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都不許死

「趙校尉，你為何不逃命，卻跟著本千戶？」高文采轉過頭來，沖著緊跟自己的趙鵬吼道。

「千戶長官，卑職知道您已經決心以身殉國，可是卑職覺得，您不能死，還有我也不能死！我們只有活下來，才能力挽狂瀾？」趙鵬大聲回道。

「力挽狂瀾？做夢去吧！京城內外至少數十萬賊人，你倒是說說，你要如何力挽狂瀾？」高文采冷哼了一聲。

「長官，我們首先得先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希望！若是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說，長官，我們都不能死！」趙鵬苦苦相勸。

「活下去？說得倒是輕巧！」高文采苦笑一聲，「趙校尉，本官可不比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可以投降賊軍，也可以詐降先投降賊軍再伺機逃走！可是本官全家大小十幾口人，其中女眷眾多。賊人殘暴兇悍，若是本官也降了賊人，恐怕家中女眷遭賊人凌辱生不如死！本官還得落下一個貳臣惡名！與其遺臭萬年受人唾罵還免不了家眷受人凌辱，不如以身殉國！好了，趙校尉，你也不必勸我，你還是自己趕緊逃命去吧！若是無法逃脫，你去投降闖賊本官也不怪你！但你若再執意跟著本官，就休怪本官手下無情！」

說完，高文采把趙鵬一個人丟在路邊，頭也不回的往家中方向走去。

望著高文采似乎一下就蒼老了十多歲的背影，趙鵬咬咬牙一跺腳，把心一橫，遠遠的跟在後面，往高家的方向跟去。

高文采七拐八拐的，拐過幾條小巷子，回到了自己的高家門口。他剛剛走進門去，就把大門給關上了。

趙鵬跟了過來，卻被緊閉的大門擋住了去路。他無奈的站在大門口，過了片刻，就聽到大院內哭聲震天，其中還夾雜著女子和小孩令人心碎的哭喊聲，滾滾濃煙從院子內騰起。

「我得趕緊救人！可是長官不讓。」趙鵬根本來不及多考慮，決定翻牆進入高家救人。他後退了幾步，隨即快速往前飛奔，即將撞上院牆的時候他縱身一躍，整個人騰空而起，雙手把住牆頭，兩腳用力蹬在牆上，一個翻身就飛上牆頭。

倘若趙鵬有上帝視角的話，他現在最應該去救的應該是崇禎皇帝，而不是高文采一家。可惜他當然沒有上帝視角，而且還是個歷史小白。其實這時候崇禎還沒死，若是去救肯定來得及，只要能夠勸住崇禎不要自盡，就算是落入李自成手中，相信李自成也不會弒君。只是崇禎那又臭又硬的脾氣，趙鵬真的去了，能不能勸下崇禎就不知道了。

趙鵬翻上了牆頭，往大院內望去，只見這是一座兩進的四合院，這樣的房子在當年的京城不算很大，只能算是很普通的宅子。高文采是一名錦衣衛千戶，若是在地方上，錦衣衛千戶那就是不得了的存在。可是在高官多如牛毛的京城，小小的錦衣衛千戶實在是算不上什麼，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有一座兩進院子算很不錯了。

院子內遍地狼藉，各種衣物細軟像是垃圾一樣被丟在地上，已經被人點上火，就像是後世的垃圾場里燒垃圾一樣燃燒。

高家男女老少十幾口跪在中間的天井地上，已經換上飛魚服、頭戴無翅烏紗帽的高文采站在家人面前，手提一柄綉春刀，明晃晃的鋼刀指著自己的家人：「自成祖年間起，吾世代受皇恩，世襲錦衣衛千戶，代代相傳，迄今已有二百四十餘二年！吾受皇命駐守宣武門，可是臣卻辜負皇爺，令宣武門失陷賊手，京城陷落，皇爺生死未卜，臣罪孽深重，臣唯有一死以報皇恩！」

跪在地上的人們哭聲震天，高文采不為所動，冷冷道：「各位自盡去吧，以免落入賊寇之手，受盡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爺爺，我不想死啊！」一聲稚嫩的女童哭聲傳入趙鵬的耳中。

高文采淚流滿面，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小孫女，把心一橫，揮動綉春刀就朝小蘿莉頭上斬落。

眼看一隻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就要命喪刀下，卻聽到「當」的一聲火星噴濺，高文采手中的綉春刀被一柄不知道從哪裡伸過來的綉春刀擋住了。

高文采轉頭一看，見擋住自己這一刀的正是趙鵬。他勃然大怒：「怎麼又是你！趙校尉，你究竟意欲何為？」

「長官，快住手！今天只要我還有命在，這裡誰都不許死！」趙鵬焦急的大喊道。

「你是想看著我家女眷落入賊手，受盡凌辱才高興？」高文采怒斥道。

趙鵬丟掉綉春刀，單膝跪地拱手道：「還望長官三思，今天我們都不能死，太子殿下尚在城內，我們應該留下命來，護送太子殿下前往南京登基！」

「太子殿下安危，務須我等操心！皇爺早有安排，太子殿下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待到城內局面稍穩定一些，自然有人護送太子殿下前往南京！」高文采道。

趙鵬急得一跺腳，情急之下口無遮攔的說道：「長官，到時候恐怕就來不及了！只怕道那時候太子殿下已經落入賊寇之手，賊寇不久又將敗於建奴之手，一旦建奴入寇，到時候太子殿下想離開京城都不可能離開了！恐遭建奴毒手！闖賊不會害太子殿下，可是建奴絕不會放過太子殿下！」

高文采臉色大變，厲聲喝問道：「趙校尉，你又如何得知賊寇將會敗於建奴之手？建奴又會入寇京城？你又如何敢斷定賊寇不會害太子殿下？」

趙鵬不緊不慢的回道：「長官，建奴覬覦我大明江山已久，如今京城變故，難道建奴會放過這個入寇中原的大好時機？若是建奴入寇中原，狼心狗肺的韃子必然會視太子殿下為心腹大患，必將除之而後快！而賊寇並無取代我大明之心，所以他們肯定不會害太子殿下！若是害了太子殿下，對賊寇又有什麼好處？太子若遭遇不測，闖賊將成眾矢之的！賊人若是手握太子，可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說太子殿下落入賊寇之手沒有危險，只是難以脫身，可是落入建奴之手那就真的完了！我等當務之急，是救出太子殿下南下南京登基！」

高文采「哦」了一聲：「那你說說，要如何營救太子殿下？」

「詐降！待到賊寇放鬆警惕，我等再出其不意救出太子殿下。」

「詐降？不妥不妥，若投降賊寇，外人不知我等乃詐降也，恐怕聲名狼藉遺臭萬年！」高文采搖了搖頭。

「長官啊，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我大明，我等唯有忍辱負重背負罵名！當年關雲長還不是假意向曹賊投降，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之後千里走單騎，留下一段佳話？現在呢？又有誰能記起關雲長曾經投降曹賊，眾人只知義薄雲天的關二爺！」

高文採的臉色略微舒緩了一些：「我等為大明倒是可以忍辱負重背負罵名，只可惜了我家中女眷卻免不了遭受賊人凌辱，生不如死！」.

「長官，請相信卑職，若是我等詐降，賊人必定不會為難長官家眷。」趙鵬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