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知道疼，就該長長記性
黎漾，「……」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惡劣。
明明是他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現在又在她面前說她活該。
她到底哪裡活該了？！
算了，她惹不起他，不惹便是。
黎漾沉默不語，反正不管說什麼，都不會合他心意。
乖乖閉嘴是最好的。
不過視線還是不經意間掃到了他的臉上，掃到了他那條細細長長的傷口，應該是某種利物划傷的，只是她不明白，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這個男人臉上弄出傷來。
黎漾怔怔的看著這張臉，目光逐漸變得獃滯起來……
她為什麼會在夢裡看見小時候的自己，為什麼自己會在遊樂場哭得那麼傷心，還一遍一遍的問著，他為什麼不來……
她分明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場，一次都沒有去過，這點她記得很清楚，不可能有錯，可夢裡的遊樂場，又是那麼的熟悉，好像她真的親身體驗過一般……
還有那張臉，她問著為什麼他不來時，腦海里竟然浮現出的那個他，竟然是陸遲墨的臉，這大約是最恐怖的事了，害得她都被嚇醒了，現在一切回想起來，都是那麼的詭異……
怎麼會是陸遲墨……
黎漾心裡彷彿有十萬個為什麼，可她一個都問不出口，陸遲墨要是知道了，估計還以為她是在夢裡想著他呢，他本來就那麼厭煩她，說不定又會說出多麼難聽的話來侮辱她……
陸遲墨捕捉到了她的視線，眸光冷得像冰，「看什麼？！」
黎漾飛快的收回了目光，「沒有看什麼……」
陸遲墨盯著她看了一眼，嗤笑，「又撒謊。」
黎漾抿了抿唇，垂下頭。
陸遲墨心裡有點煩躁，煙癮犯了，伸手去摸出煙盒，從裡面取出一支含在嘴裡，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什麼，又把煙從嘴裡取出來，扔到了垃圾桶里。
把煙盒和打火機一併放在了桌上。
輸液瓶里的液體一點一點的往下滴著，冰冰涼涼的液體從細細的針孔進入了她的血管，陸遲墨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黎漾不知道她想幹嘛，條件反射般躲閃了一下，他的手落在了她的發間。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他的眼裡有錯愕，有憤怒，還夾雜了一縷深深的厭惡。
他伸手扯住了她胸前的衣領，粗魯的往他跟前一帶，她的額頭和他的額頭頓時觸碰到一起，她疼得齜牙咧嘴時，他又突然放開了她……
聲音又冰又冷，「不燒了。」
不燒了？！
黎漾有一瞬的驚訝，這個男人怎麼回事，他剛剛是在用額頭給她測試溫度么？！可他的動作又這麼粗魯……
他到底是想幹嘛啊……
不過……
黎漾伸手摸了摸額頭，嗯，是沒有燒了，一點都不燙，看來輸液的效果來得的確快，可是額頭處還在隱隱作痛，似乎還留著他的餘溫。
黎漾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她閉上眼睛想要假裝睡覺，腳底的疼痛卻好像嚴重起來，她秀氣的眉緊緊蹙到一起，心想忍一會兒吧，忍一會就好了。
可忍了一會兒又一會兒，疼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就像有人拿著針在不停的挑開她的皮肉，刮著她的骨頭上的膿血……
她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逐漸緩緩睜開……
他冷冰冰的聲音在耳側響起，「疼得沒法假裝睡覺了？！」
黎漾心中一陣尷尬，又被他一眼看穿了？！
她蹙著眉，費勁全力一般壓制疼痛，蠕動著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有止疼葯嗎？」
她也不明白怎麼一回事，就是疼得受不了了，連說話都難，在陸遲墨別墅的時候，她都還可以一直忍著呢，甚至走了好遠的路，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呢……
陸遲墨看著她的臉色，帶著病態的白，就像一朵即將開敗的花兒，沒有任何一絲的血色，兩鬢的發被汗水染濕，緊緊貼在她嬌嫩的肌膚上……
他眉眼間的那股子寒涼氣息幾乎能凝聚成霜，「忍著！」
黎漾吃力的開口，「可是……」
陸遲墨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知道疼了，就該長長記性，以後沒事別惹我。」
黎漾的手緊緊攥著被子，陸遲墨性子冷不說，還陰晴不定，莫名其妙的就發火，他又什麼都不肯說，她哪裡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哪裡知道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會惹惱他？！
