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第 220 章
第220章邀請
第二天一家子吃了早飯,又玩了一會,一直拖沓到中午,雲菂打電話問了情況,陸殿卿才帶著孩子過去王府井。
走的時候,林望舒囑咐了孩子好一番。
她心裡有些難過,不過又覺得,其實沒什麼。
她不可能割捨下國外讀書的機會在國內陪孩子,可是留孩子在國外的話,她也沒有太多精力照顧。
必須承認,人生有得便有失,她以前耽誤了一些時間,現在要想補回來,就不可能兩全其美。
孩子送過去后,她到底不放心,到了傍晚時候便打了電話給陸殿卿。
陸殿卿給她置辦了手持電話,方便接下來兩天聯繫。
陸殿卿感覺到了她的不舍,安撫道:「我父母很疼愛他們,這次他們特意找相關育兒專家諮詢了一些知識,現在他們的專業知識估計比我們都強,而且還有育嬰師幫著過度一段時間,孩子現在過來見到爺爺奶奶也很開心,你不用擔心。」
林望舒聽著,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陸殿卿站在窗前,透過窗欞,看過去書房。
書房的窗戶半開著,有黃葉零星飄落,而就在書房中,他看到他母親正陪著兩個孩子。
當下笑著道:「現在我母親正在書房教他們畫畫。」
林望舒:「他們真能學畫畫嗎?」
陸殿卿:「也不是要學會,就是帶著他們玩吧,他們玩得挺高興的,行鵷兩隻小手都沾上墨了,她正在紙上亂塗。」
林望舒想象了下那情況,便也笑了,不過還是道:「她可能太調皮了,剛開始還好,但是時候長了,你父母會不會覺得——」
陸殿卿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不會,我父母可能更喜歡行鵷,特別是我父親,他對我可從來沒有那麼縱容過吧。」
林望舒:「那就好。」
陸殿卿繼續笑著道:「我父親剛才端了一份果盤,給他們切成很小的塊,要餵給他們吃。」
林望舒聽著有些意外,她想象不出來那種情景。
她印象中的陸崇禮一直都是肅穆莊重的,是新聞中的畫面,唯一稍微像一個慈愛爺爺的,還是那次在藝術館偶爾看到的畫面。
這樣的他,會把水果切成小塊然後喂孩子嗎?
陸殿卿:「總之你不要多想,我父母他們一定會盡心,就在剛剛,我父親還專門給一位兒科老專家打電話,又問了一些問題,他們比我們更上心。」
林望舒笑了:「嗯,那就好。」
陸殿卿又道:「你打算哪天回美國?」
林望舒:「後天出發,這樣我周一就能上課了。」
陸殿卿:「好,那到時候我陪你過去吧。」
林望舒:「你有時間嗎?不方便就算了。」
她知道他馬上要投入工作之中,被委以重任,很忙。
陸殿卿聲線格外溫柔:「沒事,晚兩天也可以。」
兩個人說了好一番,才掛掉電話。
掛上后,陸殿卿微垂眸,回想著她剛才和自己說話的語氣,便覺得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喜歡和溫暖。
他想,其實兩個人有沒有一直相守也不是那麼要緊,知道她在遙遠的地方過得很充實,每天能聽聽她的聲音,於他,就已經很滿足很喜歡了。
而就在書房裡,交待了兩個孩子自己玩著之後,雲菂起身,看向陸崇禮。
那邊陸殿卿打電話應該已經盡量壓低了聲音,不過他們依然注意到了。
聲音很低,聽不清在說什麼,不過很溫柔,偶爾會笑,笑得愉悅。
陸崇禮接收到妻子的視線,微微挑眉。
雲菂嘆:「我覺得他現在這樣確實很好,比我以為的要好。從他長大成人,我就不知道他還可以用這麼溫暖的語氣和人說話。」
陸崇禮沒什麼表情,只是道:「也許吧。」
傍晚時候,陸殿卿心情倒是不錯,他把廚師專門為孩子做好的鱸魚取了腹部來,去掉那根刺骨,分成兩份給孩子放在小碗中,又給他們一人一個勺子,讓他們自己吃。
陸行鵷嘗了一口后,笑得眼睛晶亮:「好好吃。」
旁邊陸崇禮笑了:「這個時候的鱸魚可是最好的季節,這是今天才從秦皇島運過來的,喜歡那就多吃,明天爺爺再讓廚師給你做了吃。」
陸行鵷卻想起來什麼似的:「可我也想讓我媽媽嘗嘗!」
