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小腦斧
御賢王爺提親離去后,秋母青蕙端了宵夜下到女兒卧房,將宵夜擱在桌上,拉著女兒前前後後細細將她打量。
「我看看,乖女兒,原我說世間龍蟒不可肖想,不曾想你竟有王妃的命運。我要仔細看看,我生的女兒究竟是哪裡吸引了朝中一蟒。」
秋顏被母親翻來覆去地看,她抓著髮絲道:「怎麼樣,娘,可看出是哪裡吸引了神醫?」
秋母大抵看了一刻鐘,「嗯,看外表看不出來,畢竟粗線條。為娘知道了,是內在美吸引了王爺。」
秋顏嗔道:「娘。你真是的。」
青蕙嗤地一笑,「你速速把宵夜用了,明兒一早上朝呢,童昌拓那老賊陰險,你父親說他極可能在朝上先發制人,你要小心應對,行得正坐的端,不用怕他。在男人的官場上,莫要失了風度,這世上男人多有輕看女人,女子當自強不息。」
「我沒有怕他,雖然他是長輩,但朝堂上大家都是人臣,帝君也只是任人唯賢。且我是秋正佑和青蕙的女兒。我們秋家,不再低他童家一等了。」秋顏回答著。
青蕙摸摸女兒面頰,「明日還是你受封護國公的好日子。早些休息,養足了精神!」
「好。」秋顏記起一事,便將母親衣袖拉住,輕聲道:「母親,可否教我綉荷包?」
青蕙聽見一個「綉」字從女兒嘴裡說出,她深受刺激險些撂倒,忙摸了下女兒的額頭試著溫度,「沒有發燒啊,你說的是懸在腰裡的那種可以盛香料葯料的荷包,還是可以吃到你肚肚裡的荷包蛋啊?」
「...哎呀,娘,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王爺幼時凄苦,自小就希望擁有一個荷包可懸在腰間,我想連夜綉了,明日一早,早朝前就送給他。」秋顏坦誠地說著。
「我家的小木頭開竅了。為娘欣慰極了。」青蕙聽了女兒心意,便拿食指點了點她額頭,「娘教你。你打算綉什麼花樣的?」
「小老虎荷包。神醫他屬虎的。」秋顏認真的說著。
「小腦斧。剛開始就綉這麼複雜的啊,你再想想,你也可以綉個「一」字啊。一字荷包。」青蕙於是拿來針線和布匹,還有繡花繃子。
秋顏明白母親是打趣她,一字比老虎要好綉太多了,又說:「哎呀,我不是三分熱度。我是真心地要刺繡。」
青蕙愛憐的笑了,細心交代秋顏道:「你拿花繃子的時候,力氣小一些,那是木頭制的,容易斷。」
「我...知道。我又不是處處都蠻力。你要善於發現我溫柔的另一面。」秋顏很努力地跟著母親學刺繡,無奈拿針姿勢十分之彆扭,猶如受刑。
這是她第一次拿起繡花針,為了心上人而拿針線,心裡甜甜的又滿是期待,但她技巧拙劣,直把自己的十根手指扎了幾十個針孔,疼得她兩眼淚,「真是不容易啊,比練武功難多了。這是個細緻活。皇後娘娘可以綉龍袍,可太厲害了。」
「皇后那屬於國綉。你的小腦斧屬於小門小戶的秋家獨綉。但不要灰心,你刺繡女工樣樣不行,但你在女人堆里打架絕對第一名。」青蕙頗為自豪,「太后、皇后,都抵不住你一根指頭。」
秋顏:「......娘說的人,我可一根指頭不敢動呢。再說了,皇後娘娘待我極好,我喜歡娘娘不及呢。」
秋母開始特別耐心地給秋顏講解刺繡方法,針腳走法,一口一個乖女兒加油,乖女兒最棒,甚至手把手教秋顏刺繡,但是秋顏第一次使針線,領悟得很慢,秋母就漸漸失去耐心,終於在秋顏把布匹繡得縮成一團不明形狀的物什的時候。
秋母丟了她手,失控道:「你放過老娘吧,你不是繡花的料子啊!」
秋顏看了看一直棲卧在她身邊的七彩尋香鳥,嘆口氣,拿出不倒翁看了看,又信心滿滿道:「娘,你別這麼凶好不好。誰也不是開始就會繡花的呀。我第一天綉,你就打擊我。」
「乖女兒,別失落。是娘沒有耐心了,來,咱們再由頭來過。」秋母把上涌的血液沉了沉,然後又試著從頭教秋顏,不出半個時辰,秋母又崩潰了一回,「你想綉什麼,我給你綉吧。小腦斧荷包,交給娘。你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朝早起。」
