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大漢民族
「哈哈哈哈哈。」
康熙的話瞬間把孝庄皇太后逗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皇孫啊皇孫,剛才還教導你要政治成熟,現在又犯傻了。
你也太高估這些漢人底層草民了。
咱們在炫石谷地殺的人,是南徵兵的家眷,與其他漢人有何關係?你以為他們會關心?
對於這些漢人來說,他們只關心一天能不能吃上兩頓飯,能不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什麼都能忍受。
你以為他們會為了那些南徵兵的家屬,與朝廷對抗?你想太多了。
漢人最不敢對抗的是權力,與權力對抗,對他們來說是沒長大的表現,會被成熟的漢人嘲笑。
只要我們控制輿論,以高壓政策對待他們,他們都不敢在公開場合議論炫石谷地之事。
哀家不否認有個別漢人會義憤填膺,但都得給哀家憋著。
他要敢說啥,不等我們出手,他的家屬就會勸他不要多管閑事。
會勸他,別人的事,自己幹嘛搭上性命?平白無故,為何要給家裡招禍?
比如凡造謠者,後世子孫不能為官吏,或者其家人不能在朝廷管轄的山川河流,打獵捕魚。
誰不忌憚?
他身邊所有人還都會笑他傻。
問他一句:你明天的飯想好在哪吃了嗎?瞎管這些閑事,你幼稚不幼稚?
他就得乖乖低頭沉默,久而久之,他也就成熟了。
我們再向縣鄉官員發布政令,敢濫言者,株連左鄰右舍。
不用殺人,只需要影響他們的生計就行。
左鄰右舍就會把那些亂說話的好事之徒往死里整了。
這就叫轉移矛盾,將百姓對朝廷的恨,轉化為百姓內部矛盾。
你想想,如果家裡有個書生要考科舉,就因為鄰居造謠,自己孩子就不能應試,這家人會不會與鄰居拚命?
這時候,誰還記得朝廷幹了什麼?
說不定朝廷出面調解糾紛,特赦那書生可以應考,還會得到這些草民交口稱讚。跪地謝恩。
如果再有一條,哪個官員的轄區傳謠,哪個轄區官員罷免。
這些縣鄉一級的漢人官員,會比狗還凶,將那些好事之徒咬得體無完膚。
甚至那些左鄰右舍和官員,自己就會催眠自己,炫石谷地沒有發生任何事,一切都是鄭匪造謠,鄭匪細作惡意煽動。
哪怕證據確鑿地指向我們,他們也會像狗一樣,替我們咬那些發出雜音的少數漢人,給他們扣上鄭匪細作的帽子。
不管那些好事之徒咋說,咋有理有據,只要扣上通匪的帽子,他們就辯無可辯。
皇孫,你放心好了,漢人這點心性,哀家這幾十年早琢磨透了。
當年揚州,嘉定,廣州,四川,湖南,多大的事?對漢人算得國讎族恨了吧?
可他們不一樣溫順如綿羊?
比起這些,我們在炫石谷地殺幾十萬與他們毫無關係的人,算什麼大事?
哀家向你保證,炫石谷地之事,不會傷及大清絲毫皮毛。」
康熙仔細思索孝庄的話,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當年圈地和遷海,死了多少人,多少漢人無家可歸。可最後連暴動都沒一起。
那些漢人要麼乖乖搬遷,要麼遷入深山開墾貧瘠的土地,幾乎都不敢說半個「不」字。
那可是涉及幾千萬漢人的祖產和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生計。
這些漢人都能忍,現在死幾十萬與他們無關的同胞,又算得了啥?
