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致命一擊
下午3點的廚房內,水聲「嘩嘩」,並不時傳來輕悅的哼歌聲。
這時,輕微的開鎖聲令哼歌聲瞬而停止——陸璐嘴角一勾,低頭繼續洗菜。
「誰……誰在那裡?」馮志誠顫聲問道,同時抓緊門把,準備隨時甩門逃去。
「啊,你回來啦?」陸璐停下手上的活,輕快地從廚房旋出。
「……璐璐?」馮志誠的表情從驚恐馬上轉為驚訝,「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哎呀,你忘記啦?今天是我們結婚四周年呀!」陸璐說完一甩頭,嘴高高地嘟起,眼角卻偷偷注視著馮志誠的細微反應。
「哎呀!是嗎?對不起!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掉了,真該打!」馮志誠勉強笑著,用力地給自己蒼白的臉賞了一巴掌。
相信了?陸璐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自己準備了一大堆「原來是自己搞錯了呀」的台詞,竟然一句也沒派上用場,可見今天他被嚇得不輕啊。於是微笑著走上前,在他扇下第二掌前拉住了他的手:「算了啦。以前三次不都是你提起的?那我也要自己掌嘴咯?」
「那……也不用這麼早回來啊……」
意思是這麼早回來有什麼企圖嗎?當然是回來欣賞你魂不附體的表情啊。根據大衛的報告,他今天在路上不知捉住了多少過路人狂問「你說什麼回來了」、「白若若在哪裡」之類的問題,全因為在路上遠遠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衣倩影。真感謝上天,讓他在這個時刻碰巧遠遠地發現了白若若。
「當然是回來做晚餐,給你一個驚喜啊。」陸璐笑著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我知道自己的廚房功夫不行,所以專門請了一個下午的假回來做菜哦,今晚的晚餐就包在我身上吧……哎呀,我的湯!」馬上轉身跑回廚房。
「哦……」若是從前,馮志誠必然會把她從廚房拉出來,搶過她腰上的圍裙,然後打哈哈地說:「這麼粗重的活兒當然是我出馬啦。」但恐怕是太累,今天的他只是斜斜地倒在沙發上,右手用力地揉著眉心,突然又想到:「昨晚和你說搬家的事……」
「唉,我今早問過中介了。這房子最近太出名,要脫手實在不容易。你知道,我們買了這房子之後就一直沒有存錢,再加上最近房價一直就這麼漲著,這房子不脫手我們也很難再買新的,租的我又擔心你怕它可能不」乾淨「……對了,你今天怎麼也這麼早就回來了呀?」陸璐說了一大堆早想好的理由,又突然「無意」地轉換了話題,令馮志誠無力思考的同時又驚得彈跳起來。
「啊?」
「……我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啊,這幾天幾乎沒有休息過……」馮志誠又軟軟地躺下。
「所以就回來了?」陸璐故意放低放綿聲音。
「嗯。」
「嘿嘿,所以白若若也回來了。」陸璐突然陰陽怪氣地笑說道。
果然,在一秒的靜默后,馮志誠驚叫一聲,隨即聽到東西狠狠撞擊地板的聲音。
陸璐強忍著復仇的快意,帶著一臉驚嚇的表情從廚房跑出來。
「怎麼——嗚!」還沒說完,陸璐就被突然衝上前的馮志誠死命掐住了脖子。
「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什麼白若若回來了!你在胡說些什麼!」馮志誠吼叫著,蒼白的臉因暴戾與極度的恐懼變得異常猙獰,雙手的力度也越來越大。
料不到馮志誠突然來這麼一手,陸璐雙手拚命掰著馮志誠的手,條件反射地使出防狼術——抬起右腳就往馮志誠的胯下踢去。馮志誠受痛,雙手猛然推開陸璐轉而捂著被踢部位,陸璐也得以借力退至牆角,被突然衝進氣管的空氣嗆得直咳嗽。
「你……剛剛……說……什麼……」馮志誠痛得眯眼,卻也因為陸璐那一踢找回了些許理智。
「咳咳咳……呼……呼……呼……」陸璐摸著脖子,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繼而變得憤怒。她一衝上前,用力把馮志誠再次推倒在地:「你瘋啦!」
「那……你剛剛……說了什麼……」馮志誠躺在地上還弓著腰,毫無還手之力。
「什麼說什麼!我還沒問你怎麼了你就掐我脖子!你瘋啦!」陸璐氣喘吁吁。
「不……不是……上一句……」
「什麼上一句啦!我就應和你說你回來了嘛!」
「不……不是的……你說……你說了……」馮志誠終於能從地上坐起,但仍捂著胯下。
「說了什麼?」陸璐一揚眉。
「你……你說了……」馮志誠突然變得支支吾吾。
「什麼!」陸璐聲調變高。
「白……白若若……」聲音細如蚊蠅。
陸璐一愣:「白什麼?」
「不……沒有了……我……我……我幻聽了!」馮志誠抱著頭,喪氣地嘆道。
「……」陸璐知道馮志誠經過一天的折磨,這句話的確是由衷之言,真的沒有懷疑到她,所以繼續假裝同情地盯著地上的馮志誠,然後嘆了口氣,從桌上拿過一杯水遞給他,放軟聲音道:「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先上床休息一下?」