秋顏堅持道:「這個小老虎荷包,我要親手繡的,綉不好我就不睡覺。」
秋母看看女兒被紮成蜂窩紅腫的手指,心疼又好笑,和女兒磨了十幾個回合,青蕙脾氣也被磨沒了,渾身只剩下溫柔慈愛,摸著女兒的頭道:「行吧。那你來綉,娘陪著你。」
秋顏一夜沒睡,在油燈下不屈不撓的...扎著手指,不,是綉著荷包,終於在清早時分綉成了一個小老虎荷包。
荷包本身是藏青色的,小老虎是暗黃色的,老虎額頭上的王字還有身上的花紋是黑色的,下面皺皺巴巴墜著一個暗黃色的穗子。
這是她人生中繡的第一個荷包,希望神醫會喜歡。
神醫小時候就想要荷包,帝君和榮親王都有,獨神醫沒有,她希望他快樂,她已經等不及要把小老虎荷包送給神醫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大抵有百十個針眼,可真…疼呀。
秋顏換上朝服,連母親做的早餐都沒用,便出府直逼著皇宮而去。
清早里,空氣清新,她出門頗早,有意先拐去葯閣一趟,她遠遠地見四月晨曦里,那藥王殿就在不遠處,她便加緊了步子,去見自己的...未婚夫。
前面人影一閃,卻見萱薏公主教她的婢女爾容攙著,從葯閣主殿方向出來了,她步履嬌美,身形搖曳。
秋顏一怔,將腳步頓下,才清早卯時,公主怎生從神醫的殿室方向出來了呢,她束手立在那裡,退到路沿上,給公主讓路。
萱薏步來,在她面前立住,目視前方,等著下臣秋顏給她行禮。
秋顏揖手,「屬下見過公主。」
萱薏遠遠早就看見秋顏了,她在此等候秋顏許久了,她來就是見秋顏這奪她愛人的小妖精的呀。
萱薏聽見了行禮,嘴角笑了笑,便熱絡地將秋顏的手拉住了,「秋顏妹妹,好妹妹,讓姐姐好好瞧瞧。要做新娘的人了,看著就喜慶,這眉梢眼角。」
說著,有意將懸著滄淼玉佩的那邊腰身曝露在秋顏的眼底。
秋顏見她一改之前的惡言相向,今日竟分外的溫婉,便由她拉著手細細查看,直到,在萱薏的腰間,她看見了御賢王爺的玉佩,她心中登時一疼,昨夜裡在秋府,她和神醫坐在廊子底下說話的時候,她還揪著這個玉佩穗子呢。
萱薏見她瞧見了玉佩,便輕呼一聲,連忙將玉佩掩住,「妹妹盯著玉佩看,可是認得這玉佩?」
秋顏頷首,「是御賢王爺的玉佩。」
萱薏慌張道:「不,不是御賢王爺的。妹妹不要多想啊!我今兒也不是從葯閣內殿出來的,我...我真的只是路過這裡。」
秋顏見她表情隱晦富有深意,她得神醫口傳教授,對男女事大抵知道了些表面,萱薏的表情明顯是和神醫發生了男女故事,她壓了壓衣襟的小老虎荷包,手指手心的針眼又作痛了,她輕聲道:「哦。我知道了。公主若是沒有吩咐,屬下先告退了。」
說著,秋顏便將手自萱薏手心抽離,準備入葯閣內院。
萱薏如慌張似的,連忙拉住秋顏的衣袖,將她阻住,「妹妹,可是要去詢問御賢王爺關於玉佩的事情?」
秋顏抿了抿唇,沒有與萱薏說話,爺對她坦誠,她一問就知道究竟,她是想問來龍去脈的,她素來直來直去,藏不住事。
這枚玉佩是御賢王爺出生時他母親給他的滿月禮,她是他的未婚妻,他都沒有將此作為信物送給她,她是挺想知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玉佩在萱薏的腰裡懸著。
萱薏看了看秋顏的面頰,見她有黯然神傷之狀,又道:「不曾想竟被妹妹撞見了。我...我便實話說了吧。」
「實話?」秋顏心底一沉,「公主何意?」
「妹妹,實際這事情都怪我。是我昨夜裡求御賢王爺留我在殿內過一夜,求他賜給我一個孩子。作為交換,我永遠離開他的生命。我甚至當著他面退了衣衫求他...很久,男人嘛,通常抵擋不住的。女追男,隔層紗。」萱薏說著,微微一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啊。」
秋顏眼眶一澀,手禁不住打顫,回想起神醫與自己幾回親近時都情難自控的樣子,她倒信了萱薏五六分,爺也會問萱薏「怎麼是好」嗎。
