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塵埃落定（上）

夜幕降臨，黑夜籠罩了整個大地。

京都皇宮之中卻是一派燈火通明，處處都是光亮。乾清殿前，元宸身著太子蟒袍，身邊都是禁衛軍。文武百官跪在下方，根本頭都不敢抬。

背後的宮殿內光亮異常，躺著的是已經只剩下最後的一口氣的那位君主。這位自詡明君實際卻心胸狹窄、善妒善嫉、不可一世的君王終於也要迎來了自己的末路。

然而在這種時刻，別說後宮的那些貴妃美人，就說自己唯二的兩個成年兒子，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守在他的床邊，牽挂的只有明早那皇位的歸屬。至於跪在下方的這些大臣，就更不用說了，一心惦念著的只有自己的項上人頭。

這皇宮反倒比其餘的地方更加冷酷，更加沒有絲毫的人情味。民間最後時刻還都留著一絲溫情，這裡卻只剩下算計和利益。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像是從指縫間流瀉的細沙。

元宸遙望著宮門的方向，似是在等待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待什麼，不由地屏住呼吸，等著這最後爭鬥的落幕。

終於宮門口那邊還是傳來了騷動，所有人心中都十分好奇，都在觀望，但是沒有人真的付出實際行動轉頭去觀察，甚至連偷瞄一眼都不敢，要知道周圍圍繞的那些嚴陣以待的禁衛軍可不是吃素的。

轉頭的下一秒可能就直接人頭落地了。

「太子殿下，三殿下帶著人從宮門口攻過來了！」

元宸對此早就有所準備，此刻絲毫沒有任何慌張，甚至連神色動都沒動。

「諸位，父皇早在多年前便屬意於本宮，特將太子之位傳於本宮。多年來，本宮深知在其位謀其事，一直謹言慎行、嚴於修身，如今父皇病重，本宮心中十分焦急卻又無計可施。在這最後關頭，本宮原只是想好好陪伴父皇，可惜天不遂人願。誰知三皇弟竟然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竟然會在這種時候企圖謀權篡位！」

「實在非本宮不顧念手足之情，實在是三皇弟此舉太過分了，其心歹毒，罪當榮誅。現父皇病重，本宮就代行長兄之責，好好教育一下三皇弟。還請諸君與本宮一同見證。」

所有人垂著頭不敢說話，互相小幅度地望了望，沒有一個人敢應聲的，幾乎除了太子自己的人所有人都面露苦色，你們兩兄弟自己的事情，爭就爭唄，非得扯上他們做什麼呢？

「看來諸君是不想和本宮一同見證嗎？你們是覺得三皇弟此舉能夠被理解寬恕的是嗎？」

下一刻，元宸意味不明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那態度明顯是要逼著他們表態了。

眾人僵持了一會兒，紛紛低下頭，齊聲道：「臣等謹遵太子殿下吩咐。」

元宸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一抬手，周圍的禁衛軍也都整齊有素地向宮門口支援過去。

眾人都小心翼翼地抬眸覷著元宸的臉色，看他那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大概便有數了，看來太子殿下很有把握，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看來這最後的位置也便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了。

不過想來確實也十分正常。二殿下年少時便被直接立為太子，經營多年，其勢力本就根深蒂固。三殿下雖有蟄伏、伺機而動的意思，然而終究還是起步太晚，加上無人扶持，又被太子殿下提防著，終究追趕不上也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只是可惜了。

若是三皇子沒有那麼多的心思，真的做個閑散皇子，或許之後還能做個富貴閑人，皇上的親弟弟，這身份也算得上尊貴。可惜還是貪心不足。外面喊殺聲震天，尖叫聲、哀嚎聲、兵器交接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可見外面的混亂。

然而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混亂的喧囂聲似乎越來越近了。

元宸的眉頭漸漸地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明明按照自己預估的，應該在前殿的時候就已經將人解決完了啊，怎麼會越來越靠近他們這邊？原本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已經都消散了，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左右踱步，透露出一股焦躁的氣息。

跪在下方的大臣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互相遞了個眼神，都在暗自揣度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前邊定然是出了什麼意外，看太子殿下現在這樣子，必然是有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之外。難道說今晚還會出現變故？三皇子平時都是扮豬吃老虎，顯山不露水的嗎？

就在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那混亂也終於擴散到了他們這裡。

元宸望著突然出現的元煊面色突變，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人怎麼會節節退敗，被打地狼狽成這個樣子？

