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聾了,還是瞎了?!
早上回來的時候困意太足,再加上包紮傷口,我沒注意到這隻老雞,剛才又是村長來,我也沒來得及想起來。
此刻我想著羅陰婆,這老雞冷不丁地出現,我被嚇得不輕。
其實我還怕它忽然竄起來,給我腦門上也來一喙子。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忽然這老雞動了動脖子,它從我身側走過,直接出了我家門,朝著村路上走去。
我本能地就跟了上去,同時也很疑惑,它出來要幹啥?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不太能吃飽飯,漁民一年到頭都吃魚,早就吃得厭倦。
村路上跑出來一隻雞,難保不被人抓了去,這老雞羅陰婆養了那麼多年,早就有靈性,我得看好它。
它在村路上幽幽走著,有種孤零零的凄冷感。
時不時它還揚起脖子,咯咯地拉長啼鳴一聲,更顯得凄涼。
不多時,我們就穿過村路,竟然來到了羅陰婆家門外頭。
我本以為是它要回去。
卻沒想到,它只是停頓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它再停下的時候,是在我們村後邊兒的後山伢子。
山腳的草木生得格外茂密,往山上看卻顯得格外的稀疏。
尤其是越往上植被越少,反倒是露出了猙獰的山石。
最山頂的地方,正面我們村子這頭,是半片懸崖,其上有不少生出來的老樹。
那老雞停頓了一會兒,就扭過頭,又朝著往回的方向走去。
我卻獃獃地站在原地。
月光清冷凄然,照射在懸崖之上,尤其是在那些老樹之上,我能看到一些被吊起來的人……
夜裡頭有風,那些「人」都在微微晃動著。
約莫十餘人……那都是十餘具屍體!
撈屍人的規矩,打撈起來凶屍,無法直接被其家人帶走,就要掛在懸崖上頭,腰間綁上一根青麻繩。
等其家人帶來了先生,才能夠平安將凶屍取下,將其帶回家,入土為安……
我心裡頭髮憷的厲害,硬著頭皮,努力地在那些被風吹得晃動不止的「人」裡面尋找。
整個山不高,約莫二三十米,我很快就找到最中央的那個「人」。
他穿著青麻小褂,腰間纏著好幾圈青麻繩,光溜溜的腦袋,和周圍人格格不入。
同樣,他也沒動,就那麼被吊著!
「爹……」我顫巍巍地喊了一聲,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忽而一下,眼淚就從眼眶中滾落下來,我心裏面難受的針扎一樣。
我砰砰砰地沖著我爹磕了三個頭,緊緊的抿著嘴,許久才低聲道:「我和二叔攢錢呢,湊夠了大黃魚,就有先生送你去安葬。」
「爹,陰陽出息了,沒給您丟人,死了那些漢子,全都上岸了,全都給了錢安撫。」
「我沒能給羅陰婆養老,不過我拿了她的大黑木箱,我會把她的陰生九術給傳承下去,不讓接陰婆斷了香火。」
「我……」我還想說話,不過卻覺得心頭激靈一下,莫名其妙的,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下意識地仰起頭來,我再看懸崖之上我爹的屍體。
他似乎是在動,並不是被風吹得動,而是上上下下,一顫一顫,就像是人忍不住在笑的那種抽搐!
這一幕當真恐怖到了極點!
我爹是死人,是凶屍!將他掛起來,就是怕他鬧祟,怕他入土不寧!
撈屍人的特殊手段,可以抑制溺死凶屍鬧祟。
可現在,他竟然動了……將他掛屍,都抑制不住這凶?!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我爹的表情。
甚至我怕他再動兩下,直接就掙脫繩子,從懸崖上掉下來。
我曉得那後果!我爹給我講過。
若是被撈屍人掛屍的凶屍掉下來了,那就根本找不到屍體,直接會成破屍,以後只能夠半夜在懸河上看到。
而且看到那破屍的人,十個會死九個,剩下的那個也會被嚇瘋!
我頭皮發麻到了極點,驚懼讓我猛地站起來,朝著後方驚慌失措地跑去。
我腳步極快,幾乎是飛奔!跑得耳邊風聲都呼呼作響!
我壓根不敢停下來,得趕緊回去和二叔說情況!不能讓我爹弄斷了繩子!
這一回,不到半刻鐘,我就跑到了羅陰婆家門口。
我猛地停頓下來,呼吸急促,胸口也上下起伏,掃視羅陰婆家的院子。
剛才我看屍體的空檔,那老雞就走了,一眼在羅陰婆家裡頭沒看見,它是鑽進土牆了?還是回我家?
