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陽兩條命
沒想到蔡獨眼連頭都沒抬,冷冷地說:
「我們紙匠這行,幹得是送亡魂去陰間的活兒,所以我們有兩條命,一個是陰間的命,一個是陽間的命,祖上傳來下的規矩,少和陽間的人說話,你要是找我瞎打聽,就趕緊走。」
見蔡獨眼這麼說,我也沒法再接著問下去了。
蔡獨眼的這種說法,我也聽申紅鬍子說過——
扎紙匠都有陰陽兩條命,所以他們知道很多陰間的事,他們的嘴都很嚴,話也很少,因為一旦說了不該說的,那就會招來大禍。
「我們村有人死了,所以托我來買個紙人!」
我連忙編了個瞎話。
「把亡者的生辰八字給我。」
來蔡獨眼這裡買紙人,有個特別的規矩——要看死者的生辰八字。
他會根據死者的生辰八字,挑不同的紙人。
我連忙拿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生辰八字,當然,這個生辰八字是我瞎編的。
蔡獨眼接過來,用右眼瞟了一眼,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一個紙人前,指了指說:
「亡人的生辰八字里,缺金少土,是個露水命,他死後魂魄更容易迷路,墳地里很多孤魂野鬼,都是這種露水命。這個送魂童子,就是專送露水命的亡魂,記住,你帶回去后,在天亮之前,千萬不能把送魂童子身上的白布掀開。」.
說完,蔡獨眼又坐回到桌前,埋頭繼續扎紙人。
我站在那個紙人前,忽然,我就覺得自己的后脖子上,又被吹了口氣,這口氣熱乎乎的,就像是活人吹的!
而且還有個小手,在我后脖子上撓了一下,我渾身一激靈,猛地回頭看,但後面卻仍然什麼都沒有。
申紅鬍子經常念叨,「小孩不過頭七,魂魄有氣又有體」,意思是說,小孩死後,不過頭七的話,魂魄吹出來的氣是熱的。
而且在夜裡,小孩的魂魄摸人的話,人還能感覺到。
我跟申紅鬍子學藝時,住在他家的西屋,有幾天,每到半夜,都覺得有人拍我的臉,睜開眼,又看不到人。
我就用那個人皮燈籠屋裡照了一下,在牆角處發現有個小孩的影子。
申紅鬍子告訴我,是村東有個小孩死了,還沒過頭七,半夜拍我臉的,就是那個小孩的魂魄,過了頭七,自然就沒事了。
還真像他說的,過了幾天後,夜裡就沒再發生過這種事。
沒想到這個紙匠鋪里,也有小孩的魂魄,而且是死了不過七天的小孩!
既然打聽不出王張氏的事情,我就先把這個紙人帶走,然後回去再琢磨琢磨。
我走到那個紙人前,剛一碰它,忽然,就聽身後咣當一聲,是什麼東西倒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往後看,這才發現,是一個牌位倒了。
那個牌位擺在紙匠鋪的正中間,前面還放著些瓜果梨桃的祭品。
而且這個牌位,比一般的牌位大很多,足足有兩尺多長。
沒人碰這個牌位,它怎麼突然就倒了呢?
「你們村裡根本沒死人,你為什麼要騙我?」
蔡獨眼忽然說道,他的語氣裡帶著殺機。
我心裡一緊,還想辯解,但蔡獨眼指了指那個倒了的牌位說:
「如果真的有人死,你帶走送魂童子時,這個牌位就不會倒了!」
看著這個倒掉的牌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村裡如果有人死了,亡者的牌位就會被擺進祠堂里。
在祠堂里,經常有些牌位,會無緣無故的倒掉,那是死了的人,在陰間沒錢花了,於是就推到自己牌位,讓兒孫知道,遇到這種情況,子孫後代就要趕緊去墳前燒些紙錢。
小時候,我去村裡的祠堂玩時,也遇到過類似的事。
我還聽申紅鬍子說過,人死後一過頭七,在陽間能動的東西,就只有自己的牌位了。
所以鬼魂要想給人報信,就只能推倒自己的牌位。
剛才這個牌位被推到,肯定是有鬼魂給蔡獨眼報信。
難道蔡獨眼養了鬼魂?