元煊身披重甲，被人圍在中間，與元宸遙遙對視，原本總是顯得陰鷙灰暗的眼睛現在裡面散發著興奮的灼熱和嗜血的光芒。

「我親愛的皇兄，你是否可想過現在這一幕？」

元宸臉上輕鬆的寫意早已全部斂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三皇弟倒是好手段，平日里的工夫做的不錯，竟然瞞天過海，連本宮都騙了過去，沒想到三皇弟手下竟然還有這般的實力，讓禁衛軍都節節敗退，看樣子是操練了不短的時間吧？」

實際上元煊自己心中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自己沒有強勢的母族支持，現在手底下的這些私兵，都是自己悄悄讓人操練的，數量也算不上多，太多若是被發現自己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但是他也沒有想到第一次用上這些私兵，竟然會這麼厲害，各個都是能以一敵十的好手，身上濃重的殺氣似乎不像是第一次見血的人。本來只是想要最後搏一下，卻沒有想到竟然離成功這麼近。即將登頂夢寐以求的那個位置的喜悅終究還是沖昏了他的頭腦，讓他將這些微妙的不對勁之處全都拋在了腦後，只以為是老天眷顧自己。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皇兄難道只想問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嗎？皇兄之前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可有想過現在這番模樣？」元煊挑眉，話語中不乏炫耀得意之意。

元宸只是近乎平靜地望著他，發出一聲不屑地嗤笑。

「還未到勝負揭曉的時候，三皇弟未免也高興地太早了。」

「皇兄是還有什麼手段嗎？不妨都使出來看看，要不然一會兒可能沒地方使了。」

元宸抿了抿唇，沒有回應他的挑釁，緩緩地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長劍。

元煊把玩著手中的長弓，見狀大笑道：「哈哈哈哈！原來皇兄是打算自己上嗎？皇兄不會以為自己也能以一敵十吧？」轉瞬又換了口風，惺惺作態地道，「其實我也不想走到現在這兵戎相見、不死不休的地步的。若是皇兄願意放棄那個位置，我也是不介意放皇兄一馬，讓皇兄能在京都做個逍遙王爺，這不也挺好的嗎？」

「嗤！三皇弟若是覺得好怎麼不自己這樣去做呢？又何必勸說本宮呢？本宮是父皇親自冊立的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人。該懸崖勒馬的應該是你——三皇弟！」

元煊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斂去，「既然皇兄這樣說，那看來我們是沒有什麼可商談的餘地了。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

抬手，揮手，身後蓄勢待發的士兵們便紛紛沖了上去。

一直跪在中間一動不動的百官們現在終於慌了神，顧不上日後會不會被未來的那位君主惦記，現在還是保命要緊，頓時作鳥獸魚驚狀，紛紛散去，連滾帶爬地躲在了角落中。

元煊張弓搭箭，箭尖對準的赫然是被圍困住了的元宸。

「嗖——」

離弦的箭飛速地穿梭而過，帶來一陣破風聲。

元宸劈劍剛剛挑開一個人的武器，便瞥見射來的冷箭，可惜已經遲了一步，只來得及側轉身子，避開了要害，終究還是被刺中了肩膀。元宸狠心拔出了肩膀上的利箭，冰冷地瞥了元煊一眼。

若是平常，元煊定然是不敢如此挑釁，但是到了這最後關頭，而且還是自己佔據上風的情況下，也已經徹底拋開了以前的拘束，肆無忌憚起來。

一箭不中，那便再射一箭，兩箭不中，那便繼續，反正他準備的弓箭多的是，總有一箭能夠射中要害。

元宸的眼底浮現出厲色，心中知曉這樣下去不行，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元煊給殺了，只要殺了元煊，那其餘的烏合之眾自然不用放在眼裡。元宸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悄無聲息地打了個手勢。

元煊還在一心興緻勃勃地朝著元宸射箭，然而下一刻半空中便有四道寒芒紛紛沖著他而來。

元宸緊張地緊盯著，成敗就在此一舉，甚至都沒有分去半縷心神給元煊的冷箭。

下一刻，他就瞪大了雙眸，啞然失聲，怎麼會這樣？那可是連自己剛才差點被暗算都沒有讓他們出現的最頂尖的暗衛，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竟然這樣都沒用？元煊身邊究竟哪裡來這麼多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