他好歹告訴她一聲，她才不會平白無故的就惹到他啊……
可這個男人，他就是不說，他就是讓她猜，可猜來猜去的，卻沒有一次猜對過，是她太笨了，還是他太難伺候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後者。
黎漾疼得幾乎無法容忍，被子都被她手心的汗沁濕了，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慕初晨為什麼要吃嗎啡了，如果可以，她現在也想來一顆。
這種痛，太難熬了……
陸遲墨臉上的神色依然沒有變化，心裡卻早已煩躁得要命……
疼嗎？！麻藥過了當然會疼，那麼多玻璃渣子都扎進腳心了，她還不要命的洗了澡，不要命的在路上走半天，害得玻璃碎片扎得更深，傷口也一併感染，在路上發燒暈倒……
如果他不追出去的話，她估計死路邊了都沒人知道，他就該讓她長長記性，自己的身體，瞎折騰個什麼勁兒，不想要命了就直說……
他苦笑，他也真的是急瘋了，才會送她來醫院，他是那麼的厭憎這個地方，他真的是瘋了，才會不顧一切，火急火燎的把她送到這裡來……
陸遲墨摁了摁眉心，拿上床頭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起身走出了病房，到走廊上抽煙。
他坐在廊間的座椅上，低垂著頭，雙手靠在膝蓋上，指尖夾著煙，升騰起繚繚煙霧……
他有些分神般看著地面暗色的大理石，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指間燃了一大截灰燼，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被燙了一下，回過神來，抬起頭吸了一口煙，清白的煙霧中，他的眼眶微微發紅……
如果「她」知道，他愛上了這輩子最不該愛，也是最不能愛的人，會不會……
怪他……
他曾經有想過忘，有想過逃，可是她卻還是硬生生的，重新闖入了他的生命……
那一夜，他本不知道那是她，他一次次推開身上陌生的女人，可她一開口說話，他就聽出來了，是她的聲音……
多年來，無數次在夢裡出現的聲音……
他瞬間失了理智，無法自控的把她壓在了身下，承認吧，什麼喝醉了酒全他媽的是借口，他就是想要她，瘋狂的想要她……
僅此而已。
一支煙燃盡，他將煙頭在地上碾滅，扔進了垃圾桶，重新打開門，進入病房。
黎漾已經疼得渾身是汗，衣服都幾乎濕透了，聽見陸遲墨進門的聲音，她抬起了頭，看見了他站在她跟前，冷冷的看著她。
這個男人，好像天生就沒有感情，沒有心一般。
不，其實他有，只是不在她身上而已。
她有什麼資格奢望他對她和氣一點，好一點呢，她只是他花了天價買來的替身，買來的玩物，買來的發泄品而已。
是她主動找上的他。
那一刻她在想什麼？！
大約是在想，黎漾，你的尊嚴呢？你滿身張揚的傲氣呢？
可尊嚴是什麼，傲氣是什麼，能夠吃嗎？！能夠讓她的母親活下去嗎？！
不能！統統都不能！
既然不能，要它來有何用？！
陸遲墨說要替她還債，說要替她母親付醫藥費的時候，說要她嫁給他的時候，她沒有拒絕，在那一秒起，她就註定在他面前沒有了尊嚴，沒有了傲氣，既然如此，她現在又在可悲些什麼？！
不是早該料到的結局了嗎？！所以啊，她不該貪心，她得到了一些東西，就必然要失去一些東西，這是她該受著的……
黎漾本想開口說的話，被她硬生生給咽了回去，她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暗淡，拼盡全力使勁捏著被褥，強忍的疼痛。
既然陸遲墨要她忍，她就忍著吧，如果再問他要止痛片，說不準又要惹他不高興了，他的脾氣這般壞，誰知道他的呢……
黎漾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陸遲墨連心思都不用動一下，便知道她剛剛到底想說什麼，可她偏偏又倔強得很，話到嘴邊了，還能咽回去。
陸遲墨拿上床頭桌上的水杯，接了一杯水放上，聲音冷冰冰的，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抬頭，看著我！」
黎漾緊了緊被子，忍著劇烈的疼痛，聽話的抬頭看他，他那張臉完美得無可挑剔，只是雙眼太過清冷，讓人莫名的不敢靠近。
陸遲墨又道，「長記性了嗎？」
黎漾想了半響，才稍稍點頭，聲線被疼痛折磨得顫抖，「我、我知道了。」
言不由衷！
陸遲墨從口袋裡摸出一板葯，放在了柜子上。
面色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再說，掉頭就走了。
病房的門被他拉開，白熾燈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似乎停頓了一秒，然後頭也沒回，走出去帶上了門。
黎漾吃力的坐起來，拿過桌上的一板葯。
是止痛片，只是，上面空了兩顆的位置……
黎漾獃獃的看著被他緊閉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