她這一說話,全場頓時沉默下來。
陸守倞慢吞吞地吃了一口,道:「我也想媽媽了。」
陸殿卿一臉淡定:「爸爸媽媽不是和你們商量過了嗎,媽媽要回去美國讀書,會給你們打電話。」
陸行鵷一聽,嘟嘴,不高興了:「可媽媽今天沒給我打電話!」
陸殿卿抿了抿唇,無奈,因為今天才分開,林望舒打過來的時候,孩子正在爺爺奶奶那裡玩,他就沒有喊他們。
於是他道:「吃完飯我們給媽媽打電話。」
他這一說,陸行鵷頓時破涕為笑,陸守倞也高興起來,兩個孩子繼續吃飯。
不過除了孩子,其它幾個人卻有些沉悶,吃過飯後,陸殿卿帶著孩子回房間,給林望舒打電話,兩個孩子自然高興,對著話筒說了不少話。
打完電話后,玩了一會,也就打哈欠流淚的。
本來說是育兒嫂哄著他們睡,不過陸殿卿今天對兩個孩子格外憐惜,便自己哄著他們睡了。
等哄完孩子出來,就見陸崇禮正坐在客廳里,電視開著,不過聲音很小,顯然他並沒有要看電視的意思。
陸殿卿意識到了,道:「父親,你是想和我說什麼?」
陸崇禮仿若漫不經心地道:「她——」
他頓了下:「我是說,孩子的母親,她什麼時候過去美國?」
聽到這個話題,陸殿卿只覺得五味雜陳。
之前他和林望舒打電話的時候,還感覺一切都很好,但是現在哄了孩子睡覺,又感覺很不好,以至於現在他並不想觸及這個話題。
不過他還是按下心裡的複雜情緒,低聲說:「後天。」
陸崇禮:「如果方便的話,明天邀請她過來,一起吃頓飯?」
陸殿卿怔了下,看向陸崇禮,他臉上並沒太多神情,就好像他只是提出了一個稀鬆平常的提議。
陸殿卿默了默,才道:「她後天就要去美國了,明天估計要收拾東西,還得陪她家裡人,估計不方便。再說了,明天孩子見到他們媽媽,自然會不捨得,估計後天媽媽離開的時候,他們會更難過。」
陸崇禮便不說話了。
陸殿卿道:「父親,我先回房了,晚安。」
陸崇禮看著兒子的背影,突然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很難過,沒有人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
陸殿卿腳步頓住,他喉頭有些發澀,看向窗外,沒說話。
陸崇禮低聲道:「她必須後天出發嗎?」
陸殿卿:「目前是這麼計劃的,她的博士課程也馬上要開始了。」
陸崇禮:「你不是包了一架飛機嗎,那樣的話,可以隨時出發,晚一兩天也沒什麼,會緊張一些,不至於真的耽誤了吧。」
陸殿卿猶豫了下,不過到底沒說什麼。
陸崇禮:「就算她只是你的朋友,我現在想邀請她過來做客,吃一頓便飯,她不能給我這個長輩一個面子嗎?」
他聲音溫啞:「況且還有孩子,孩子也希望能在她離開前看到她,你們不願意為了孩子做出這樣一個讓步嗎?」
陸殿卿道:「父親,我們這次回國領結婚證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生活依然保持原來的樣子,我不想她被打擾。她有她的人生規劃,我完全理解並願意支持,我也不想給她任何壓力,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陸崇禮看著兒子。
兒子自始至終沒有變過,在他的小姑娘面前,她要胡鬧,他就可著讓她鬧。
他看著他,道:「沒有人需要她犧牲人生規劃。」
陸殿卿平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良久后,才道:「父親,她已經把孩子送過來了,為了大局,她做出了割捨,她做出這個決定時的心情,我無法想象,我也並不願去細想了,但是我希望在這個大前提下,父親能夠體諒包容一下她可能的任性。」
陸崇禮:「正因為我試圖去體諒,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大家可以嘗試著接觸一下,是不是?你不想讓她心裡好受一些嗎?」
他溫聲道:「你不能對你的父母有一點點信任嗎?」