「公主你...你退了衣衫。」
「是。」
「爺...爺他真的給了一個孩子與您?」
「是啊。你知道怎麼給我孩子的。對嗎?需要我給你講一下經過嗎。」
秋顏垂下了眼睛,這種事情倒也難以啟齒,「不必。」
萱薏眼底有得色,但也被深深刺痛,秋顏必是和滄淼有過親近,不然如何知道怎麼受孕呢。但秋顏年輕,感情上簡單,她拿捏秋顏拿捏得輕鬆極了,看著秋顏快哭的樣子,她心裡舒服極了,為什麼總是我落淚啊,憑什麼。
「御賢王爺一心愛你,對我無半分心意。不過為了和你永遠在一起,他便答應了和我過一夜。讓我承歡幾回,以保證得了子嗣,這一晚上啊。」說著,萱薏就停了下來。
秋顏冷聲道:「夠了。」
萱薏繼續說道:「並且,他興起不能收拾,你知道的,他面上溫和,私下裡深諳情趣,早與你說過,他無度。昨夜,我與我的丫鬟爾容,一起與他侍寢了。此事,我希望你不要怪他。因為,他也是想擺脫我,更好地和你在一起。」
秋顏眼眶紅了,她單聽萱薏這樣說就覺得心中難受,和公主在一起已然使她心傷,怎麼還有爾容啊,素聞皇室亂,可神醫素來潔身自好啊,怎麼會如此,「他...他和你還有爾容一起,一起歇了。爺他不是...這樣的人。」
爾容在旁複議,「主子的意思,我們做奴婢的不敢不從。」
秋顏將手攥了。
萱薏對秋顏溫溫笑道,「我是一國公主,我沒有必要拿我自己的清譽開玩笑的。妹妹,你萬不可因此事而和御賢王爺退婚啊。他都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再有,男人開一次小差,出軌一回,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父親,不也有多房妾室嗎。」
秋顏的心裡絲絲縷縷的剜痛著,「你為什麼將此事告訴我。」
「我坦白,是因為爺他說了,若是教你知道了,他會殺了我和我腹中孩子。今日被你撞見玉佩,我才不得已將事實告訴了你。」萱薏眼尾睇了眼秋顏,「妹妹,祝福你和御賢王爺,婚姻美滿。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會永遠離開的。我用的我退出,成全你們的幸福。」
秋顏凝著萱薏,竟無話可說。
萱薏厲了聲色,「請你!也高抬貴手,放我還有我腹中的孩子,一條生路。不要厚顏無恥的去滄淼面前裝可憐,說你知道了玉佩的下落,讓他來殺我。你那樣很惡毒,很卑鄙,你知道嗎!」
秋顏看了看萱薏的腹部,神醫他...他當真將小寶寶送進萱薏的肚子里了,還有那個爾容也可以得到他的寶寶嗎,都也可以嗎。不是說只有我可以嗎。
「護國公,怎麼不說話啊!」萱薏瞪視著秋顏,「看起來,你就是一個惡毒的人,你是要告訴滄淼,讓他殺了本公主,是嗎!你不滿意他息事寧人,和我用這種方式和解,對嗎!」
「屬下並非惡毒之人,我沒有要拆穿讓爺難辦,更沒有要殺你。若是爺許你玉佩,我無話可說。」秋顏覺得喉中竟有腥咸鐵鏽味,她靜了片刻,將事情埋在了心底,「我沒有要問爺此事。我不會對他提及此事的。」
「那麼就謝謝你不殺之恩了。」萱薏揚了揚戴著護甲的手,算是與秋顏行了一個作別禮,而後便離開了,心想成什麼親啊,秋顏不作病死了才怪呢,讓本公主不如意,大家就都不如意。
秋顏隱隱有胃痛之感,喉間澀然難忍,眼睛隱隱有紅跡,加上學習刺繡一夜未眠,竟有暈眩之狀。
她將步子邁入了葯閣,剛到寢殿門處,便聽內里有說話聲,她便在門外住步,準備敲門,還沒敲響,便聽子芩的聲音傳來:「爺,為了娶護國公為妻,昨夜裡你們三個人,通宵達旦,忙了一宿,直到清早里那二位才走。您累壞了吧。」
秋顏登時雙腿如同灌了鉛,三個人,是指爺,萱薏,還有爾容嗎。
滄淼溫潤的嗓音裡帶著疲憊,「別說通宵達旦忙一宿,忙兩宿也可以。只要能娶得嬌妻。做什麼不可以?」
秋顏呼吸一窒,猶如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