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皇上？」宴商舟忙上前要去扶文初。

宇文桀扔掉手上的長劍也奔了過去。

陸無晉也急速過來。

顧清方緊隨其後。

不過，幾人卻都不及謝懷梟快，他將文初抱在了懷中，悲涼的眼神中是對文初的極度擔憂：「皇上一定不要有事！」

說著，他忙將文初放到了床榻上。

柳明伊絲毫不耽誤時間的為文初診看。

顯然文初要早產。

文初的身體狀況一直都很差，尤其經歷這一番的情緒波動，已經耗盡了他的精力。

這一刻人已經意識模糊起來，根本無法自主去生產。

何況柳明伊一早就說過，即便在文初神情清明時，也會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力氣去生產。

當初柳明伊所說文初還月的壽命，意思便是生產之日，就是他壽命耗盡之日，可是這一天居然又提前了。

宴商舟是大夫，怎麼看不出文初人生即將走到盡頭。

他放聲大哭起來，卻還是不甘心的去求柳明伊：「師父一定要救救皇上，不能讓他出事啊，一定要……」

「不要再打擾你師父了。」宇文桀桃花眼中蓄滿了淚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的教育宴商舟：」你要冷靜，你是醫師，最是清楚不可打擾正在為病人診病中的醫師了。」

宴商舟雙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的哭聲瀉出。

陸無晉靜靜的站在床邊，目光望著昏迷中帝王，喃喃說道：「如果可以換取你的安然，朕可以用江山去換。」對於一位帝王來說，江山是何其的重要，可卻不及文初重要。

柳明伊檢查文初的狀況后，看向謝懷梟：「下官要告知攝政王一件事，七個月前皇上吃的避子葯，被兩個葯童為了掩飾過錯，換成了補藥，促使皇上避子失敗。」

陸無錦也道：「朕與文帝清清白白，朕與文帝做事也皆是坦坦蕩蕩，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

這一刻謝懷梟還哪裡有心思在乎這些，他只在乎文初的安然，哪怕用他的生命去換。

柳明伊看出謝懷梟的心思，可是他不得不說道：「如果想保孩子，是可以保住的，但大人……」

他的話還未說完，謝懷梟已經跪在了柳明伊的面前，痛苦不已的說道：「我求你了，務必保住大人。」

宴商舟也跟著跪了下來。

陸無晉、宇文桀和顧清方撩起袍擺要跪，卻被柳明伊忙阻止道：「請不要折煞下官，醫者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會不留餘地的救人之命，但下官必須說出最壞的結果——這次生產就是皇上的劫。」

塗樂目光從自己孩子宴商舟的身上，移到謝懷梟的身上，這真是一場孽緣啊！

蘭兒，寡人要如何去做，你方才能在九泉之下安心？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文初的身上。

忽略了一個人。

因為文初昏倒，玉兒摔在了地上，這會小傢伙站在角落裡，也瞅著床榻上他唯一的親人，像是明白自己的父皇現在生命垂為，眼淚珠子一對一對的往下落著，但小傢伙卻很懂事，靜悄悄的哭泣著。

王氏眼底布滿血色，露出猙獰的笑，一步一步的逼向了玉兒。

下一刻傳來玉兒的一聲驚叫。

眾人心中陡然一駭，忙回身望去。

只見玉兒已經落入王氏的手中。

王氏說中拿著一把劍，橫在玉兒的脖頸上，朝著一群人快意的道：「我就知道天不能亡我，」

王氏嘴角緊繃眼神陰鷙，瞪向眼前的眾人：「不想小畜生死，就乖乖的給我準備馬車和錢兩。」

宴商舟火冒三丈瞪著王氏，罵道：「老妖婦你快放了玉兒，你不要再做垂死掙扎……」

「別說了。」宇文桀怕宴商舟激怒王氏，傷害到玉兒，不讓宴商舟說話，他一雙桃花眼犀利的看向王氏：「你要的，我們都可以滿足你，但必須保證你不可傷害到玉兒分毫，放了他。」

陸無晉目光落在玉兒的身上，小娃娃像極了他的父皇，尤其那雙清澈乾淨的鳳眸，與他父皇如出一轍，陸無晉心頭悶疼，神色凜然的盯向王氏：「小娃娃若是少了半根毫毛，我蜀帝就會讓你成為世間死的最慘的那個人。」

