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亂起
掌心捧著熱乎乎的茶水,我盯著掌中瀲灧的翠色,語聲低緩,「當然,我有預謀,沒有同夥,今日不過給瑞恩一個暗示,瑞恩她一個姑娘家,雖然貴為公主,卻沒有實權,能翻出什麼來,至多不過在敵敵畏身邊念叨念叨,給他鬆動鬆動心思,只要埋下點不安分的種子便居功甚偉,至於敵敵畏若是真動了什麼心思,他在我朝孤立無援,又遭軟禁,想越個獄啥的還不是必需經過你們點頭,我只是想,將來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與他聯手,沒準恰是一步好棋,反正一直囚在你們手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你不也說過他不是池中物嗎,到時候或借著瑞恩的手偷放了敵敵畏,或你們當面達成什麼協議,終究不失為一條路。」
黃蜂默了,許久沒有接茬,我以為他生氣了,因為我的作主張,他正肚裡暗罵我作聰明以為是?
「還好意思說人家瑞恩是姑娘家,怎麼不說你己也是小女孩家家,偏偏這麼多花花腸子。」還好,聽他的語氣,基本上是贊同的,甚至還是讚賞的。
「你能就事論事嗎?」我也硬氣了。
「好好好,就事論事。」黃蜂噙著一抹無以復加的俊朗,湊到我耳邊低語,「你這揣測人心的功夫,很到位,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涼拌,靜觀其變唄,戰還沒打起來呢。不能冒進。打草驚蛇可就難辦了。」茶香翻滾,我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不久之前剛剛在這裡展顏的蕭鄭,在北方黑色的大地上,能否高高聳立起黑色滾邊地誠字旌旗?
「你說瑞恩若是知道她地閨密在算計著利用她,到時會怎麼想?」見不得我得意洋洋的小人之態,黃蜂不懷好意的打擊我。
「這叫什麼混帳話啊。我為江山大業考慮,又不是己圖什麼,你以為我對你們男人的事費心費力的因為有癮啊。」利用了瑞恩,多少有愧,他一針見血,戳到了我的痛處。我乍毛了,喋喋不休,「再說我這麼著也是為他倆著想,正所謂亂世出梟雄,他北辰如果一直太太平平跟我朝相安無事,那他豈不是背井離鄉當質子當到死。不破不立。戰爭就是破舊立新地不二手段,如果他還算個人才。就應該把握住這千難逢的機會,一場戰爭就成他的千秋霸業。兩個國家都是他掌中風雲,他是背後最大的既得利益。雖然這麼說有點大不敬,卻是字字肺腑,有朝一日他登頂稱霸,瑞恩到時候以和親公主的身份下嫁,他念在永旭相助起義舊情,再加上軟玉溫香在抱,兩國至少會有一段幾年十幾年休養生息的和平,而且兩人堂堂正正地白頭到老,瑞恩也能稱心如意不是,說回來我還不是為瑞恩的終身大事考慮,雖然整個過程操作難度有點大,而且敵敵畏其人……守信君子還是狼子野心,現在都斷言過早,恕我心拙,只能想到這麼多。」
「怕了你了,我一句笑言引來你一車高論。」黃蜂激賞的看我,聲音誠懇,「你要是入朝為官,便是相才。」
「香菜?我討厭香菜。」我嘻嘻哈哈,隨手擺弄著黃蜂的衣角。
「敵敵畏這個人的確能忍辱負重,但也絕不是好相與的。」黃蜂緩聲思索,他隨便地時候很隨便,正經地時候也很正經,「他斷然不會困守一隅,任人擺布,他只是在等,所以當時機出現的時候,他不會錯過地,如果聯手,勝算很大,你還記得冬天他受傷那次?」
「查出什麼來了?」
「他命真大。那次前後一共來了三撥刺客。都是北辰高手。都被他一一逃過了。」
