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藏污納垢

京城的道觀中，藍田玉、王金、胡大順、段朝用、龔可佩五位道長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方位坐好，中間則是一面緩緩旋轉的太極圖。

王金頭戴金冠留著長須，此刻神情凝重的說道：「那慈航普度與嚴閣老合作，我等在陛下面前的話語權越來越少了，最近更是連藍道行真人都被他們陷害，關進了錦衣衛詔獄。如此一來，我道門更無人能影響到陛下了。」

段朝用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道士，聽到這話后，他微微皺眉問道：「可有辦法救出藍道行真人？」

「那徐階不願見我。」藍田玉搖了搖頭，言語中頗為不滿。

「哼！果然啊，無情皆為讀書人。」胡大順撫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子，不屑的說道。

龔可佩此時開口說道：「藍道行真人極為擅長推演之術，這一切應該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計劃走，不要亂套了就行。」

「不錯，」胡大順點了點頭，看著眾人問道：「貧道觀那慈航普度...總感覺有些不對，諸位呢？他修的是佛家法門，觀其言行，不像是個出家人。」

「此人一聲不吭就能獲得陛下信任，想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王金眯了眯眼睛，說道：「一個出家人卻帶著四隻妖物，的確有些古怪。」

五個道士討論著慈航普度的時候，洛陽一行人終於混進京城了，他們暫住在左千戶家，等待著左千戶打探消息回來，再決定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左千戶想了想，決定先去五軍都護府看看情況。當他交上腰牌驗明身份，一路進入龍虎殿看到坐在裡面辦公的昭武將軍時不僅童孔一縮。

「嗯？」昭武將軍扭頭看著左千戶，微微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卑職左尋，拜見大都督、昭武將軍！」左千戶趕緊半跪行禮喊道，不敢露出一絲破綻。

「左尋，你應該去邊關押回前兵部尚書傅天仇才是，難道人已經帶回京城了？」五軍都護府的大都督乃是英國公·張溶，他看了看左千戶，平靜的問道。

「回大都督，卑職已經抓到了傅天仇並且押送他返回京城，但在路上出了一點意外...」說到這裡，左千戶看了一眼昭武將軍。

「放肆，昭武將軍乃是右軍都督，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張溶一眼就看出了左千戶的小心思，但昭武將軍本身就是皇帝放在五軍都護府制衡他的，他又怎麼可能把人支走？

左千戶一聽，迅速編了一套話術：「是，卑職在回來的路上遇到慈航普度大師，傅天仇在慈航普度大師的禪音之下深感慚愧...已、已自殺謝罪了。」

張溶聽后微微皺眉，他很不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傢伙插手朝堂。之前陛下控制的不錯，不管是藍道行還是陶仲文、邵元節，都沒有干涉朝政。

可自從這個慈航普度來了之後，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接觸政事，現在居然未經允許，就私自處死朝廷大臣，實在是猖狂。

不過不爽歸不爽，張溶卻也沒有進言的想法，他是世襲英國公，已經是人臣之巔進無可進了，沒必要為了一個妖人跟皇帝鬧不愉快。

此時，昭武將軍卻樂呵呵的說道：「慈航普度大師果然慈悲，居然特地跑一趟度化傅大人。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上報於陛下的。」

「是！」左千戶應了一聲，又朝著張溶為微微行禮后，才緩緩退出去。

離開五軍都護府後，左千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邀請了三五好友，在最熱鬧的酒樓里好好撮一頓。