王氏被幾人的氣勢嚇的脊背發寒，但卻瘋狂的獰笑了起來：「你們雖然身份顯赫，統領千軍萬馬，可又能怎麼樣啊！」王氏將鋒利的劍刃又向玉兒稚嫩的脖頸送了送，一字一句狠狠的咬道：「這個孩子在我手中，你們就沒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更不敢動我絲毫，啊哈哈……」

「你還要造業到何時啊？」謝懷梟望著眼前這個他曾經視為至親，義無反顧的去付出一切之人，痛心疾首的道：「你對我做了這些，就一絲一毫不覺得你虧欠我的嗎……」

「虧欠又能怎麼樣啊！」王氏打斷了謝懷梟的話語：「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無法再挽回。」

「可以的。」謝懷梟：「可以挽回的，我可以不追究，我甚至控制自己不去恨你，只要你放了玉兒，玉兒……」謝懷梟泛紅的眼睛寵溺的望著玉兒：「玉兒是我的孩子，我的親生骨肉。」

什麼？

殿中之人均是神色錯愕震驚的望向謝懷梟。

尤其宴商舟，憤怒的揮起拳頭就沖謝懷梟砸了過去：「你特么真不是個人，比我想的還畜生。」

他的這一拳直接將謝懷梟嘴角打的鮮血直流，揚起拳頭還要去打謝懷梟，卻被宇文桀拉住，無奈的呵斥他道：「你能不能不再添亂了。」

塗樂看出自己這個兒子太易衝動，不適合在這裡，與宇文桀合力將人扯走了。

「父親？」玉兒軟糯稚嫩的嗓音，激動的喊出了這兩個字來，一雙清澈童真的水杏眼眸一眨不眨的望著謝懷梟問道：「伯伯是玉兒的父親？」

方才謝懷梟與王氏的對話，玉兒到底是沒有完全的理解。

這一刻，小傢伙懵懵懂懂的一臉期望的看著謝懷梟，等著他的回答。

這些年，謝懷梟已伯伯的身份，在玉兒身邊，但他清楚小傢伙是多麼渴望雙親的陪伴。

但他卻因為那份不存在的仇恨，無法衝破自己心底那道關卡，他怎麼會與自己的仇人生下了一個孩子，他無法原諒自己，但又那麼的喜愛著玉兒，自己的骨肉，卻沒有勇氣去承認他就是玉兒心心念念的親人，玉兒的父親。

「對，伯伯就是玉兒的父親，你是伯伯的孩子。」謝懷梟眼淚流淌下來：「是伯伯不好，一直隱瞞著玉兒，隱瞞著你的父皇。伯伯是個不可饒恕的罪人。」

玉兒看不明白文初與謝懷梟那道如鴻溝一般，永遠跨不過去的愛恨情仇，只知自己不再是單親小孩，有了一個完整的家，有雙親陪伴在身邊了。精華書閣

小傢伙喜出望外，連被王氏脅迫的恐懼都忘記了，興奮欣喜的向床榻上的文初喊道：「父皇，伯伯就是玉兒的父親啊，玉兒有雙親了，您醒醒啊，我們一家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啊……父皇……父皇醒醒……父皇……醒醒……唔唔唔……」

說著，說著，玉兒臉上的興奮欣喜散去，哭了起來：「玉兒不要離開父皇啊。」

到底是清楚文初當下的狀況，小傢伙興奮過後，就是對文初的擔憂。

恐懼著疼愛他的父親永遠離開他。

文初就像被捆在一個混沌的空間中，他聽到了他的小玉兒在呼喊他，卻怎麼都無法掙脫出來。

王氏已經沒了耐性：「快去給我準備馬車和錢兩，我已經給了你們父子時間相認了。」

王氏曾經就懷疑過玉兒是謝懷梟的孩子，所以他不似旁人那般的震驚錯愕。

「這個小崽子是文家的血脈。」王氏虛偽的道：「他若是你與其他人生的，今日我就放了他了，不會用他做威脅。」

「放屁。」宴商舟又沖了進來，罵道：「就沒有你這麼虛偽做作的了。」

說著，他瞪向謝懷梟：「你特么不是又被他灌了迷魂湯，把他當成母親了吧，她特么是你的殺母仇人啊！」

謝懷梟蹙眉瞪了宴商舟一眼，看向王氏：「王氏，你若是敢對玉兒怎麼樣，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你。」

