退！」

副官：「將軍，不能撤退！這些東西的速度要比我們快而且也沒有疲勞的概念，看起來也不像是有知性的樣子，如果只知道一味殺戮的話，想必在眼前的活物全部倒下之前是不會停下來的吧？現在必須要在原地堅守，想辦法解決在背後控制這些傢伙的人。」

岳將軍：「你說的容易，但是...」

思桃：「將軍，您能派人把我們倆護送進那村子里嗎？」

岳：「楔子小隊的，然後這位是...巫女嗎？這地方離那裡沒多遠了——」一隻骨爪伸向了他。

思桃：「小心！」一陣狂風捲起，吹散了那白骨的肢體，將軍隨即拔劍將其斬碎。

岳：「如你所見，雖然能到達，但肯定要我們損失很多士兵，你們有把握嗎？」

巫女：「沒問題的，先見者大人就是為了解決這種事態才找來的我啊。」

岳：「好吧，現今也只能選擇相信你們了，副官！」

副官：「在。」

岳：「從前線挑兩百精兵，不惜一切代價護送兩位進入那個村子！」

副官：「是！」

岳：「高隊長啊，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

（回憶）

比伯：「吶，朋友，你說，我們有罪嗎？」

小強：「罪？什麼罪？」

「據說，在他們西方的傳說里，人生來就是帶著罪孽的。」

「你還信這個？」

「但是，如果沒有罪的話，如果我們都是無辜的話，為什麼...為什麼僅僅是在自己的家鄉活著，都不能被允許呢？」

「這...那不是你們的罪孽，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話，他們一定是比我們所有的人來加起來都要胸懷寬廣的傢伙，怎麼可能會為了這種理由就降罪於人，你們的遭遇那個...我想想，啊，就是那個冰之魔女一手造成的，人類里的混蛋肯定要比不講理的神明多多了吧。」

「我是恨透了她了...但是，那個女人也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吧？」

「即便如此，對我們來說...」

……

「只要，能把罪孽都歸咎於『ta』身上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