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慘烈往事
之闌轉過身來,沉著臉坐下,對司牧狐道:「之彥,T+
夏無霜心中一陣緊張,趙之闌從來沒有對司牧狐這般嚴肅過,看來是要難了。
司牧狐合上書,一臉漠然地走過來,在夏無霜身邊坐下,看到她關切的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
趙之闌將一把黃銅的鑰匙拿了出來:「夏姑娘,這是我跟之彥的事,你也許並不願意旁聽,不如到樓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飾,隨便挑隨便選。這是鑰匙。」
夏無霜「哦」了一聲,站了起來,沒有接鑰匙,起身便要下樓。
司牧狐伸手攔.住了她,淡淡道:「沒必要了吧,我早已和你說過,無霜不是外人。」
「別,我還是下去吧.。」夏無霜見趙之闌神色冷淡,便欲撥開司牧狐的手,卻被他順勢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只聽他冷冷對趙之闌道:「.趙之闌,你不會覺得過往的所作所為太過卑劣,不好意思讓無霜聽到吧?」
趙之闌怔住,然後苦笑:「.如今我無論做什麼,在你眼裡都不是人。罷了,夏姑娘,我本來也無意避諱於你,只是怕給你增加煩擾,既然之彥堅持,你就坐下吧。」
他眼中的苦.澀和無奈讓人無法正視,夏無霜依命坐了下來,司牧狐將她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是暖的,握著她的力度也是溫柔的,只是這樣的溫暖和溫柔,他悉數都給了她,而一點也不願意分給他的兄長趙之闌。
比如他現在冰.冷的腔調:「有什麼話你就快說,我回去還有事。
」
趙之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之.彥。你還記得小時候地事情嗎?」
而司牧狐卻執意要做一隻刺蝟。挑眉道:「怎麼。要打溫情牌?」
趙之闌沒有理會他地嘲諷。繼續道:「那時候爹常說。我勇猛有餘。而謀略不足。可以為將軍。南征北戰。灑熱血。拋頭顱。以武功為國效命。而你。那時才五六歲。卻已是熟讀經書。能詩能賦。在我們兩個人之間。爹更看好你。他說你思維縝密。雖年少而英氣勃。將來必是胸懷韜略。經天緯地。匡扶社稷地人才。那時。所有地人都說。我這個痴長十二歲地兄長。完全被你地光環所淹沒了。甚至我地親娘都為此忿忿不平。說爹太過偏愛於你。以後必是讓你受重用。可是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地想法。你不知道。你出生那天。我比誰都要高興。在你地襁褓前說了一大篇傻話。還耍了好一陣花槍。逗得爹爹開懷直笑。那時。我想。老天終於肯給我一個弟弟了。這是他給予我地。最好地恩賜。
「我們趙家子嗣稀疏。爹爹三十歲上才有了我。對我自然是嚴加管教。缺少弟兄和玩伴地我。似乎也沒有別地選擇。每日只是和刀槍棍棒打交道。終天只是廝混在書房。習字讀書。日子枯燥到了極點。可是你地出生改變了這種無聊地生活。我每天都會在最短地時間內完成爹交給我地任務。然後跑到西苑去找淑娘。逗你玩兒。摸著你地看腳呵呵傻笑。一心期盼著你快點兒長大。好跟我作伴。等你會說話了。叫出地第一個音節不是娘。而是哥哥。連經驗豐富地乳娘也驚嘆不已。說這是聞所未聞地事。你從小就跟我這般親。長大了以後更是如此。等到能下地走路了。你每天都跟在我**後面。一迭聲地叫著哥哥。我偶然走快了。你攆不上了。你就地趴倒在地上不走了。在後面哇哇大哭。直到我親手將你抱起。才肯收了淚珠兒。滿目委屈地看著我……」
「行了!別說了!」司牧狐面色陰沉。不耐地打斷趙之闌地回憶。「如果你把我留下來只是為了說這些東西。我現在便要走了!」
與他不友好的表面態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感覺到此,夏無霜不由
緊他的手,柔聲道:「狐狸,你讓王爺一次講完么,T7機會能與你這般靜謐獨處。」
司牧狐看了她一眼,她目光中有著少見哀求之色,便緊閉了唇,臉上的表情稍有和緩。
