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此大明忠臣

承天門城門大開，金水橋上，一隊隊衣冠整齊的原大明官員們換上了華麗的朝服，排著整齊的隊形從外金水橋上走過，邁步進入承天門，等待闖王的覲見。若是不知道此時坐在宮城內的是天下第一反賊，還以為大臣們和平日一樣趕著上朝呢。

可是城頭站著的不是紅色衣甲的大明士兵，而是身穿藍色衣甲，頭戴白色氈帽的順軍士兵，也就是那些文武百官以前口中的反賊。反賊護衛大明忠臣們，形成了一道奇葩的景觀。

外金水橋南面，則是正從東西長安和大明三門不斷湧入，然後聚集起來的百姓。不知根底的百姓才不管誰當皇帝呢，但他們都曾經聽說開門迎闖王，過闖王來了不納糧。不納糧，這可是關係到老百姓的生計啊，這可是老百姓的福音，因此百姓們都想趕來親眼目睹一下這位傳說中造福百姓的闖王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的。

「聽說闖王身長九尺，使一柄八十二斤大刀，可百萬大軍中取敵將首級！」

「你說的不是闖王，是關雲長吧？據說是玉皇大帝見我們百姓實在太苦了，這才派了天神下凡幫助我們百姓！闖王就是下凡的天神！」

「什麼天神下凡，明明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見我們老百姓太苦了，這才派了她老人家的徒弟下凡解救咱老百姓！」

「呸！觀世音菩薩的徒弟可是木吒，乃托塔李天王的兒子！闖王明明就是玉皇大帝派來的天神，和李天王是同輩，你非要給他老人家降低了輩分！」

老百姓們議論紛紛，越說越誇張，把他們曾經在評書里聽過的辭彙都用上了。

趙鵬和高文采也混在人群中，他們當然沒有和那些文武百官一起上朝，而是混在百姓人群中看熱鬧，觀察情況，再決定對策。

「文武百官都來了，就和平日里上朝一樣啊！」趙鵬冷笑一聲。

高文采冷哼道：「文武百官？簡直就是無恥至極！陛下生死未卜，他們這些沒臉沒皮的傢伙竟然就給反賊上朝了！」

擁擠的人群向承天門涌去，涌過了外金水橋，接近承天門。一開始老百姓還不敢再往前一步，但他們見城頭的順軍未加阻攔，於是膽子大了起來，有人帶頭進入承天門。後面的人們見到可以隨意進入承天門，於是人們一下就涌了進去。

可是到了內金水橋，就被順軍攔住了，老百姓們無法再前進一步，只能站在金水橋的對岸，遠遠的眺望對面的廣場。

趙鵬和高文采也跟著人們來到內金水橋的對面，隔岸觀看廣場上的文武百官。

過了不多時，傳來太監尖細嗓門的唱名聲：「闖王駕到！文武官員覲見！」

分成兩排站立的文武官員聞聲紛紛跪下，臉朝地，後背朝天，口中還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像是趴在廣場上的兩排癩蛤蟆一樣嘰里呱啦的亂叫。

看著整整齊齊分成兩排趴在廣場上的文武百官，趙鵬感覺自己這時候就像是看猴戲一樣。

闖王李自成在一群衛兵太監們的簇擁下從皇極門（太和門）內走出，遠遠聽著文武百官的山呼萬歲聲，李自成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身後一身士兵打扮的朱慈烺：「太子殿下，這就是你們大明的袞袞忠臣啊！」

朱慈烺氣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差點就背過氣去。

李自成又道：「汝父皇遵循組訓，君王於士大夫共治天下，善待諸臣，結果呢？就養出這樣一批不知廉恥的狗東西？」

這還沒到最精彩的時刻，李自成走到皇極門前的高台上，在一張早已擺放好的座椅上落座，這才大聲開口道：「各位請起吧！」

文武百官這才紛紛站了起來，準備聆聽闖王訓話。不過闖王並未搭理這些無恥之徒，而是簡單的說了一下順軍的軍紀，「敢有傷人及掠人財物婦女者殺無赦。」之後宣布京城店鋪照常營業，最後又再次重申順軍不納糧，至少在三年內不必納糧，而且還會給沒有糧食的百姓賑災。

很明顯，李自成這番話是對老百姓說的，根本不是說給那些文武百官聽的。可是文武百官聽在耳中卻隱約感覺有些不妙。順軍不納糧，那麼軍餉、賑災費用又要從何而來？還不是準備讓他們這些大明忠臣放血了？

得趕緊抓緊時間表忠心啊！若是闖王重用自己，那麼就能免了被這個反賊放血的禍事。

兵部尚書張縉彥第一個站出來，向李自成三拜九叩，然後畢恭畢敬的說道：「朱明暴虐無道，陛下順應天命取代朱明，還望陛下早日登基為帝！」

得了，這馬匹拍得，連闖王的稱呼都改了，改成了陛下了！這不是闖王還未登基嗎？聽到張縉彥如此肉麻的吹牛拍馬，被號稱狀元首輔的魏藻徳心中那個急啊：這狗才，把老夫的台詞都搶走了！勸進表還是老夫寫的！豈可讓你搶走頭功！於是魏藻徳站了出來：「陛下，臣已上奏勸進表，若陛下順應天命登基為帝，臣當赤膽忠心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還赤膽忠心報知遇之恩？這可是崇禎皇帝最信賴的首輔魏藻徳狀元公啊，難道崇禎對他魏藻徳就沒有知遇之恩了？李自成只感到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台下群臣紛紛上奏，內容無非只有一個，就是勸李自成儘快登基。

李自成揮了下手，示意豬公安靜，然後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大聲道：「先皇不知所蹤，孤安敢貿然登基？諸位不必心急，待尋得先皇，再行登基大禮！若先皇有幸還在，得先皇禪讓詔書方可登基，若先皇不幸駕崩，孤當以君王之禮厚葬之，方可登基為帝。」

站在李自成身邊的太監王德化拉開嗓門大聲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這大太監王德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正因為他打開德勝門迎接闖軍進入京城，這才使得李自成從兵臨城下到攻破京城只用了短短兩日！

文官無恥，太監也賣主求榮，勛貴們大部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總之比誰投降更快了。雖然有殉國的文官范景文、李邦華、孟兆祥等人，勛貴也有殉國的鞏永固，太監有王承恩，可是大部分的文武官員、勛貴和太監在闖王兵臨城下之時選擇了投降，殉國的只有一小部分。

文武百官朝見完畢，從午門退出，但是在午門卻打成一團，文官、勛貴和太監們相互指責對方在崇禎朝的時候就是不忠不義之輩，如今到了大順新朝，仍然是不忠不義之輩。從一開始的舌槍唇劍到後面的拳腳相加。

站在城頭的順軍和周圍的百姓無一人上前勸阻，都高高興興的看熱鬧，看著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狗咬狗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