陸殿卿抬眸,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深邃的眸子中竟然透著一絲無奈。
他便意識到,父親已經擺出了一個很低的姿態。
其實上次在美國莊園里,父親已經在後退一步了,這一次,父親又往後退了一步。
他自然知道父親做到他那個位置,已經沒有幾個人可以讓他擺出這樣讓步的姿態了。
他的話,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了。
於是他終於道:「我會和她商量下,看看她的意思,但我並不能保障她會怎麼想,畢竟時間也確實很緊張了,這並不在她的計劃中。」
陸崇禮頷首,淡淡地道:「好。」
陸殿卿默了片刻,才低聲說:「父親,謝謝你。」
陸崇禮沒看自己兒子,神情輕淡:「算了,你不要說這種話,但凡你有出息一些,事情何至於到了這個地步。」
回到房間后,陸殿卿給林望舒打了電話,說起陸崇禮的邀請來。
林望舒自然意外:「什麼意思?」
陸殿卿:「只是把自己當做拜訪的客人就好了,就當來隨便吃一頓飯,孩子確實很想你,他想讓你在離開前再見孩子一面。不過也看你的想法,如果不想來的話,也沒什麼。」
林望舒有些疑惑:「為什麼突然提出這個?」
她覺得已經把孩子送過去了,他們沒必要關注自己的事,這也犯不著,彼此相安無事,大家都高興。
陸殿卿沉默了一會,其實他多少能明白父親的意思。
他不想給林望舒任何壓力,但是那一刻父親的目光讓他無法拒絕。
父親從來不是一個會用那種無奈中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和自己兒子說話的人。
半晌后他終於低聲說:「我父母可能覺得這樣不太合適,他們也想和你接觸一下,父親今天很誠懇,他是以長輩的身份邀請你,希望你能來家裡,就當拜訪一下好了。」
林望舒想起之前雲菂的電話,她猶豫了下:「我考慮考慮吧,畢竟這件事太突然了。」
陸殿卿:「好。」
他又道:「其實沒什麼,你不要在意,如果不喜歡的話,那就算了,我就說公務機已經準備就緒了,這個時候推遲行程不太合適,或者說美國學校的導師有緊急的工作要安排,不能推遲,他們應該也明白。」
林望舒:「嗯,我先想想。」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話,這才掛斷電話,陸殿卿過去洗浴間洗漱,卻恰好在院子里遇上了雲菂,他便問好,雲菂笑了笑,道:「剛才看你打電話?單位的手續辦好了吧?」
陸殿卿聽著,頓時明白了,道:「單位手續辦得差不多了,剛才和孩子媽媽打電話。」
雲菂探究地看著他。
陸殿卿猶豫了下,也就道:「我父親提出邀請她過來吃飯,不過這有些太突然了。」
雲菂眸中的笑便收了,她頓時明白了,不過還是溫聲道:「說得也是,而且看起來時間很匆忙。」
而就在白紙坊,林望舒掛上電話后,到底是心中難安,便出了門,在外面街道上隨意地逛著。
旁邊街道上還有亞運會留下的大標語,一群大爺大媽正拎著籃子要去爭搶商店打折減價的白菜,自行車川流不息,放學的紅領巾手牽著手。
她望向遠處,那裡是車水馬龍的立交橋,還有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
這個世界在變,這裡的人在變,這片土地也在變,可以說是日新月異。
她自己當然也在變。
曾經她在意的那些事,其實已經成為發黃的一頁,沒有人再提起,她自己也已經放下了。
她可以聽出陸殿卿語氣中的意思,她當然也明白,陸殿卿的父母已經把姿態擺得很低了,他們在得到孩子后,依然試圖能和她以一種彼此能接受的方式相處。
這對於他們的身份和位置來說,確實已經足夠忍讓了。
她也問自己,願意去面對和接觸,走出這一步嗎?
她當然也明白,一旦走出這一步,後面可能意味著什麼。
她願意接受嗎?
她最初的逃離,因為什麼?
林望舒靜默地站在那裡,看著那夕陽下的四九城,很久之後,終於拿起來手持電話,撥通了陸殿卿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