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順其自然

我沒有接他的話，而李先生見我沒有反駁，則繼續說了下去：「我明白，這一切並不是您的意思。包括提供衛子夫的下落，和讓夏眸死，這絕不是您希望看到的結局。但是，如果不能求得最好，退而求其次也是有意義的。現在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想回頭，或許真的已經晚了。」

「已經晚了？」

「對，真的已經晚了。無論你是多麼的不情願，你早已經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了。」李先生壓低聲音道，「答應董事長，答應接她的班，犧牲掉夏眸一個人，你就有能力保住更多的人。衛青、平陽公主、霍去病，等等等等，還有我們。你也可以擁有你難以想象的財富，來完成你想實現卻又未實現的心愿。」

「犧牲品？先是衛子夫，接下來是夏眸，那麼還會有誰？」

李先生不說話了，只是淺淺的笑了笑。他的這種隱忍謙恭的態度讓我能夠隱隱的感覺到他這麼多年是如何在陳阿嬌的掌控下生活成長的。。

「衛青和平陽公主還好嗎？」

「他們很好，董事長請了最好的中醫給平陽公主治療，現在病情很穩定。平陽公主整天都是靜靜的打坐念佛，衛青就陪在她的身邊。」

「我能見見他們嗎？」

李先生點點頭：「可以。」

我有些意外，一定是陳阿嬌之前吩咐過，不然他定然不敢貿然答應。好像我的一舉一動。夏眸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陳阿嬌地掌控中似的，假如夏眸知道他的這些小聰明竟然為他帶來殺身之禍，不知道他會不會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嗟嘆呢。

李先生將我帶到二樓的一個僻靜角落，悄悄地對我說道：「這是董事長為平陽公主特別設的一個佛堂。」我點點頭。敲門道：「打擾了，我可以進來嗎？」

裡面有人緩緩的把門打開了，是衛青。他看到我時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色，好像早已料到我會過來似的，只是略略垂低了眼帘，低聲道：「進來坐吧。。

平陽公主背對著我們，端莊的坐在角落虔誠的念著佛，對我的到來彷彿毫無感知。衛青和我在不遠處靜靜坐了下來。他慢慢地轉過臉看了我一眼，輕聲道：「你來了。」

「恩。」

「還好嗎？」

「我很好，只是，你姐姐……」

衛青抬眼看了看平陽公主的背影，非常平靜的答道：「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們。」衛青淡淡的說道，「這場紛爭原本與你無關，你已經做到了最好。」

「可是……如果我不說，陳阿嬌又怎麼能找得到你姐姐呢。」

「她們兩個人的問題總有一天要解決。你拖得了一時，也拖不了一世。人生輪迴，世事無常，然而因果。是誰也逃脫不了的。韓嫣迷戀皇上，以致於一時意氣丟了自己的性命，然而轉到今世，他終於得償所願，能夠全心全意的守護自己所愛;皇上地心飄忽不定，從未在哪一個地方做過永恆的停留，然而轉到今世，他沒有了青春權勢。不得不掉轉頭，依附韓嫣的懷抱;公主對我情有獨鍾，而我一直對她敬而遠之，轉到今世，待我真正想接近她的內心時，她卻慢慢離我遠去了……每個人地結局。其實都是由自己註定。一花得一果，一人也得一果。如今我姐姐終於得到了她的果。只希望所有紛爭能夠全部解決，一切歸於平靜……」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若我也有來世，那我和夏眸之間的紛爭恩怨又如何解決呢。

「你雖然說的有道理，但這並不代表你姐姐也是這麼想的。其實真正造成你姐姐和陳阿嬌之間恩怨的，就是你口中的皇上。如今你姐姐遭受了這樣悲慘地結局，可他卻還逍遙自在呢，人的命，果然是分高低貴賤的嗎？衛青低下了頭，沒有說話。倒是不遠處的平陽公主開口了：「人生就像是走路，如果一個人獨行，那麼路就只有一種方向。遇上了另一個人，兩條路交叉，每個人就多了一個選擇，再遇上一個人，每個人就又多了一個選擇……千千萬萬人相遇，可選擇的路也同樣變得千千萬萬。在每個路口，每個人都在做著選擇，他們的選擇，不僅僅決定著自己，也影響著別人。千千萬萬人地選擇聚集在一起，便是這千千萬萬人地命運，由自己掌控，也由別人掌控。人如落花，降生時落在哪一個路口，乃是上天的意志，降生之後，則是自己地意志。高怎樣，低怎樣，貴怎樣，賤又怎樣，無論經歷過多少個路口，體驗過多少悲歡喜樂，最終的結局都只有一個，生命來源於天地，又將歸於天地。高低貴賤不過是表象，蘋果落到農民的手中，只是果腹的食物，而蘋果被承奉上祭壇，則成了神聖的祭品。然而歸根結底，蘋果只是蘋果，人也只是人，所謂的高低貴賤，不過是上天賜予你的一件衣服，在塵世穿上這件衣服，體驗不同的生活，脫離塵世時除下這件衣服，所有的人，不過都是一樣。」

我被平陽公主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一時沒回過神來。衛青微笑著站起來道：「公主，要喝水嗎？」

「說了這麼多，我也渴了，你給我倒些水來吧。」

「好。」

我看著衛青與平陽公主如此平靜詳和的相處在一起，心裡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平陽公主竟然蛻變成了現在這樣，為何陳阿嬌卻始終死不改悔呢？假如她能夠參透這些意思，那眼前的這些煩惱都會在傾刻間煙消雲散了。有些事，總在一念之間，就這一念，成為了難以逾越的溝渠。

「公主，您能告訴我怎麼做嗎？」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的心會告訴你怎麼做，如果你的心也處在茫然之中，那你就，一切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