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少帝
「爺爺，我說過了死不了。」
「我是問你的傷哪來的。」梁清嘆道。
梁蕭略加思索，一臉凝重，答道：「事情要從開天闢地那天說起……」
「啪！」
梁雲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爺爺，都是您慣的，您看他現在越來越目無尊長！」
梁清示意梁雲安靜，說道：「梁家年輕一代，如今只剩下你們三兄弟，不可內鬥！既然蕭兒有難言之隱，我也不會再追根問底……」仟韆仦哾
現在的梁清只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以前梁蕭都管他叫「老頭」，如今能叫「老爺子」、「爺爺」，他已經很滿足了。
梁雲強壓下怒火，說道：「好吧，那麼，堂兄，朝廷的公文已經下發了，明天聖上就會來燕州，為天將軍舉行國葬，你也得去。」
梁蕭搖了搖頭：「我拒絕。」
「為何？」連梁清也愣了。
梁蕭不滿道：「能不能讓我安心養傷，洛傾雪這幾天已經折騰了我七次，你們忍心再折騰我么？」
梁清嘆道：「陛下登基不久，如今正是穩定人心的時期，咱們梁家受盡國恩，你不能不去。」
梁蕭一臉不悅道：「國葬是哪個王八蛋給聖上出的餿主意？」
話音剛落，梁蕭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月憐，嚇得花容失色。
梁清咳嗽數聲，說道：「是我。」
梁雲奚落道：「堂兄，你是連聖上都不放在眼裡了？」
梁蕭不緊不慢的說道：「這種情況下，不該舉行國葬，而是應該讓百姓相信，天將軍一定還活著！別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了，你們連人家的將軍令都沒找到，就舉行國葬，你們讓蠻荒怎麼看？」
梁雲鐵青著臉，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梁清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你說得也有道理，蠻荒說不定也會捲土重來……可滿朝文武，也是希望能借國葬之事，鼓舞全國男子踴躍參軍，改變過往崇文抑武的風氣。」
「恩人的國葬影響他觀花遛鳥呢，他當然要反對！」梁雲傲然道。
梁蕭哈哈大笑：「大丈夫應該自救，而不是靠什麼救世主！哪像你，五大三粗的，縮在家裡抱著爺爺的大腿哭喊著『我不要去打蠻荒』！現在天下太平，就跟我滿口仁義道德？虛偽！懦夫！」
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失態，梁雲滿面羞愧，無言以對，灰溜溜的離開了大堂。
梁清起身嘆道：「蕭兒，無論如何，國葬還是要參加的，你不能辱沒你爹名聲。明天多穿幾件吧，跟月憐待在人群後方就好。爺爺累了……」
望著梁清落寞的背影，梁蕭終於起身答應。
梁清欣慰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間，陷入沉思。
前陣子，梁蕭不辭而別，恰好又在決戰勝利之後回來。
梁蕭那一身觸目驚心的傷，他現在回想，仍然覺得心疼。
他悄悄參戰了么？
梁清越想越是不解，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帛書。
這張帛書上面，寫著蠻荒南下入侵的幾種路線，其中必經燕州城，有理有據。
蠻荒入侵的消息剛傳開，就有人用箭把這張帛書射到城門口。
太守看完帛書，也是心驚肉跳，迅速組織防禦，配合橫空出世的天將軍，才堪堪擋住了最強的一波攻勢，為後續防守贏得喘息之機！
而帛書上的字跡，別人認不出來，梁清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梁蕭的字跡！
「蕭兒，那段時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梁清喃喃自語著。
他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結論。
梁蕭一介紈絝，怎麼會是領七千白袍兵就能破敵十萬的天將軍！
但這張帛書，梁蕭一口咬定不是他寫的……
月憐跟著梁蕭回到院子里，心有餘悸。
「公子，你可是將門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剛才的話若是傳出去……」
梁蕭哈哈大笑，擺了擺手：「別擔心，我有分寸。」
說完，梁蕭的神情變得凝重，暗暗鬆了口氣。
他爺爺和梁雲這種一根筋的人可不一樣，剛才梁蕭總覺得差點露餡了。
「加官進爵，揚名立萬固然好，但也得有命享受啊。」
梁蕭暗暗苦笑。
他前世到處奔波，今生只想在這裡多享享清福。
想到這裡，梁蕭忍不住又嘆道：「那個小皇帝，都還沒斷奶呢，就滿世界亂跑，我快被折騰死了。」
一旁的月憐眼淚都嚇出來了，連忙捂住梁蕭的嘴。
「公子，你瘋了呀？剛才的話千萬不能再說……」
據說，當今聖上，年方十六，已經有聖君之資，在梁蕭眼裡居然是個沒斷奶的娃娃？
與此同時，燕州城南官道上，天子儀仗隊正朝著燕州城行進。
「阿嚏！」
中央天子車內，年少的帝王打了個噴嚏。
「丞相。」
車內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丞相王滄海急急趕來請安。
「到現在還沒發現天將軍的遺體么？」
王滄海不禁潸然淚下，幾度哽咽。
「回稟陛下，將士們只找到了天將軍陣亡的戰馬，河中一塊石頭上還有血跡，他的遺體應該早已被河流沖走，那條河還是天江的支流！」
「知道了……」
車內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裡面的人影無助的抱緊自己，瑟瑟發抖，小聲啜泣。
「聖上駕到！」
燕州城中央，萬民下跪，山呼萬歲。
一身皇袍的少年帝王走出馬車。
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神情悲痛。
大乾國皇帝，蕭清！
萬民齊聚於此，正是為了來送天將軍最後一程。
蕭清焚香禱告，舉行儀式，親自誦念。
「天將軍為國盡忠，如今已成英靈。朕希望，天將軍能夠流芳百世！為此，朕依照禮法定其謚號『忠武』，再追封忠武侯。前日所封『神威天將軍』，地位等同大將軍！大乾國往後的千秋萬世，得此封號者，唯此一人！」
塗滿黃金的棺槨，被力士們抬到高台上。
無人注意到，蕭清嘴角露出的苦笑。
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在蕭清的帶領下，開始祭拜。
儀式結束之後，蕭清招來丞相王滄海，叮囑道：「朕有些累了，有勞丞相主持大局……」
王滄海察言觀色，早已看出蕭清的疲憊和眼淚，連忙允諾。
人群後方，一輛馬車偷偷摸摸的趕來。
月憐小聲驚呼：「完了，公子，你又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