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結局：鶴丸視角（下）
本來，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本丸一定會繼續保持這種十分和諧的狀態的。
但是，一切在某一天有了轉折。
這麼說或許不對，因為那轉折並不是突然發生的，在它發生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描述，但是想到之前在和小林一起看書的時候看到的《金閣寺》當中的一段話：
「人們是突然變兇殘的，比如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坐在修剪整齊的草地上，無所事事地望著透過樹葉漏在地上的陽光。殺意往往產生在這樣的一瞬間。」jj.br>
殺意往往產生在這樣的瞬間，其他的東西也是。
「感到的絕望也好，感到的不幸也好，它們並不是產生於某個絕對重大的節點，而是可能就產生於某個下午。在看到陽光灑在自己腳趾的那一刻產生的。正因為他們產生的時間格外不起眼，所以沒有人記得它們，最後能夠被人記得的只剩那份絕望與不幸。」
上面這一段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小林說的，他那時讀完《金閣寺》的這一段，然後低身盯著那撒在自己腳趾上的陽光對旁邊的我說的。
那一段時間的小林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似乎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轉變，但我不知道。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時何地發生的轉變，他只記得那個轉變的結果。
在前幾天，我正拿了一個從地裡面發現的，長的姿勢十分「風騷」的蘿蔔帶給小林看。
像往常一樣，我沒有敲門，可是卻看到他在寫什麼東西，並且因為我的到來，他寫的那個東西迅速被他藏了起來。
這讓我感到十分的古怪，於是我決定下一場驚嚇就是要找出這被小林藏起來的東西。
畢竟，作為小林的常駐內侍，他的所有秘密，我都要知道！
於是，我趁他不在的時候多次出手，可是卻一直撲了個空。
不僅什麼都沒有找到，甚至還被他抓去幹活！
那次乾的活，我本來以為就只是小林的懲罰，但沒想到他原來早就在那個時候就想好了。
那個活其實並不難，找誰都行，可是他卻獨獨點了我。
他讓我去後山旁邊，把那顆樹榦上坑坑窪窪，有些崎嶇不平的那棵樹給砍掉，然後削成厚的木板。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在幾天後，這個木板會變成一個盒子，裡面會放入小林。
但總之，我迎來了今天。
今天上午，當我來到天守閣陪著小林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變了，那種東西讓我十分的熟悉又十分的陌生。
我曾經作為陪葬品在地下呆了一些歲月，那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死氣沉沉的。除了我之外，彷彿只有螞蟻是活物。
而不過幾年時間，螞蟻都搬家了。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離開，我被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包裹了幾百年，沒有人或者生物能和我說話。
而在那種氛圍中除了死氣沉沉之外，還有一種東西，是死人的氣息。
這種死人的氣息，我在今天再一次感受到了。
我知道小林打算做什麼，但我並不想制止他。
之前就說過，鶴是知恩圖報的動物啊……
既然是主人的夢想的話……
我知道，他現在就和當時被關在墓穴中的我一樣，那時候的我已經有了神格，雖然是付喪神，但也有了意識。
變成神之後想死就不像人類那麼容易了，我已經不記得是那種沉悶造就了如今的鶴丸國永，還是鶴丸國永被關進那種沉悶當中之後那麼久，於是變得越發變本加厲。
我雖然經常嘲笑三日月是個老頭，但我自己其實並沒有年輕到什麼地步。
但是起碼當時我還足夠年輕。
年輕到，忍受不了那時日復一日的相同與麻木。
可是小林不是的，他是人。他和我一樣忍受不了日復一日的相同。或許他也和我一樣，也在感覺那種每日都不變化的絕望，在把他拖向深淵。
出於這種相似，我沒有制止他。也沒有再去找那個，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我就只是陪在小林身邊，小林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肯定發現了我已經知道他的秘密這件事情。可是他不說也不問，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與默契。
於是果不其然，在下午整個本丸的刀劍都被叫到了廣間裡面。
小林給每個刃都安排了任務，他們有的去出陣、有的去遠征、有的去萬屋採買、有的去現世幫他送信。
是啊，信！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那東西應該是給他那些朋友的信吧……
但總之，小林安排了本完所有的刀劍全部出發的任務，只留了我一刃在他旁邊，長谷部走的時候，眼神當中的那抹憤恨，我現在還記得。
不過沒關係了，等到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們埋土就好……
等到這些刀劍們都離開了本丸之後，我就和他來到了前幾天用那棵樹削成的木板旁邊。
我沒有問，他也沒有說，但我們兩個都知道這是他的棺柩。
也不需要說些什麼，我們直接開干。
為了在那些刀劍們回來之前，把這個給做好，我們兩個的動作都快了不少，我也早就沒有了平時那種貪玩和偷懶。
好在這些木板本身就足夠的結實，這棵樹的樹榦也足夠的高，不需要往上補多餘的木板，只用裁切一下那些比較長的地方就可以。
然後就是組裝起來。
之後我們把這個東西推到了，早就在萬葉櫻的樹下挖好的那個坑裡。
這個坑還是前些天他提議我挖的，說：「如果這個坑能夠讓那些來這裡玩的短刀們掉下去，那麼絕對會嚇到一期一振。」
我覺得很有道理，可是也十分詫異這種話會從他的口中說出，畢竟整個本丸，除了一期一振之外，就數他最疼愛那些短刀。
但是那時候的我也沒有多想什麼，不過為了防止那些短刀真的傷到，我還是把坑挖得比較淺的，如今一看卻正好夠用……
我甚至不知道這一點是不是他早就已經算好的……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最後一次行動，但卻不是我的最後一次行動。
我的最後一次行動，是把他那逐漸冰涼的身體放到裡面。
然後換上了我的出陣服，親自摘下我身上的那個刻有刀紋的毛球球。把它掛到了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自己準備好的碑上。
從遠處看去就好像我在抱著那通碑一般，我點點頭。
我把那個刻著「謝謝閻王」的碑仔細擦了擦。
我不理解碑上刻的是什麼意思，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走到了這一步也沒能真正理解他。
不過無所謂了。
我把鶴丸國永這把刀仔細的放在他的身體旁邊，後來又覺得不妥。
因為他的身體旁邊，還有一個小罈子，我問過他這裡面是什麼，他那時候笑了笑對我說：「是骨灰。」
果然！
這樣才像我鶴丸國永的主人！
於是我把他的棺柩合上，把鶴丸國永這把刀放在了棺柩上方。
那就讓我守護你們吧。
我的主人，讓我幫你守靈吧……
我最後的意識是聽到身後有些熱鬧的聲音。
「大將！看我們帶回來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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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國永也許並不是最「有用」的刀，相比較咪醬、葯研、長谷部來講。
但是對於林闕而言，鶴丸是他最不可缺少的一把刀。
他每天都生活在：明天會收到什麼樣的驚嚇中呢？（如果無事發生，那麼今天的驚嚇就是沒有驚嚇。）
這樣也是另一種對明天的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