那邊,被粗暴打斷的趙之闌,也對夏無霜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你不願意聽過往的這些事,不代表它不存在過。直到現在,每當回憶起你我環繞在爹膝下的那些時光,我心中總是痛的……」
司牧狐的臉色又開始難看起來,寒聲道:「你還好意思提起爹?趙之闌,我覺得很奇怪,你是不是已經忘了,爹就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爹不是我害.死的,不是!」趙之闌站了起來,低吼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痛苦。
夏無霜有些驚呆了,.她萬萬也想不到,司牧狐一直隱忍的,是這麼一個秘密。
而趙之闌此刻的激動,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已不再是那個閑適雍容,溫文爾雅的穆王爺,而是一隻盤旋在蒼涼戈壁上的蒼鷹,因了目光所及處的空曠與蒼茫,選擇了孤獨而隱忍地蓄勢而待。
「不是你嗎?」司牧狐斜睇.了趙之闌一眼,和兄長相比,他顯得異常平靜,不過這平靜,卻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隨時都有掀起怒潮的可能,「對了,確實不是你——我想起來了,爹爹是在被敵軍包圍半個月,彈盡糧絕的情況下,拔劍自刎而死,當時我就在他身邊,從劍鋒濺出的血,還落了一些在我身上,那衣衫我至今還保留在身邊。
不錯,爹爹確實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他這番話說.得清晰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吐得字正腔圓,雖然他的語調仍是那般淡淡的,但夏無霜聽在耳中,卻是驚心動魄。
她一個旁聽者.尚且如此,趙之闌的反應更是可想而知,想必在他心裡,一定掀起了軒然大波吧。
但趙之闌的反應,確是出人意料.的冷靜,他臉上看不出喜怒,甚至連先前因痛苦而泛出的微紅,也消失了。
他現在,只是蒼白而已,一臉蒼白。
司牧狐一雙墨玉的瞳孔微微斂起:「你知道那半個月爹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兵力衰竭,全軍被三十萬兵馬團團圍住,糧草已經所剩無幾、連馬都被殺光了充饑的情況下,他領軍苦撐了半個月。整半個月!這世上除了爹,還有第二個人能做到嗎?為什麼?因為他心中一直抱著希望,他窮盡所能幫著突出重圍的大兒子,能夠從羽國搬來援兵,將他的軍隊從絕境中拯救出來。可他等到的是什麼?你一走之後,音信全無!將士們都在帳中罵你,說你是貪生怕死之徒,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回朝搬救兵,不過是脫逃的借口!可是爹根本不信他們的話,直到自刎的前兩天,從來不信神佛的他,還親自設立了香壇,祈上蒼保你平安。他連自之時,面前的方向都是你歸去的那條小路,始終不信自己的兒子會如此絕情。這一切你都知道嗎?趙之闌!爹在殷切盼望你歸來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全軍將領在吃草皮,咽泥土,甚至互啖其肉的時候,你在做什麼?爹自刎謝罪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原本的八萬大軍在戰死病死餓死中去了七萬多,剩下的全被雲國俘虜的時候,你在做什麼?趙之闌,我現在就請你回答我,你在做什麼?」
在聽這段話的時候,趙之闌的身體,一直在哆嗦,猛烈的哆嗦。
而司牧狐的身體,也在一直地顫抖,目光也似荒野的狼一般,狠狠地盯著趙之闌。
夏無霜簡直不忍看,也不忍聽下去了。
在此之前,她絕對沒有想到,隱藏在他們兩兄弟間的,是這般慘烈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