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巢家宴

丘府之中。

景辰心中疑惑，暗自提起警惕。

若丘府一切正常，顯然沒必要維持如此龐大的精神力場，時時刻刻籠罩。

「姑爺，這邊請。」

那前方的青衣僕役，仍舊一無所覺，領著景辰向丘府之外行去。

景辰左顧右盼，觀察了半天，也沒發覺什麼異樣，心中稍覺疲累，泥丸宮中的魂念之力也只剩下不到一半。

「這魂念之力，消耗的也太快了。」

「算了，等看到什麼可疑的東西，再開啟此術吧。」

景辰暗自想著，便散去了真觀之術。

片刻后：

景辰跟著青衣僕役，一前一後的穿行到了一處小花園中。

「……三小姐！不要亂跑了……」

一道焦急無奈的呼喊聲，從花園中傳來，夾雜著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嗯？」

景辰轉頭看去，發現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手持撥浪鼓，在花園中嬉鬧亂竄，鬢髮衣角上都是碎花殘葉。

而一個粉衣丫鬟，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大呼小叫，一副無可奈何之色。

「姑爺，這是老爺的三女兒。」

青衣僕役停下來，小聲解釋道：

「她天性喜歡玩鬧、捉弄人，不過本性善良，對我們這些下人都是很好的……」

「是嗎？」

景辰聽到此處，心中微微一動。

若說這丘府之中，什麼最可疑的話，恐怕沒有比那丘神原一家子更可疑的人了。

想到此處：

他念頭一動，便調動魂念之力，開啟了真觀之術。

「這……」

只看了一眼，景辰便心中一震，一股寒意猛然竄上心頭。

那花園之中，哪有什麼粉雕玉琢的女童和丫鬟，分明是一大一小兩隻狐狸！

那小狐狸渾身毛皮雪白，身形靈動的竄來竄去；而那大狐狸則呈現粉白色，正在後面追趕，咿咿呀呀的叫著。

「狐狸！！」

「這丘府之中，居然藏著狐狸精！」

景辰心臟劇烈跳動，面上卻沒有絲毫異樣。

得益於他修鍊了《太上靈感洞神經》，能自如的收攝心神念頭，才沒有露出破綻。

「貴府千金真是可愛活潑。」

他微微一笑，稱讚了一句。

「姑爺說的是。」

那青衣僕役喜笑顏開，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景辰望著這一幕，心中深深的嘆息一聲：

「有時候，無知也是福啊……」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丘神原時時刻刻維持精神力場、籠罩丘府的原因了——就是為了蒙蔽這些下人。

丘神原一家子，還有不少親近的下人，實際上都是狐妖。

可別的下人僕役，恐怕都是真正的人族，被扭曲了心神識憶，辛勤忙碌的為這些狐妖服務。

「大哥哥！」

這時候，那花園中的小女童，也注意到了景辰，頓時眼前一亮，飛速跑了過來。

在景辰的視角中：

就看到那毛皮雪白的小狐狸，正竄行在花叢之中，向著他靠近。

「這倒是個機會……」

景辰心中一跳，忽的生出了別的想法。

他念頭一動，主動撤去了真觀之術，回到「正常」的丘府中，準備藉此機會窺探一下那丘神原的精神異術，到了何種境界。

景辰眼前一花，那大小狐狸便消失不見，只能看到女童和丫鬟。

「嘻嘻……」

粉雕玉琢的小女童，湊到了景辰身邊，嬉笑道：

「你就是姐姐的夫君吧？長得真俊呢。」

景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你也很可愛。」

入手之處，觸感溫潤，和正常的鬢髮沒有絲毫區別。

甚至於湊得近了，景辰還能聞到小女童身上細微的花香和奶香氣。

若他沒有開啟神谷秘藏，沒有真觀之術，恐怕做夢也想不出來，這壓根不是人類女童，而是一隻小狐狸精。

「這……」

他面上帶著笑意，心中卻一片冰寒。

「難怪那些僕役下人，服侍這群狐妖多年，卻沒有感到絲毫不對勁。」

「他們的心神五感，都已經被徹底扭曲，看到的、聽到的、觸摸到的、嗅到的，都是假的。」

「一個丘府，竟是被那丘神原的手段，硬生生分成了內外兩個世界！」

他收束心念，和小女童嬉鬧，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因為他很清楚，以那丘神原的可怕修為，說不定就在關注他，一旦露出破綻，他就完了。

嬉鬧了一陣后：

小女童聽聞景辰要出府觀覽，便毛遂自薦要帶著他參觀，景辰欣然同意。

很快：

在小女童的帶領下，景辰被幾個僕役、婢女簇擁著，從側門離開了丘府。

「這山谷也不太對勁……」

景辰牽著小女童的手，漫步在山谷的道路中。

望著兩側阡陌縱橫的農田，以及金黃的稻穀、辛勤勞作的農人，他心念一動、開啟了真觀之術。

剎那間，眼前天地大變。

兩側哪有什麼農田？分明是荒草凄凄的廢地！

大片的田野早就荒廢，各種野草叢生、蟲蟻亂飛，甚至能看到不少人類的森白骸骨散落在道旁。

而那些農人、房屋，一併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隻只的狐狸，在荒地之中竄來竄去，時不時鑽入一個地洞之中。

