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給口吃的
「娘親，你和爹爹一定要早點回來接我和哥哥。」巫族村子門口，眼看著章青酒要走，楚安樂還是沒忍住，掙脫了慕容春來的手，往前跑了幾步，「還有你告訴爹爹，我和哥哥想他了。」
章青酒步子一頓，眸子里多了幾分深邃，輕輕點了點頭:「好。」
「娘親再見。」聽到章青酒答應了下來，楚安樂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娘親和爹爹果然都是大英雄。」
大英雄？章青酒愣了一下，在看到一旁的慕容春來時，心裡多了絲絲瞭然。
「晏清，你先帶安樂回去。」慕容春來上前兩步。
「嗯。」楚晏清點了點頭，恭敬地朝章青酒行了一個禮，「兒子告退。」
看著如此知禮守矩的兒子，章青酒眯了眯眸子，莫名的有些頭痛。
原本告別的話就變成了另一句:「晏清，這個世上的規矩有很多，但是不是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守規矩的。」
規矩是死的，可人若是事事守規矩，豈不是成了規矩的奴隸？
然而，讓章青酒沒有想到的是，她話音剛剛落下，楚晏清突然朝他跑了過來，那步子快得仿若隨時都會跌倒。
到底只是一個四歲不到的孩子。
章青酒嚇了一跳，連忙張開雙臂，將楚晏清抱住。
卻聽到他在耳邊輕聲道，「那兒子就逾矩一次，母親一定要和父親平安無恙歸來。」
說完，他便鬆開了手，飛快地後退兩步，定定地望著章青酒。
章青酒看著空落落的懷抱，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方才這是……被兒子套路了？
她是怎麼會覺得，狗男人的兒子，會是個死守規矩的小古板？
只是他這個舉動，到底將原本帶著悲傷的離別給沖淡了幾分，章青酒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楚晏清這才點了點頭，拉著楚安樂的手在眾人的目光下，慢慢地朝村子裡面走去，一步一回頭。
章青酒沒有開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兄妹二人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再也不見……
輕輕呼了一口氣，章青酒朝慕容春來微微一笑，「東西帶來了嗎？」
「嗯。」慕容春來點了點頭，將從祭壇帶出來的四件巫族聖物遞給章青酒。
看著那因救了自己而變得黯淡無光的至寶，章青酒眸子里閃過一抹複雜。
物有靈，方為寶。
可為了救她，這些靈已經盡數散去。
巫族聖物，已經名存實亡。
但是……
「你幹什麼？」看著章青酒將四件聖物往空中一拋，慕容春來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勸阻，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和章青酒之間居然隔了一道透明的光幕！
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卻怎麼都踏不過這一步！
「章青酒，你住手！」慕容春來使勁地拍打面前的透明光幕。
章青酒看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既是巫皇，總得擔負起巫皇的責任。」
她也是恢復了琴九的記憶后，才發現巫族居然有這麼一道禁制的存在，怪不得外人進不去，裡面如世外桃源。
她對不住巫族百姓的太多，只求這場浩劫不會再波及到他們。
可這禁制，卻是用琴先的靈氣來滋養的，琴先一死，這禁制便會失去其效用。
好在巫族的四件聖物坐落四方，便正好可以彌補其遺恨……
「你知不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沒了它們，你拿什麼去斗？」看著章青酒將四件聖物一一落下，慕容春來的心隨之一痛。
「沒有它們，我也不會輸。」章青酒輕笑一聲，眨了眨眼睛，「萬年前琴九輸的可不是那些人，如今的章青酒一樣如此。」
話音落完，陣法再成。
章青酒後退一步，笑著揮了揮手，「拜託了，慕容春來。」
「你……」慕容春來瞳孔一縮，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輕輕呼了一口氣，慕容春來轉過身去，挺直脊背揮了揮手，「你走吧。」
身後的人，義無反顧的轉了身。
章青酒沒有看到的是，在她離開的那一刻，那道身影如若失去了支柱，打了一個踉蹌。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不遠處，木青和水藍看著這一幕，輕輕嘆了一口氣，但很快便收斂了眸子里的情緒，一片波瀾卻絲毫不起漣漪。
「回上京城。」章青酒只停留了一下，身影便快速的消失在了林子里。
一入梧州境地，便是與巫族截然不同的天地，以至於匆匆趕路的章青酒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娘娘……」水藍眸子閃了閃，上前壓低聲音，「我們還是快些回去罷。」
章青酒嘴角抿了抿，沒有動。
從巫族出來時，她戴了一頂紗幔，視線雖不受阻，到到底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了幾分。
可眼前這兩個骨瘦嶙峋的孩子，和那群一臉灰敗，臉上寫滿了冷漠的流民，卻像是一把剪子，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那塊紗。
讓她，無處可遮。
「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們，給點吃的吧。」
「求求你了，給我一個包子吧，救救我妹妹。」
「滾！老子辛辛苦苦得到的包子，憑什麼給你！」
「就是，老子也好幾天沒吃飯了！要怪就怪那瘋子太子，要不是他，老子現在還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
「噓，快別說了，再說就要有官兵來了！」
「呵，怕他作甚？我老娘死了，娘子沒了，兒子也死了，就我爛命一條，我怕什麼？我就是要罵，罵他個狗屁太子，罵那個亡國妖妃！」
……
「哥哥，我不餓，你不要哭……」
……
沙啞的乞討聲混著哭腔，罵罵咧咧的怨恨，仿若一地秋風颳起滿地的黃葉，讓人瑟瑟發抖。
「太子妃，我們走吧。」水藍上前，再一次祈求。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突然上前。
「太子妃！」木青臉色一變，連忙擋在了她的面前，「不可！」
「無事。」章青酒輕輕嘆了一口氣，再度上前。
她要走，木青又怎會攔得住？
看著章青酒走到孩子面前停下，木青捏緊了拳頭。
「這個給你們。」從懷裡拿出一張用帕子包好的點心，章青酒蹲下身子，遞給了那個臉上帶著絲絲死氣的男孩。
「你，我……」男孩嚇得抱著妹妹後退一步。
「無事，吃吧。」章青酒輕輕嘆了一口氣，見男孩不敢伸手，只好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裡。
一旁的流民看到這一幕，一個個眼睛都亮了起來，蠢蠢欲動試圖往章青酒身邊靠，卻在木青的冷意下不敢輕易動彈。
直到兩個孩子將點心吃完，章青酒才站起身來，輕輕地將他們頭上沾染的稻草捻開，拍了拍他們的頭，「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呵，說得輕巧！」許是看出了章青酒一行人自己惹不起，一旁的流民不由得冷笑出聲，「這亂套了的天下，他們能夠活過明兒個晚上就不錯了！」
章青酒往回走的步子微微一頓，「放心，這太平人世，我會還給你們。」
「你會還？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是誰？」有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猖狂中卻帶著無盡的絕望。
這一次，章青酒沒有再停下。
是的，她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