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隱娘見宴云何愣愣地望著自己,好像根本沒聽懂她的暗示一般,急得五官都皺成一團。
宴云何回過神來:「你們看見什麼了?」
這話聽著不是問句,而是變向的肯定,隱娘拳頭都握緊了,滿臉悲憤,好似捉姦在床:「你竟然承認了。」
宴云何立即反應過來,隱娘這句話不過是在詐他罷了。
將軍的營帳怎會透光,是隱娘胡說八道,用來試探他是否心中有鬼。
偏偏宴云何記得他剛剛醒過來時有些迷糊,一時間將佑延璟錯認成了虞欽。
想著拉扯間可能會將影子透出去,造成誤會,現在好了,不是誤會都成誤會了。
隱娘咬咬牙,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眼光,他哪有我兄長好看!」
宴云何因為胸口的疼痛,靠在床頭上:「是啊,他確實沒你兄長好看。」
隱娘見他竟然還敢承認,一時之間更氣了。
卻見宴云何突兀地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寒初可是因為這個生氣了?」
隱娘忍不住鑽進帳子里,若不是剛才見了宴云何的傷口實在嚴重,恨不得上去給人兩拳:「難道不該生氣嗎,那個什麼右眼睛說我們是閑雜人等!」
「真正的閑雜人等到底是誰啊!」隱娘臉都氣紅了,要是佑延璟在她面前,定會被她再次打翻在地。
宴云何噗的一聲:「隱娘,不要隨便給人起外號,那是世子。」
且很有可能就是先太子佑儀的血脈,要真是如此,隱娘不可對他無禮。
「況且他找我確實有事,現在城中叛軍挾持百姓逼我們退軍,這場仗打得艱辛,沒有他的幫助,怕是要死不少人。」宴云何道。
隱娘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讓她隔應的只是剛才發生的一切。
現在見宴云何這麼坦然,情況應該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嚴重。
她走到床前,沒什麼形象地坐在腳踏上:「兄長給你寫了好多信,你都沒有回他。」
酒藥的效果漸漸散了,疼痛緩慢地回到身軀,宴云何閉了閉眼:「什麼信?」
隱娘:「我叫鴉鴉們給你送的信,剛開始一日一封,後來還是我勸兄長不要寄得太多。他才少寫了點,但你一直沒回他。」
宴云何眉心微皺:「你確定把信送到我府上了?」
隱娘眼神有些閃爍:「確實是先送到皇城司那裡,但我有標記,非收信人不可打開,要是皇城司的人收到,應該會送到你家中。」
宴云何頭疼道:「這段時間,皇城司要收集姜家罪證,要收集東平城消息,忙得團團轉,誰有功夫給我送這種私人信件。」
皇城司的消息分四種,紅青黑白,緊急程度由紅到白,親事官們分批處理。
不用想也知道,虞欽給他寄的信件,隱娘不會浪費紅色信筒,定是用白的,這才耽擱了這麼長的時間。
等他離京前往東平了,那些信怕是才到府上。
想到虞欽可能是因為這個而感到不安,宴云何剛才還覺得有些樂,因為難得見到虞欽吃醋,這人嫉妒起來原來是這個模樣。
現在卻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離京前他雖然放下心結,同虞欽說了不少好話。
但虞欽到了藥王谷,就失去了他的所有音訊,再次收到消息,便是身受重傷。
來的路上該有多擔憂,預料過多少次最糟糕的結果。
宴云何忽然覺得,或許虞欽的情緒低落,不是因為嫉妒他和吳王世子,更多的應該是因為這個。
這時周大夫走了進來,他帽子都有些歪了,這是在路上趕的。
一見床上的宴云何,就背著藥箱走了過來。
剛纏上的傷口,再次被打開看了一遍。
周大夫仔細打量這傷口,低聲道:「怎麼處理得這般粗暴,這是把爛肉都給割下來了?」
宴云何臉上因為高燒而帶來的潮紅已經漸漸褪下,變成了沒有血色的蒼白。
他剛才強撐著起床,走到虞欽身前,已經耗了不少元氣。
倒進對方懷裡,其實不是裝昏,而是那刻他是真的站不穩了。
「必須要休養一段時間了,你這傷再拖下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周大夫嚴肅說道。
宴云何還有力氣笑:「這不是要靠周叔你來給我起死回生了嗎?」
周大夫恨不得開十天半個月的葯,讓他昏昏沉沉躺床上,就像虞欽那會一樣,別再隨便動彈。
這兩人怎麼多災多難,不是這個瀕死,就是那個受傷。
他從箱子里拿出藥粉,給宴云何細細上了一層葯,又往他嘴裡塞了顆葯。
「只看明天能不能退燒了,要是還在燒,就算這仗能繼續打,你也撐不下去了。」周大夫留下這句話,就嘆息往外走。