這會兒我也有點慌,剛才應該把它抓住,不讓它先走……
我還真怕有人抓了它去燉了……
急匆匆地繼續往回走,我眼神還在村路兩邊掃視,走了半截,我也稍微鬆口氣。
說是耽誤了時間,可我也沒耽誤太久,而且那老雞凶得可以,二叔都中了招,真想抓它,不得七八個漢子都遍體鱗傷?才能得手?況且有靈性了,應該不會在外頭待太久。
差不多快走到村口的時候吧,我才發現,村口路邊竟然站著個人……
這大半夜的,誰不睡覺?
我腳下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可那人,竟然抬頭來看我……
月光似乎變得更為亮堂,我也下意識地和他對視,不過就這一眼,我腦袋嗡的一下,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這是個眼睛狹長,臉皮蒼白的男人!
他帶著黑漆漆的圓帽子,身上也是單薄的黑色殮服,兩條褲腿扁扁的,就像是裡頭沒腿……
尤其是那一雙黑色的大頭蛤蟆鞋,更是讓人驚懼不已。
我猛地低下頭,走得很快幾乎都變成了跑
我哪兒敢停下和他打照面,這討死狗,可不是什麼好「人」!
三兩步,我就從村口衝出去……
我跑得速度更快!
持續了得有半刻鐘,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整個人卻有點兒呆愣。
周圍有斑駁朦朧,若隱若現的霧氣。
前頭的村路狹長,兩側也還有房子院落……月光幽幽照射下來,將我的影子拉出去得有兩三米。
我不只是心頭恐懼,更是手腳冰涼,整個人都要被嚇傻了。
剛才我不是從村口跑出去了嗎?!
按這時間,我應該跑到我家門口了啊,怎麼還在村裡頭?!
朦朧的霧氣,更是讓我壓抑難受。
尤其是抬頭看村路……我發現這會兒我差不多離出村,還有一二百米。
我腦袋都是懵的……
難道說,剛才我走路的時候恍神了?因為我爹屍體的事兒,將我嚇得不輕,所以產幻?其實我還沒到村口呢?
嗓子眼裡頭懸著一口氣,我覺著心頭都像是被人捏著似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我繼續快步往前走。
一二百米,距離並不遠,這期間我還用力咬了咬舌頭,保持清醒。
差不多距離十來米外的時候,我心頭便是一涼……
朦朧的霧氣中,我又看到了一個人影子……
這下我曉得,我是在自欺欺人了……
那影子鐵定就是討死狗!他讓我撞了鬼打牆了啊!
老人說過,鬼打牆很兇邪!要是村子裡頭不幹凈了,半夜有人出來走道的話,就會走上亂墳崗子,還把那裡當成住處,和死人睡上一宿。
此外還有人,就會像我剛才那樣,一直在路上打轉,看似在好端端走路,實際上怎麼走都不離開那地方,會持續一整晚上,得把人嚇瘋!
我抿著嘴,抽出來了腰間的卜刀壯膽。
腦袋裡頭還在回想二叔和我說過,鬼婆子交代給我們那些話。
都被鬼打牆了,哪兒還走得出去,越走越恐懼,我怕是再來那麼一茬,看見討死狗的影子,腿肚子都得發抖。
蠱玉就掛在我的脖子上,要是我被他嚇倒了,他肯定搶東西!
那是我爹最後給我的遺物,怎麼可能讓他弄走?!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撈屍人在水底下斗屍鬥狠,我在地上就要被討死狗整?!沒那個道理!
十來米的距離,轉眼間就走到。
靠近了,霧氣就沒那麼濃郁。
這時候,那討死狗卻眯著眼睛,他本來死板著的臉,卻透著笑。
只不過他皮膚太白,臉太死板,這笑就更詭異,狹長的眼睛眯成縫,都快成一條線了。
「李陰陽,你孝順嗎?」冷不丁的,討死狗口中吐出來幾個字。
我眼皮微跳,攥緊了刀柄。
這討死狗,啥意思?
還沒等我問出聲,他忽然抬起手,我才瞅見,他手頭還提著個飯屜子呢。
蒼白的另一隻手,將飯屜子蓋子推開,我差點兒都窒息了,因為裡頭裝著兩條大黃魚兒!
「討死狗幽幽地說道:「你不孝,老爹給掛在懸崖上頭,風吹霜打,日晒雨淋,你不想他入土。他白養你二十二年。」
「你不是去看他了嗎,你是瞎了,還是聾了,他在和你說話,你瞧不見?」
我心頭一窒,本能地就反駁說我沒有。
討死狗身體抽動了一下,他冷不丁地說道:「沒有,那你為什麼有錢不要?」
語罷,他抬起手,那飯屜子都懟到我胸口上頭了!
我整個人又是一顫,下意識地就要去接過來……
月光下,討死狗的嘴角勾起一絲詭異而又森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