而且周圍一帶是不是有人死了,這個鬼魂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來我編的村裡死了人的瞎話,是糊弄不過去了。
沒想到蔡獨眼還有這麼一手!看來他還真不簡單。
這時,就見蔡獨眼在桌子上按了一下,就見門咣鐺一聲,關的嚴嚴實實,我連忙衝過去開,但門好像是鎖上了,怎麼也打不開。
蔡獨眼用露在外面的右眼,冷冷地瞪著我。
壞了,看來這個蔡獨眼要對我下手了。
「我們村確實沒死人,可最近有個女鬼,老是纏著我,聽人說,你扎的紙人很靈,所以我就想從你這裡買個紙人,帶回去燒了辟邪。」
我只能接著編瞎話。
蔡獨眼沒說話,他划著一根火柴,不慌不忙,把旁邊的一根香點著了,很快,我聞到那根香發出一種屍臭味。
我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蔡獨眼怎麼會有「奪魂香」?
這種奪魂香,是用古屍的肉做成的,人一聞到這種香,魂魄就會很快離開身體,而且魂魄離開身體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沒了魂魄的身體,卻還能繼續活下去,只是看起來像是傻子一樣,這樣的人叫「活屍」。
所以奪魂香可以「殺人不見屍」,就是說,把人殺了,還不會留下屍體。
我聽我師父申紅鬍子說過,他的那個師弟洪四方,就用盜來的古屍,做了一些這種奪魂香,以天價賣給了一個商人。
那個商人用這種盜魂香,殺了自己的仇人,自己還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所以這是最狠毒的殺人方法。
我頓時感到一陣頭暈,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身上帶著那根武將的腿骨,我現在的魂魄,就已經離開身體了。
不過我並不太慌張——
我連忙從兜里摸出來一個香囊,這裡面裝的是古屍頭髮燒成的灰。
如果被屍鬼抓傷,就會變成惡瘡,用什麼葯都治不好,而且惡瘡會越來越大,直到要了人的命。
只有這種古屍的頭髮灰,能治這種惡瘡。
我們這些盜古屍的人,身上平時都會帶著這種東西,防備著萬一被屍鬼抓傷,就用這種灰趕緊敷上。
而且這種頭髮灰,也能用來對付奪魂香。
我把香囊送到鼻子前,連忙連忙聞了幾下,頓時神清氣爽。
見我一點也沒事,換蔡獨眼吃驚了:「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連奪魂香都不怕?」
我冷笑了一聲:「我是什麼人,沒必要告訴你,真沒想到,你這個紙匠鋪里,竟然還是殺人的法場。」
蔡獨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你知道這是殺人的法場就好,進了這個法場,你的身體可以活著出去,但你的魂魄要留這裡了。」
說著,他拍了拍手,忽然,我就聽我腰間的那個鈴鐺,又發出幾聲低低的嗡嗡聲——不好,有屍鬼靠近我了!
這個紙匠鋪里,怎麼會有屍鬼?
我連忙抽出那根武將的腿骨,往周圍看了一下——在昏暗的燈光下,只見有個罩著白布的紙人,正慢慢從我後面走過來。
見我看它,它忽然一抖身,身上蓋著的白布掉了,我這才發現,它不是什麼紙人,而是個穿著壽衣的女人。
只見她扎著髮髻,臉色就像是白紙一樣,而且兩顆大黃牙伸出唇外,兩隻三角眼,大而無神。
這也是個屍鬼,但卻不是王張氏!
這個屍鬼,咧了咧嘴,沖著我笑了一下,她嘴裡散發出一種惡臭,我差點吐出來,只見她伸手就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