隱娘連忙起身送他,虞欽從周大夫進來后,就沒有說過話,只是在旁邊沉默地立著,盯著宴云何的傷口。
宴云何轉過頭,沖虞欽笑:「寒初,有點心嗎,我嘴裡苦。」
虞欽驟然回神,轉過身好像要去給宴云何倒茶水,又意識到他要的是點心,來回踱步,看著手忙腳亂,甚至有點傻。
宴云何又沒忍住,這回是切切實實地笑出了聲。
虞欽聽到他的笑聲,這才勉強鎮定下來,倒來茶水,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面是桃花酥。
宴云何一瞧見,眼睛都亮了,等就著虞欽的手吃了一口,才驚嘆道:「怎麼跟京城的一模一樣。」
虞欽用指腹抹去他唇邊的碎屑:「用的就是他們家的秘方。」
「老闆傳給你的?」宴云何驚訝道。
虞欽嗯了聲:「他們兒子犯了些事,恰好我能幫到。」
宴云何又笑了,他一見虞欽,除了剛開始那會,現在嘴角就沒下來過:「然後你拿這個作人情,學著做我最喜歡的桃花酥?」
虞欽無用地解釋道:「也學了別的。」
宴云何:「還要吃。」
虞欽只好再次將桃花酥遞到他唇邊,卻不妨宴云何不但沒有老實吃,反而在他指尖上親了口,最後心滿意足道:「確實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似被宴云何的嘴唇燙到一般,虞欽收回了手:「要不要喝點茶水。」
宴云何點了點頭,等喝過茶水后,他的精力幾乎要消耗完了。
虞欽脫去了披風,小心翼翼地上了床,避開了宴云何的傷處,握住了他的手,緩緩給他輸入內力。
宴云何試圖掙開,卻在虞欽嚴厲的目光下,不敢再動。
好久沒見過虞欽用這種眼神看他了,就好像當年在東林書院,招惹了虞欽過後,這人總喜歡用這種眼神看他,彷彿在琢磨著到底要從哪裡開始教訓他。
宴云何不想被教訓,他只想讓心上人喂他吃點心,陪他睡覺。
呼吸著虞欽身上淺淡的香氣,不知是不斷輸送到他體內的內力過於舒服,還是周大夫那顆丹藥起了效,宴云何幾乎是瞬間睡了過去,又或者說是昏了過去。
他在軍中從來都睡眠不好,因為戰爭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
每時每刻都要緊繃著弦,防止有任何意外的情況發生。
再次驚醒,營帳里的燭火已經燃盡,帳外隱約透進紫藍色的微光,還未天亮。
宴云何轉過頭,就看見一雙清醒睜開的雙眼。
虞欽見他醒來,便湊過來,用額頭抵住了他,半晌才鬆了口氣:「退燒了。」
宴云何感覺到身體里的內力前所未有的充裕,這甚至叫他的傷處都沒那麼疼了。
「你給我傳了一夜的內力?」宴云何驚道。
虞欽仍帶著那張人皮面具,宴云何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能感覺到觸碰他的手,遠比昨夜要涼。
虞欽:「沒事,我在藥王谷試了幾種療法,對身體很有幫助。」
宴云何啞聲道:「胡說八道,你到藥王谷才一個多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能恢復!」
說罷他伸手去碰虞欽的臉,卻被對方往後閃躲避開了。
「摘了。」宴云何沉聲命令道。
虞欽身體微僵,半天才緩緩取下臉上的面具。
臉上的皮膚悶了一整夜,果然已經泛起紅來。
但那點紅意,卻叫虞欽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可惜宴云何現在無心美色,看見虞欽的氣色變得極差,他的心情同樣變得相當糟糕:「叫周大夫來,我要問問看他,你在藥王谷這段時日,究竟調理到什麼程度了!」
面對這來勢洶洶的興師問罪,虞欽只冷靜望他:「好看嗎?」
「什麼?」宴云何被他問得有些懵。
虞欽坐起身,頭髮順著肩膀往下滑,黑髮如瀑:「我說這張臉,好不容易見到了,不多看幾眼嗎?」
宴云何啞然半天:「我是想見你人,當然臉我也想見,但這不都是想見你嗎?」
「我還以為你這段時間看習慣了,就不會那麼想了。」虞欽淡聲道。
說完他再次摸了摸宴云何的額頭,確定剛才沒有感覺錯,宴云何的確不再發熱:「我去喊周大夫來。」
「不是,什麼叫這段時間看習慣了?」宴云何急道:「你莫要轉移重點,我們方才明明談得是你的身體……」
「要是說到身體……」虞欽站在床邊,將披風的系帶打結,緩緩收緊。
那張在昏暗晨光中仍然叫宴云何心動的臉龐,可惡至極地對他道:「現在連床都起不來的人,不是我。」
「是英雄救美的宴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