「嗯,也好。」馮志誠接過水喝了一口,定了定驚才能站起,搖搖晃晃地朝睡房走去。
「嘟嘟嘟嘟嘟嘟……」一陣電話鈴聲令兩人的動作僵了僵,馮志誠更猛地轉過頭。陸璐朝他擺擺手,徑自走向客廳的固話。
「你好……我是……哦……好。」馮志誠默默地看著陸璐掛上電話,默默地看著她毫無表情的臉。
「那個女人……醒過來了。」陸璐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卻炸得馮志誠的身子晃了晃。
「怎麼?」陸璐側頭,觀察著他強烈的反應。
「啊……那太好了。」馮志誠蒼白著臉,笑道。
「嗯。」陸璐走進廚房,末了又飄來一句,「醒了一下,又昏過去了。醫生說要完全清醒起碼得兩天。」
客廳又恢復了寧靜。
「沒關係,我可以等。」陸璐低頭洗菜,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
客廳依然寧靜。
「若若,我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單位了,現在要馬上回去取一下。」馮志誠突然走進廚房,用力地抱了抱她。
「哦,好。一路小心。」陸璐笑了笑,聽到門猛地關上的聲音,才發現自己手上的菜葉早被捏得蔫淤。
他叫她若若。
陸璐一咬牙,狠狠地把手上的菜葉扔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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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飯廳,三支紅燭燃點的火苗輕跳著,染黃了桌前陸璐的臉。她低著頭,桌下忽地散發出一團藍光。
「親愛的老婆大人,我被主任拉住加班,可能很晚才回,不要等我,先吃先睡。」陸璐一字一句地讀著,臉上卻露出了不能明辨的笑容。她合上手機,藍光也隨之消逝。
「無所謂了。」她笑著放下手機,拿起刀叉慢條斯理地切割著眼前的牛扒。
「真難吃。」她皺著眉,自言自語道,又給自己灌了一大杯紅酒,「看來以後要請傭人了。」
這時,桌上的手機又「嗡嗡」地顫動了一下,信號燈一閃一閃。陸璐拿起手機查看,是一封彩信。她接收了,看到了兩張細小的圖片。
首先進入陸璐眼瞼的是一片披著晚霞的墓地,一個身影雙手緊緊抓著其中一塊墓碑,看似激動,更似落寞。儘管鏡頭很遠,身影又是側身且模糊的,陸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馮志誠。
第二張圖片是墓碑的大特寫,上面的相片是一張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會忘記的臉,相片下面用金色的仿宋體書刻著「吾愛白若若之墓」七個大字,右下角的小字很是模糊,陸璐憑著猜度應該是「沈佟陽立」之類的話。
「真被嚇得要去確認白若若是不是跳出來了。」陸璐放下手機,繼續切著牛扒,突然右手用力地一甩,「咣」地一聲,餐刀應聲落在地板上。
「為什麼!」陸璐把叉子也扔掉了,雙手用力地抱著頭,全身顫抖地吼著:「為什麼那個女人就這樣死了!明明撐了那麼多天了,為什麼不說一句話就死了!」她不怕惹官非,這件事她本身就是正當自衛,再者自己有的是錢,她真的不怕!但那女人一死,就沒人再指證馮志誠了,這才是她暴怒的原因!「可惡!」她猛地抄起旁邊的手機,作勢就要往牆上扔去。
「嗡嗡嗡——」手機適時地在她手上掙扎了一下,快速跳動的信號燈及時拉回了陸璐的理智。陸璐打開手機,一條新信息令她眼前一亮:「他已回單位,卻在途中一間小賣部處買了一包一次性手套。」
一次性手套?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從不明所以到輕笑,從輕笑轉變成大笑,陸璐抱著手機快樂地笑,眼淚不止地往下掉。她突地衝進睡房,拿起小挎包就往大門外跑,一邊一關門,一邊握著手機按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陸小姐?」電話那端瞬而通了,傳來大衛略帶驚訝的聲音。
「我知道他為什麼要買手套。」陸璐一直向外奔跑,聲音異常興奮。
「哦?」
「我和他說,那個昏迷的女人,醒了。」聲音聽起來已經有點喘了。
「啊!」
「是的,我,正趕往醫院。」然後是車門被用力關上和汽車開動的聲音。
「好極了!想不到他會上釣!」大衛的聲音也跟著興奮起來。
「是的,我也想不到。本來只是想嚇嚇他。」
「陸小姐放心,下面的事我來安排!」陸璐聽出大衛也開始摩拳擦掌了。
「嗯,保持聯繫。」陸璐合上手機,駕駛著車子幾乎全速衝出了小區。她知道,要不是「天堂」的藥效,馮志誠不會做出這種不經大腦的事,也就是說,今晚可能是她最後的機會了。車子越開越快,陸璐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也因興奮而微微顫抖。
「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陸璐不自覺地慘笑著,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