洛陽、紅葉、燕赤霞、知秋一葉四人坐在院子里，看向皇宮所在的位置，洛陽在紅葉的指導下，才明白將炁運行到睛明穴位置，就能看到能量。

洛陽試了試，果然隱隱間看到皇宮的上空有一條金龍俯卧著，不過此時的金龍似乎有些虛弱，連抬頭的動作都做不了。

而在金龍周圍，則是一層厚厚的妖氣，妖氣之中參雜著血絲，看上去詭異的很。

「看來皇宮之中不止一隻妖怪...」燕赤霞收回目光，神情凝重的說道。

「我們不能直接殺進去嗎？」知秋一葉看著三位前輩，頗為熱血的說道：「只要我們救了陛下，想來陛下也不會怪我們擅闖皇宮之罪吧！」

「看到那條金龍了嗎？你敢闖，它就敢吞了你。」燕赤霞白了一眼知秋一葉，無情的打擊了少年的熱血。

「那怎麼辦？一直在這裡等嗎？」知秋一葉攤開手，疑惑的問道。

洛陽收回目光，平靜的說道：「別著急，先等一等左千戶吧！」

「沒錯，可別好心辦了壞事。」燕赤霞點了點頭，同意了洛陽的看法。

四人等到傍晚，左千戶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將三位送自己回家的好友打發走以後，原本還醉醺醺的左千戶瞬間清醒了過來，然後將五軍都護府的遭遇告訴了眾人。

「已經死了的昭武將軍又出現在五軍都護府？這怎麼可能？」傅清風一聽，就覺得這事不可思議。

傅天仇則看向洛陽四人，開口問道：「四位怎麼看？」

「妖怪鬼物中的確有些種族擅長變化之術，變成人類的樣子混跡在人類社會中也是常事。」知秋一葉神情凝重，但他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皇帝老子身上有真龍之氣護體，這些妖魔鬼怪見了應該會害怕才是，難道他們平時不上朝嗎？」

此話一出，傅天仇有些尷尬的說道：「陛下沉迷修道，已經二十年不上朝了...」

「嘶！」知秋一葉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比了個大拇指，說道：「厲害！」

「這麼說來，現在朝中有很多大臣其實是妖怪們假扮的。」燕赤霞皺著眉說道：「本該是為民請命的地方，卻成了藏污納垢的妖怪聚集地。」

「這不正好一鍋端了嗎？」洛陽看向皇宮所在的位置，問道：「紅葉，有沒有那種只噼妖怪的大陣啊？」

「你是說...布置一個籠罩整個京城的大陣嗎？」紅葉愣了愣，便問道。

「嗯，可行嗎？」

「當然可行了！」紅葉眼睛一亮，微笑著說道：「而且一個不行可以布置好幾個...嘿嘿...我有一些想法了。」

「需要什麼，我們全力配合你。」洛陽看著紅葉的笑容，也露出了微笑。

紅葉俏臉微紅，溫柔的說道：「無非就是黃紙、硃砂、桃木老三樣罷了，不過我畫好之後，需要各位跑腿，把符咒放在京城的各個位置。」

「沒問題！」眾人立刻應了下來。

於是，紅葉拿著材料進入書房，開始製作符咒，洛陽和燕赤霞在外面守著，知秋一葉則跟在左千戶身邊，以侄子的身份探查著京城中的情況。

這一次紅葉準備玩個大的，所以她花了將近一周的時間畫好了3774張符咒，將符咒製成了一面面小旗。

眾人拿起符咒小旗看了看，雖然做工很好，但這玩意兒該怎麼用？

紅葉看眾人疑惑的模樣，便開口說道：「我不久前在一本書上看到，京城內一共有1258口水井，你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符咒小旗插在井口旁邊。每一口井三面，不要搞錯了。」

「這...」寧采臣猶豫了片刻，問道：「要是被孩子看到拔掉了怎麼辦？」

「三面符咒小旗會組成一個障眼陣法，將旗幟隱藏起來，一般人是看不到的。」紅葉開口解釋道：「而且三面符咒小旗只是上個保險，一口井有一面就夠了。」

「皇宮內的井就由我去插好了。」洛陽看向知秋一葉和燕赤霞，說道：「其他王公大臣家的井，就交給兩位了。」

「小事一樁！」兩人對視一眼，微笑著應了下來。

眾人等到寅時，確認街上只有打更人還在工作后，便悄悄的離開了左千戶家裡，朝著京城的各個角落跑去。

洛陽看準方向後，一路跑到了皇城下，將紅葉給自己的隱身符貼在了胸口，然後提炁一跳，直接跳上了城牆。然後就在皇宮內穿梭起來，將一面面旗幟插在不同的井上，忙活了一晚上，完成好布置后便悄悄撤走了，沒有帶走一片雲彩。