「皇帝,炫石谷地的事不必在意。
只要我們還掌握大權,基因里對權力深深的恐懼,便可以讓漢人自己催眠自己。
朝廷無罪,一切都是鄭匪操縱。
因為他們骨子裡知道,歸責我們毫無結果,自身還會體無完膚。
而歸責鄭匪,不但不會有害,而且可以表忠心,有好處。
還可以站在忠君愛國的制高點,指責其他人。
任何人都不敢公開反對他。
優越感得到充分釋放。
我們殺多少漢人都沒事,他們不敢提,還會告訴自己,那些屠殺離自己很遠。
自己還是好好耕田,養活老婆孩子更實際。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們還騎在他們頭上,還掌握權力。
如果失去權力,一切都變了。
他們會記起我們所有的罪過,例如屠殺,例如圈地,例如遷海。
他們會說這是他們國恥,是一萬年不能忘記的族恨。
對我們瘋狂撕咬。
我們滿人會面臨滅頂之災。
所以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練兵。
鄭匪才是我們真正的大敵,只要滅了鄭匪,統治下兩萬萬漢民,易如反掌。
到時候只要給他們留一口飯吃,他們就是兩萬萬牲畜,供我們任意驅使。
甚至他們被迫留的辮子,都會被他們視為民族的驕傲。
漢,就是這樣一個擅長做權力奴隸的民族。」
康熙用力點頭。
孝庄對他的成長,影響太大。
今天孝庄又教會了他很多東西。
以前的康熙,覺得統治如此遼闊的華夏之地,兩億漢民,需要勵精圖治,枕戈待旦,用盡十二分全力。
可是現在才發現,兩千年前的商鞅,已經把這片土地的百姓研究得十分透徹。
只要採取愚民,疲民,弱民之術,讓漢人不至於餓死,又不能留有餘糧。
這樣就能讓他們常年辛勞,為朝廷創造財富,但又沒勇氣造反。
康熙敢肯定,以此國策治理漢人,只要沒有外部勢力入侵,一個王朝維持一千年統治都沒問題。
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戰勝鄭克均的新北軍。
打敗鄭克均,大清便有千年甚至萬年國祚,打不敗,一切空談。
「皇祖母,聽說鄭克均在南京,上海,台北,廣州等地開辦學校,不再教授四書五經,而是教授基礎科學和社會學。
還說明年舉行最後一次科舉考試,且考試內容不再是孔孟經義,而是對社會、自然、歷史、倫理的認識一類。
他這是要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他在為自己掘墓。」
孝庄閉著眼睛道。
「他的想法哀家太清楚了,其實天下有識之士,誰不知道那些孔孟經義沒有現實作用?
皇帝,朝中大臣,邊關大將,誰在用孔孟辦事?
但沿襲千年,是能說廢就廢的嗎?
天下讀書人能滿意?
皇孫,我告訴你,讀書人不滿意,他們可不會直接說。
什麼因為科舉取消了,他們一輩子廢了,所以不滿。
他們會說:孔孟之道,聖人之禮,傳統文化,祖宗之法,民族傳承,華夏瑰寶。
一句數典忘祖,慕洋漢奸,就問他鄭克均背不背得起這罵名?
皇孫,可不要小看這罵名,這罵名能殺人。讀書人殺人是不用刀的。
沒有天下讀書人支持,他鄭克均用誰治理天下?靠那些不識字的文盲嗎?
再說了,雖然孔孟之道沒有什麼用,但為何能傳承兩千年?
不就是因為他對統治者很有利嗎?
異化的儒教,是愚民的最大利器。可以給統治者省多少事?
在華夏,凡是不利於統治者的理論,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
儒家佛家能發揚光大,不過是因為它們是統治者的工具而已。
歷史上滅佛者三武一宗,都不得善終,看似沒有關係,但實則又有其客觀道理。
他們都是發現佛教於國家發展無利,所以滅佛,並且都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可是他們完全沒想過,佛教還可以幫他們馴化人心。
滅佛,就代表放棄了這種馴化人心的手段。
人心一旦散了,作為統治者,豈能有好下場?」
「皇孫,我告訴你,其實漢人底層草民,也是需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教化的。
在一個高壓和虛偽的環境下,大家都麻木和渾噩。
清醒,反而成了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所以漢人自己也不想去看到自己所處的真實環境。
他們需要麻醉劑。
異化的儒,來世報的佛,就是這劑麻醉。
會讓他們減少很多痛苦。
他們也是願意的。
漢這個民族,人心永遠不要被喚醒,否則就是一股比火山還可怕的力量。
但喚醒他們,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奴隸,絕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奴隸。哪怕他內心深處其實是知道自己是奴隸的。
但也不願去想,更不願被說出來。
所以統治者必須用儒教和佛教,或者別的冠冕堂皇理論催眠他們,讓他們處於高壓的麻木中,處在道德制高點的威壓下。
這樣才能長治久安。
現在鄭克均比那三武一宗更厲害,不但滅佛,還要滅儒,這不是自掘墳墓是什麼?
看著吧,或許鄭匪北犯前,發生百姓暴亂的不是我們河北,而是黃河以南。」
孝庄最後笑笑道:「所以皇孫,別看現在鄭克均強,佔據了黃河以南大半個華夏。
但大清鐵板一塊,鄭匪內部早已暗潮洶湧。
哀家不否認鄭克均個人能力很強,治民,軍事,科學,好像無所不能。
但他是一個統治者,政治這一項不合格,其他所有能力都是虛設。
皇帝,一定要有信心,最終勝利的一定是我們大清,是愛新覺羅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