「嘩。那三撥人不會各為其主吧?」我震了。那孩子真是反刺殺高手啊。快趕上卡斯特羅了。
黃蜂點頭。繼續曝料。「被他擊斃了七七八八。都埋在後山。被我地人現了。根據頭骨地特貌。」
我皺鼻子。也是。那麼多兄弟。都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吧。派人在敵國結果了他。說不清。道不明。一勞永逸。永除後患。
「他仇家還真多。各個都想置他於死地。你說他能忍氣吞聲。任人宰割地等死嗎。所以啊。八成他也在伺機而動呢。你們勾搭成奸這事。靠譜。但這事不能你們上竿子找他。端著等他通過瑞恩傳話。表示有意協商共同從長計議。嘿嘿。你們最近也別管瑞恩太嚴了。她要想去遛馬就去遛唄。」
「小狐狸,真不可愛,誰要是被你惦記上可就慘了。」黃蜂斜睨著我,一雙桃花眼賊亮賊亮,口氣半真半假。
「你平時記得多燒兩柱高香,多捐兩錢香火吧。」我仰頭大大打了個哈欠,漸漸有些睡意了。
「乖,小心存食,一會再睡,告訴你個內幕,搜山尋找刺客屍體的時候豬腳也在場,多虧了那小東西的鼻子。」黃蜂倒了滿滿一盞釅茶,不容分說,飲驢似的給我強灌下肚。
「你你你怎麼能這樣。」我一邊躲一邊反擊,掄起胳膊捶打他,我可捨不得我家豬頭見丁點血腥暴力,同樣是香豬血統,怎麼待遇差了這麼多,我家豬頭嬌生慣養,他家豬腳就得抓差勞碌,還遭到鹿肉荼毒,哎,生境遇才是王道矣。
黃蜂猿臂一攏,輕而易舉地捉住了我胡亂揮舞的胳膊,長指揉揉我的頭,笑得很不正經,「其實豬腳和豬頭倆挺合適的,儘早嫁過來吧。」
「我也這麼覺得。」我是好孩子,乖乖的實話實說,說完看見低頭悶笑的黃蜂,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有問題。
「嫁你個頭。」我色厲內荏,「舉國都對抗外敵呢,哪有心思談婚論嫁,先國后家,太傅怎麼給你啟蒙的。」
「別這麼上綱上線嘛。」黃蜂輕撫我的後背,一下一下的順著氣,「兩頭豬而已,不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吧。」
淡定,淡定,我又激動了,狠狠地白他一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扒著他的袖子眸色清澈,「哎哎,你說我送二哥他們個人好不好,我已經關注好久的了,此人出身馬場,諳熟騎射,稍加歷練,便是一員虎將,此等正事,不比我這白白擔心又幫不上一點忙有用,到時候大軍如虎添翼,我也能忝著臉跟人吹說有我一份功勞。」
「戰時良將難求。」黃蜂扶著我靠著他,「讓我猜猜,這人莫不是你生辰之日杏林那位壯士?」
「就是他,傅濟琛。」我眯起眼睛,已有計較,一想到大軍後天離京,時間緊迫,耽誤不得,我立馬又來了鬥志,疲憊煙消雲散,推開黃蜂站了起來,笑眯眯地擺擺手,「你也告辭吧。」
我在後院林子里找到傅濟琛,然後把那張裝了彈簧片的寶弓還有蘭博,一併當面送給了他。
他們一人一馬有著同樣生不逢時的命運,蝸居在水府里,蒙塵多年,我有愧。
給他一個機會,揮灑沙場,也算了全了當年的一份承諾。
至於蘭博,北辰是他的故土,這次歸鄉,帶著金戈鐵蹄,也許不合時宜,但也遠勝於在水府的後山林一天天磨去了傲氣。
傅濟琛當時看向我的眼神,我永世難忘。
四月二十三,黃道吉日,十萬大軍踏出德勝門,皇帝親送大軍出城,面北祭酒,之後在城門上佇立了許久。
接連幾日,皇帝沒有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