王氏臉色白了白，道：「你們放了我，我就不會傷害這個孩子絲毫了。」

宇文桀進來對王氏道：「錢兩已經放到馬車中了，就在門外。」

王氏將鋒利的刀刃抵在玉兒稚嫩纖細的脖頸上，萬分小心謹慎的向著殿外挪去。

宴商舟狠狠咬著牙也要跟去，卻被陸無晉扯住：「你這人太衝動，別壞事。」

他這話可惹毛了宴商舟：「就你好，不也是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心悅之人的孩子被人劫走了嗎？」

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宴商舟的戾氣很大，相當不理智，已經快沾火就著了。

柳明伊扯過自己的徒弟，敲了敲他的腦瓜：「別在胡來了，與為師為皇上接產。」

他說著，看著床榻上的文初。

他蒼白的臉上已經汗如水洗。

見此，宴商舟一驚，道：「皇上在使勁！」

柳明伊點頭：「皇上不放棄，我們更不能放棄。」

「可是，」宴商舟很清楚文初的身體狀況：「皇上哪有力氣生孩子啊！」

柳明伊接過宮娥們端來的熱水，準備為文初接生：「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嘶……」柳明伊彎腰時，孕腹抽痛了一下。

宴商舟忙去攙扶柳明伊。

柳明伊腹中孩子也已經七個月了，因為孕腹太大的緣故，做事開始笨拙起來，稍有不注意，就會動了胎氣。

已經根本就不適合長時間做接生這種事情，可是又沒有辦法，其他人都沒有他醫術好。

柳明伊被宴商舟扶著坐在椅子上，但人仍舊盡職盡責的為文初接生，他對宴商舟道：「用熱毛巾為皇上擦拭身體。」

宴商舟忙去為文初擦拭，這樣有利於生產。

殿內只剩下接生的人。

王氏用玉兒做威脅，已經成功的逃離。

宇文桀率領侍衛去追蹤。

顧清方是臣子，不能在宮中待時間長，還有公務沒處理，只能憂心忡忡的離開。

謝懷梟守在殿外，等著文初生產。

陸無晉也守在殿外，靜靜的等著。

時間漸漸流逝，從日上中天到夕陽落幕，文初都沒能將孩子生下來。

柳明伊因為接產，手上染著血液。

他的臉色很不好，對宴商舟道：「去將攝政王找進來。」

他的話語未落，謝懷梟已經推開進來，他道：「怎麼了？」

柳明伊神色凝重的說道：「皇上無法生下孩子，不能託了，否則大人孩子都會有事，但……」

柳明伊頓了一刻：「但最終這種辦法，孩子能保住，大人很渺茫。委實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謝懷梟沉默頃刻，道：「總比沒有辦法好過。」

說完，謝懷梟握住了文初冰冷的手，望著他：「皇上，臣犯下了如此滔天的罪行，你還沒有殺臣呢，所以你不能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離開！」

宴商舟紅了眼，要發作，卻被柳明伊阻攔住：「冷靜，去凈手，對刀具消毒，為為師打下手，為師一個人無法完成的。」

宴商舟忍了下來，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柳明伊的話中之意，驚訝道：「師父是想刨開皇上腹部，將孩子拿出來啊？」

柳明伊點頭。

宴商舟急了：「可是這種方法，都是用在已經死亡的孕婦身上。是在確認大人已經死亡，所以想辦法，留孩子一命。」

「人腹部都被剖開了，還怎麼活了。」

謝懷梟臉色慘白的聽著二人的對話。

柳明伊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別磨蹭，快去準備。」

宴商舟是醫師，清楚這種方法是史無前例，成功率有多渺茫，尤其……

「這種辦法即便救活了皇上，已他的身體狀況也活不久啊！」

宴商舟哭著道。

柳明伊道：「但終歸是活下來的。」他看了一眼謝懷梟道：「皇上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催促宴商舟「快去，再晚一個也保不住了。」

宴商舟忙去準備。

一盞茶的時間后，一切準備就緒。

柳明伊為文初用了葯，可以讓他感覺不到疼痛。人方要去拿刀時，忽然眉頭一蹙，眼中有痛苦泛起，緊接著捂住了腹部。

宴商舟望去柳明伊的身下，潔白的袍擺被殷紅的鮮血染紅。

柳明伊居然也要早產了。

宴商舟徹底慌了：「師父？」

柳明伊早產，已經自顧不暇，文初該怎麼辦。

謝懷梟忙將其他御醫宣來，可人都齊刷刷的跪成一片，沒人敢為文初做這種手術。

連打下手都沒底氣不敢。

如此，就只能看著文初一失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