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借貸記賬,吏部尚書給跪了
朱壽看著詹徽向自己執起了弟子禮,嚇了一大跳。
折煞本少爺了呀!
可剛要起身攙扶,一眼就見著管家老方在堂外探頭探腦。
他心裡頓覺無奈,裝出一副不知禮數的樣子,老神在在地道:「呀,詹尚書很識時務地嘛!咱最喜歡的,就是似你這樣的人了。」
「既然如此,咱便教教你清查賬目的法子。」
對於朱壽言語中的不敬,詹徽居然一點也不惱,反而又是一拱手,激動道:「老夫洗耳恭聽!」
朱壽也不再推脫,笑了一下,說道:「這個辦法很簡單,只要革新一下全天下的記賬方法便可以了。」
革新記賬方法?
聽了這話,詹徽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歷朝歷代,用的都是同一種流水記賬,這要如何革新?
出於對朱壽才華的敬重,他倒不懷疑對方是在矇騙自己,於是便問道:「敢問朱公子,這該如何革新?」
朱壽很乾脆地回答道:「借貸記賬!」
借貸記賬法,直至清末才傳入華夏大地。
在各種記賬之法中,它是最早出現,也是用的最廣泛,最科學的記賬方法。
有了這個,別說吏部、戶部,便是核驗整個大明的賬目,都要輕鬆多了。
「借貸記賬?」
對於這個新名詞,詹徽感到一頭霧水,不由陷入了沉思。
朱壽看對方一臉的懵,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這借貸記賬,講究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
「賬本可以分成上下兩冊,上冊用於收入,下冊用於支出。」
「這樣一來,賬目之流水,也就一目了然,核驗起來方便不說,還不容易出現紕漏了。」
詹徽眼前瞬間一亮!
他雖是吏部尚書,可對於記賬並不陌生,甚至還很精通,一下就聽懂了大概的意思。
接著,他便急不可耐地追問:「請問朱公子,既是借貸相等,又該如何作賬呢?可否具體細說一番?」
朱壽臉上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擠眉弄眼道:「打個比方,今日詹尚書你於青樓嫖妓掏了三十兩銀子,那就把這筆銀子記在支出的賬目。」
「倘若嫖完了妓,有吏部的下官又向你賄賂了一百兩贓銀,那便將其記在收入的賬目之上。」
「那算下來,詹尚書你今日的盈餘,就是七十兩。」
「這麼一聽,詹尚書可明白借貸記賬之含義了?」
說到這,朱壽閉上了嘴,故作高深的不說了。
詹徽聽罷,臉色一黑。
打比方就打比方,編排老夫幹嘛?
老夫雖然押妓,可從不收賄賂……啊呸,老夫從不押妓!
罷了,畢竟是老夫有求於人,再說跟一個患了腦疾之人一般見識,說出去都丟臉啊。
他把借貸記賬在心中模擬了一番,頓時一拍大腿,恍然激動道:「朱公子,你這個辦法真是太好了!」
「這可比流水記賬簡便多了,節省人力也便罷了,還不容易出現錯賬、爛賬啊!」
「公子厲害,老夫可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說這話時,心裡不禁感慨,朱壽果然是大才啊!
老夫真是三生有幸,竟識得了在淵潛龍!
朱壽臉不紅心不跳,笑嘻嘻地道:「小小手段罷了,詹尚書謬讚了。」
他的心裡,一點也沒白嫖後世知識的羞愧,簡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白嫖使人快樂啊!
再說,本少爺若是要臉,那還叫無惡不作的敗家子嗎?
此時的詹徽,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將借貸記賬的諸多細節牢記在心之後,便肅然地道:「朱賢侄這一番醍醐灌頂之言,老夫受益無窮!」
「老夫這就進宮向陛下進言,廢除流水記賬,三省六部皆改為借貸記賬,推行天下!」
「朱賢侄之潑天功勞,老夫不敢貪功,也將如實奏請陛下,為你頒下封賞!」
對於朱壽的稱呼,從公子到現在的賢侄,可以看出這位吏部尚書的心裡,已是對朱壽何等的親近。
他的意思很明確,這是要給朱壽打名聲了。
可見這個吏部天官的為人,還是很不錯的。
然而,面對詹徽的掏心掏肺,朱壽卻是急了:「詹尚書,枉我幫你這麼大的忙,你竟要害我性命?」
詹徽大驚:「朱公子這是何意?」
朱壽惡狠狠地盯著他,痛心疾首地道:「陛下給了賞賜,全天下的貪官污吏,豈不是都知道這借貸記賬法,乃是我這個商賈獻策?」
「到時候,人家報復,我還有命活?」
詹徽老臉漲的通紅,忙是一拱手,尷尬地道:「是老夫唐突了,一時情急,忘了這茬……」
朱壽擺擺手,說道:「罷了,這法子,你可以獻給陛下,但只讓他一人知道這法子是我的就夠了,至於賞賜就免了吧。」
「賢侄高義!」
詹徽一臉激動地道:「哎呀,有了這借貸記賬法,我大明再無貪污之患了!」
朱壽撇了撇嘴,道:「詹尚書你又糊塗了,現在就大力推行這法子,往後你咋查貪污?」
「釣魚執法,才是上策!」
這話一出,猶如當頭棒喝!
詹徽瞬間醒悟了過來,羞愧地道:「朱賢侄一語點醒夢中人,老夫自愧不如也!」
「賢侄,可有興趣來我吏部?」
「老夫不才,卻也可以給你謀個一官半職!」
他一下起了愛才之心,實在不忍朱壽委身於一介低賤商籍。
朱壽頓時一愣,接著抬頭望天,驚訝地道:「呀,天色不早了啊,該睡覺了。」
得!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啊!
人各有志,朱壽不想當官,詹徽也不好強求,於是站起身來拱手一禮,道:「賢侄,老夫家中有事,告辭!」
朱壽連屁股都不抬,笑嘻嘻地目送他出府:「慢走不送啊詹尚書!」
當官?
當什麼官?
呸!
詹老匹夫休想害我!
……
詹徽騎著快馬,一路趕往應天府衙。
一進府衙,他便對吏部官員吩咐:「去,將高守禮任職這幾年來的所有應天府公賬,全部給老夫拿來!」
「是,大人!」
片刻之後,對方捧著幾本賬簿折返而歸。
詹徽趴在案牘之上,翻閱起了賬簿,依照朱壽給的法子,一一對比。
夜色漸濃,可他毫無半點的困意,反而眼睛越來越亮,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
他下意識低頭喝茶,可捧在手裡的茶盞,竟搖晃不已,茶蓋磕著茶盞,哐哐噹噹地響,滾燙的茶水趁隙潑了出來。
可澆在手上之時,他居然不覺得疼……
那官員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忙小心地問:「大人?」
哐當!
詹徽登時把茶盞往地下狠狠一摔,滿面怒容!
他一向涵養極高,此時卻一下爆了粗口:「高守禮!我草你八輩祖姥姥!」
「快,備馬!本官要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