「這……」

景辰感到喉嚨有些乾澀。

這時候他才發現，他懷中就抱著那雪白小狐狸，沉甸甸的分量不輕。

可他沒有開啟真觀之術的時候，哪怕走了一路，都只感覺自己在牽著她的小手。

「妖巢！真是妖巢！！」

他遍體生寒、如墜冰窟，心中生出一股由衷的悔意和痛恨。

他後悔自己當初選擇了相信族中、相信叔父，更痛恨他們將自己親手送入這山谷中，送給這群狐妖享用。

「這筆債，我記下了！」

「遲早有一天，我會親自討要回來！」

他心中念頭堅定，迅速的收斂了思緒，不動聲色的觀察整個山谷。

很快，他就有了發現。

一層層淡白色的流光，在整個山谷的上空縈繞，時不時能看到類似樹葉脈絡一般的紋路，籠罩在谷中內外。

「這就是山谷的陣法……」

景辰的心中微微一動。

真觀之術，不光能窺探陣法脈絡，更能洞察元氣的流向，後者更是重中之重。

但凡陣法，皆是勾連山水地脈之氣，借天地之力化為己用，從而營造出殺陣、困陣、幻陣、守陣等等不同之變化。

而山水地脈之氣匯聚之處，便是陣法的關鍵節點所在。

「讓我仔細找找看……」

景辰暗中仔細觀察，試圖找出陣法的關鍵節點。

但這山谷頗為廣大，僅是目測，都有數十里大小，籠罩整個山谷的陣法規模自然不小。

他抱著懷中的小狐狸，走了半天也才走了兩三里路，壓根沒有找到疑似陣法節點的位置。

「這樣的效率太慢了。」

景辰的心中念頭翻湧：

「不能著急，一急就容易露出破綻。」

「我還有十三天的時間，每天出來轉一轉，總能找到節點所在……」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陡然從身後的道路中傳來。

「嗯？」

景辰回頭望去，赫然見到了一位青衣僕役騎馬而來，大聲呼喝道：

「三小姐！姑爺！」

「老爺喊你們回府用膳！」

「用膳！」

景辰心中一突，本能的有些抗拒。

得知妖巢真相后，他並不想和丘神原那老狐狸精照面，但此刻他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時候，景辰懷中的小狐狸，居然口吐人言，聲音清脆：

「姐夫，我們該回去了。」

「……好。」

景辰不動聲色，仍舊抱著小狐狸，向著丘府折返而去。

片刻后：

一行人回到了丘府，景辰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緊張：

「丘神原那老狐狸，應該不會看穿吧……」

他進府之後，便主動撤去了真觀之術，將魂念之力收攝在泥丸宮中，蟄伏不動。

很快：

景辰「牽著」小女童的手，到了丘府的膳廳之中，再次見到了丘神原夫婦。

「爹爹、娘親。」

小女童鬆開了景辰的手，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賢侄，快來……」

丘神原呵呵笑著，招手示意。

「丘叔叔，嬸娘。」

景辰行了一禮，面色如常，邁步上前入席。

席間一共六人，除了景辰、丘神原夫婦外，還有三個容貌極其相似的小女童。

三個小女童湊在一塊，就開始嘰嘰喳喳的打鬧，景辰看了幾眼，就感覺有點分不清誰是誰了。

「來，賢侄，我為你介紹。」

丘神原笑著道：

「我膝下無子，一共有四個女兒。」

「三女兒你已經見過了，這是我的二女兒、四女兒。」

「等你和我大女兒成親后，她們也都是你的妹妹，日後可要多多親近。」

景辰微微頷首，意有所指道：

「那不知他們的姐姐……」

「呵。」

一旁的丘夫人，捂嘴輕笑道：

「景賢侄，切莫心急。」

「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新婚夫婦成親之前，是不能見面的，請你見諒。」

景辰聞言，面上露出一絲歉意：

「是小侄唐突了。」

三人又寒暄了幾句，丘神原便制止了三個小女童的打鬧，一群人開始用膳。

不得不說，縱然丘府地處偏僻山谷，但菜肴酒食也頗為精美，山珍海味一應不缺，竟一點不輸陽江郡的景家。

「嗯……」

景辰抿了一口梅子酒，心中念頭閃爍：

「這丘府一大家子，全都是狐妖，怎麼會做飯？」

「恐怕是丘神原，從谷外綁來的大廚，扭曲心神識憶后，為他們燒的菜吧……」

他此刻已經確定，丘神原無法看穿自己的修為，心中安定了不少。

結合那趙前輩所說，他估摸著自己只要不是在丘神原面前，主動施展精神異術，應當就沒有暴露的風險。

只是一想到自己陪著一群狐狸在吃飯，景辰心中便有些膈應，只能暗自忍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一場小而精緻的家宴，兩刻鐘便結束了。

景辰正準備告退，卻被三個小女童纏著，扯著他的衣袍袖子，吵吵鬧鬧的問他要禮物。

「這……」

景辰有些尷尬，只能連聲道歉，稱自己出門匆忙、沒有準備。

「胡鬧！」

丘神原見狀有些生氣，訓斥道：

「我平日里是怎麼教導你們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丟人現眼！」

一旁的丘夫人，也不悅道：

「景賢侄遠道而來，這才第一天，哪有纏著人家要禮物的？」

「你們太沒有禮數了。」

被父母訓斥過後，三個小女童似乎有些不滿，吵了幾句之後，氣呼呼的跑開了。

「嗯？」

這時候，丘神原忽的目光一動：

「景賢侄，你袖中藏著什麼東西？」

「啊？」

景辰怔了一下，下意識的低頭一看，頓時心中一突。

原來他的袖袍，不知何時被撕破了幾道口子，露出了袖袋中那位趙前輩給他的玉符。

「該死！這群尖牙利爪的小狐狸！如此害我！」

景辰心念急轉，額頭差點滲出冷汗：

「玉符被丘神原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