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古屍之王

今夜是個晴天，一輪明月掛在天空中。

前幾天帶著二虎哥的魂魄認陰路時，還寒風刺骨，現在天氣卻暖和多了。

鐵蛋家的墓地在村東面，我一手提著白燈籠，一手拿著招魂幡，出了村子，往村東走去，邊走邊念叨：

「鐵蛋家嫂子，遇到這樣事情，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如果你不順利下葬的話，鐵蛋哥一家可能就要遭殃了，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就安安心心下葬，來世一定會大富大貴，子孫滿堂的……。」

在招魂幡上，有一圈用黃紙做的紙球，這些紙球用細線吊在招魂幡上，如果魂魄跟過來的話，這一圈紙球會不時被吹起來，或者在周圍出現小旋風。

但我從靈堂出來到現在，招魂幡上的紙團，卻一直是垂著的。

我周圍也沒出現旋風。

現在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了，我心裡直打鼓——難道鐵蛋老婆的魂魄沒跟過來？

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停下來，拿出事先疊好的幾個招魂帖，把招魂帖點著，如果周圍還是沒出現旋風的話，那就是魂魄真的沒跟過來。

那就要重新回靈堂招魂了。

如果第二次回靈堂，魂魄還是沒能跟過來的話，那就是魂魄不願意進陰間的家，也不願意再投胎轉世，應該已經打定主意，要做個孤魂野鬼了。

出現這種情況的話，那就麻煩了。

我把招魂貼拿出來，點著后，緊張地看著周圍，但一直等那幾張招魂貼都燒成灰后，附近還是一點旋風都沒有。

我嘆了口氣，看來鐵蛋老婆的魂魄，是真得沒跟過來。

我剛要往回走，可就在這時，一股強風突然刮過來。

這股風實在是太大了，把我颳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我手中的白燈籠和招魂幡，也都被這股風颳走了。

只見招魂幡和燈籠被這股風裹著，忽忽悠悠，往東北方向飄去。

我頭嗡地一聲，難怪出發前，我的眼皮直跳，現在果然出事了，而且出的是要命的事。

我知道，這叫「鬼領人」。

在帶著魂魄認陰路的時候，招魂幡和白燈籠，如果忽然被鬼魂颳起的風帶走，那千萬要在招魂幡和燈籠落地前接住。

如果招魂幡和燈籠一落地，那領著鬼魂認陰路的人，在三天內，就必死無疑。

本來是人領鬼魂認陰路，卻被鬼魂奪走了燈籠和招魂幡，人要追著燈籠和招魂幡跑，所以才叫「鬼領人」。..

人領鬼，只是認路，為得是讓死者順利下葬，這是好意；但鬼領人的話，卻是要送人去陰間，這是要殺人。

「鬼領人」這種事，其實極少發生。

據我了解，在一百多年前，我們村就曾出現過一次這種「鬼領人」的事。

那次是為一個跳井而死的孕婦辦喪事。

到了夜裡，兩個領魂的把式，提著白燈籠，拿著招魂幡，帶魂魄去認陰路。

剛走到半路，忽然，一陣風把他們手中的白燈籠和招魂幡都颳走了，兩個領魂的把式嚇得趕緊追。

但緊追慢追，還是沒能及時接住，讓燈籠和招魂幡，都掉在了地上。

在第二天夜裡，那兩個領魂的把式，在睡夢中，不聲不響，就沒了呼吸和心跳，身上沒有任何傷，也沒發出任何動靜。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種「鬼領人」事情，我今天夜裡也遇上了。

我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在白燈籠和招魂幡落地前接住它們，絕不能讓它們落地。

我不顧一切，追著風中的招魂幡和燈籠狂跑著，一直追到一個土崗子上。

忽然，就見不遠處，又刮過來一陣旋風，從捲起來的爛樹葉能看出來，這股旋風好像很細，把刮跑燈籠和招魂幡的旋風攔住了。

兩股旋風交纏在一起。

還沒等我跑過去，招魂幡和燈籠，就一下子掉在地上。

眼睜睜地看到招魂幡和燈籠落地，我又急又怕，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我還是沒能在落地前，把招魂幡和燈籠接住，看來我在三天之內，可能就要死了。

下葬二虎哥的過程中，雖然也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但都被我一一化解掉。

可沒想到，鐵蛋老婆的喪事，一下子就定了我的生死，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兩股旋風交纏了一會後，很快就都不見了。

我嘆了口氣，掙扎著站起來，去撿掉下來的燈籠和招魂幡。

等走過去后才發現，招魂幡和燈籠，正好掉在一個磨盤上，而不是掉在地上。

這太意外了，我又驚又喜——

因為我知道，只要燈籠和招魂幡，不是掉在地上，而掉在石頭上，應該就沒事了。

辦喪事的白燈籠，和招魂幡，本來都是給死人的魂魄引路用的，但這兩樣東西，不但能給死人的魂魄引路，也能給活人的魂魄引路。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鬼魂一旦拿到這兩樣東西，也能用這兩樣東西，帶走活人的魂魄。

所以如果手拿著辦喪事用的白燈籠，或者招魂幡時，一定要攥緊，萬一被旋風颳走，那就可能是魂魄乾的。

這兩個物件一旦掉在地上，那活人的魂魄在三天內，也就要「入土」了。

但如果掉在石頭上，而不是地上，活人的魂魄就不會有事了。

因為只有石頭能隔絕地氣，掉在上面，就能阻止人的魂魄進入土裡，人自然也就沒事了。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出了口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是剛才另外一股旋風，把鐵蛋老婆的那股旋風擋住，才讓招魂幡和燈籠掉在石頭磨盤上，我也才撿回了條命。

我忽然想到，在祠堂的時候，也就是這種細旋風突然出現，把那個有內髒的紙人吹倒，救了我一命。

那是吳石三的魂魄，難道剛才也是吳石三的魂魄救了我？

我緩過神來，攥緊燈籠和招魂幡，剛要往回走，忽然，一股特殊的腥味，飄進了我的鼻子里。

聞到這種腥味，興奮的渾身一抖。

對於我們這些盜屍人來說，這種氣味太熟悉了——

因為這正是古屍的氣味，而且這種氣味，只有挑著這種白燈籠、拿著招魂幡時才能聞到。

這真是歪打正著、因禍得福，竟然在這裡發現了古屍。

我攥緊招魂幡和白燈籠，在周圍仔細地聞著，很快，我根據氣味判斷，那個古屍就埋在磨盤的下面。

跟著申紅鬍子學藝三年，我們師徒倆不知走了多少路，磨破多少鞋，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一具古屍，而且是申紅鬍子找到的。

可沒想到，今天我自己竟然能找到一具古屍！

一興奮，我就站到了那個磨盤上。

忽然，我發現有點不對勁——在月光下，我發現我的影子，忽然變成了一個穿著長袍，頭上戴著一個尖尖帽子的樣子。

這正是出殯時、所用紙人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影子怎麼變成了一個紙人的形狀？

我試著伸了伸胳膊，抬了抬腿，那個影子卻一動不動，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影子？

我趕緊往周圍看了看，除了我之外，也沒其他人啊。

我連忙從那個磨盤上下來，我的影子又恢復了正常。

可等我再站上磨盤，我的影子卻又變成了紙人的形狀。

忽然，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讓我激動的渾身直發抖——磨盤下埋著的這個古屍，難道這就是申紅鬍子說的那個古屍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