第二天晚上，洛陽又用同樣的手段進入了西苑。

他不知道的是，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十幾個宮女決心要害死皇帝，結果因為力氣少而失敗，史稱「壬寅宮變」。事後，皇帝便搬到西苑的萬壽宮，不敢住在紫禁城的寢宮裡。宮婢之變后，嘉靖皇帝把轉危為安歸功於事玄之效，更加熱衷於齋醮祈禱。

所以，當洛陽來到萬壽宮旁邊的水井時，就看到一個男人大晚上的穿一件單衣盤坐在四面透風的宮殿內，渾身還散發著陣陣白霧。

「嗯？」嘉靖皇帝微微睜開眼睛，看向洛陽所在的位置，明明那裡什麼都沒有，可他卻能感覺到那裡有些不對勁。

洛陽頓了頓，而是站在原地直視著這位歷史上有名的昏君。見他紅光滿面卻印堂發黑，明明死氣纏身卻又精神飽滿，真是新奇。

「莫非是朕的錯覺？」沒有看到人，嘉靖皇帝又重新閉上眼睛修鍊起來。

前幾天修士段朝用上供了三顆金丹，嘉靖皇帝賞了一顆給段朝用自己服用后，他才吃下另一顆，那金丹下肚只感覺渾身血氣翻湧，顯然是丹勁發揮了，所以這兩天他都在煉化金丹中的能量，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

嘉靖皇帝覺得自己的功力越來越深厚，恐怕用不多久就要登仙了。

他不禁感慨道：「可惜這偌大的江山...只能交於後人了，不過朕在天上，依然會護我朱明王朝千秋萬載的。」

洛陽聽到后，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這老夥計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將三面符咒小旗插在井口旁邊，原本準備離去，卻聽到嘉靖皇帝開始打鼾了，顯然是支撐不住睡過去了。

惡趣味來了的洛陽走進宮殿內，拿起毛筆在紙上歪歪扭扭的寫道：『老子我都看不下去了，你還在洋洋得意，等我天降正義吧！』

寫完之後筆一扔，身形彷彿幽靈一般飄出了西苑。

早上，當嘉靖皇帝神清氣爽的醒來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紙條，他臉色一沉，冷聲喊道：「黃錦！」

「奴婢在。」司禮監事兼東廠總督的大太監黃錦弓著腰小跑進來。

嘉靖皇帝直接問道：「昨晚亥時之後，何人進入過此處？！」

「回皇爺，亥時之後沒有您的允許，無人進來過。」黃錦有些懵逼，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你確定？」

「確定。」

嘉靖皇帝沉默了，接著便揮了揮手讓黃錦出去，他自己盯著那張紙條看了又看，言語太過直白，以他聰明絕頂的腦袋也想不出這話還能有啥含義。

又等了兩天，寧采臣等人也將符咒小旗都插好了，紅葉激活馬牌，騎著飛馬升到了空中，在夜空的掩護下，她雙手不斷的排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這一幕很快就被地上的眾人發現了，藍田玉、王金、胡大順、段朝用、龔可佩五位道長都走出房間，仰頭看著天上的變化。

各路化作文武百官的妖怪們也仰頭看天，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大家心中升起。

片刻后，紅葉打出了七十二道金光，接著她左手伸開向上，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彎曲，大拇指和小拇指伸開，置於左手掌根部。

然後就聽到小姑娘輕喝道：「有請七十二陽雷部神將斬妖！」

此話一出，嘉靖皇帝和五位道長都愣了一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京城重地，百萬人口，還有王朝氣運鎮壓，哪來的妖怪？！

下一秒，數百道金色的雷光從天而降，轟向了京城的各個院子里。一些修為較低的妖物甚至來不及躲避，就被陽雷噼的神形俱滅了。

強大的妖怪們則藉助王朝氣運，有的直接扛了一下，有的運用法力轉移了。

不過這一幕卻讓一些官員家屬產生了疑惑，為啥自家老爺會挨雷噼？

不就是平日里稍微享受了一下，多收了一些商人的錢財么？

何必當妖怪噼？

果然是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