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民生疾苦

碾庄。

位於大秦東北邊陲。

距離咸陽城有八百里的路程。

可謂是相當遙遠。

向外延展便是兵家必爭之地的河西之地。

當然，河西距離此處還有四五百里路。

但，

前線秦軍的糧草中轉站，便是設立在此處，因為這碾庄就依靠在這條官道上，平日裡面就靠著官道上來來往往的客商們賺點辛苦錢。

可這一入冬，沿途官道幾乎全被白雪覆蓋了一片。

官道上的行人，除了來來往往調動的秦軍士卒們外，就沒有了其他人。

這對依靠客商們生存的碾庄人來說，簡直就是苦不堪言。

平日裡面，碾庄人過冬的時候，都會早早地儲備糧食。

可今年的糧食因為收成問題，銳減嚴重。

咸陽城內的糧庄有朝廷的把控，溢價都普遍偏低，但出了咸陽城，大抵上的糧價都一路飛漲，尤其是在關中平原上。

糧價更是漲到了平時的十倍！

就這樣的價格。

還未必能夠買到糧食。

因此，這個冬天，對於整個碾庄的普通老百姓來說，簡直就是煉獄一般的折磨。

在地方御史的奏疏中。

碾庄冬天非人為因素死亡的，佔比最多。

這也是嬴政為什麼會在離開咸陽城后，帶著滿朝文武，第一站就直奔這裡的緣故。

沿途。

田地都荒廢了。

嬴政騎著他的那匹小紅馬，看著路上的近況，忍不住地嘆息著。

哀民生之多艱。

沒想到民生竟然困頓到了這個地步。

一路上，全都是荒田啊。

哪怕現在還沒有到播種的時間，但往常這個時候，大部分農民都已經在田地裡面整頓，以待播種了。

可現在。

他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荒無人煙。

「王上。」

本來還心存不滿，打算跟嬴政一較騎術高下的蒙恬，在隨行的這些日子裡面，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幕所震撼了。

「蒙恬，你怎麼了？莫非是在對寡人臨時取消了跟你的比試而不滿？又想要找寡人抱怨了？」

「王上，小人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這沿途之上的見聞，讓我很是疑惑。」

「哦？你疑惑？」

「是的。」

蒙恬掏出了一張紙制的地圖，上面畫了這周圍的村莊和居住點。

密密麻麻的一片。

按理講，這周圍應該都是有人的才對。

可。

他跟嬴政以及一眾人所路過的地方，全都是荒涼的，這讓他十分地不解。

當下，他將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嬴政眼睛微微一閉，思索了一番，也想不到這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王上！」

「王騰，你來了，太好了，寡人讓你調查的結果出來了嗎？」

「王上......」

治粟內史王騰翻身下馬，跪在了地上，淚水嘩啦啦地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怎麼了？」

「王上，地方御史太荒唐了，他們居然知情不報，隱瞞實情，這一帶的居民，之所以現在一個都不見了，就是因為去歲的徵稅太過於嚴苛，以至於他們不堪重負，全都逃離了故土......」

「什麼？」

嬴政一聽這話，頓時一愣，他仔細地盯著眼前的王騰，見他這幅痛心的樣子，知道他絕非是在說謊話，可是，去歲的賦稅，明明降低了三分之二啊。

怎麼可能會過於嚴苛呢？

秦國的賦稅本來就低，常年保持在十五稅一的水平。

尤其是在有了蜀地之後，稅負有時候低於三十稅一。

去歲，因為收成問題，呂不韋還特意降低了三分之二，這賦稅，基本上都不會影響到百姓們的正常生活了啊。

他們是怎麼離開故土的？

「王上，說來您可能不信。但微臣調查到的情況，就是這個情況，還請王上聽微臣講述的時候，莫要驚訝。」

「嗯，你說吧。」

「好。」

當下，王騰將去歲各地郡縣的騷操作說了出來。

原來。

這關中一帶，尤其是靠近咸陽附近的近畿地區，的確是按照了呂不韋的政策行事，降低了賦稅，但去歲攤派的任務並沒有解決。

尤其是國庫缺口的問題，呂不韋也知道他減稅根本無法緩解朝廷的財政壓力。

所以對於地方上不遵守這減稅的律法，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辦法。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不這樣做。

大秦能否度過這次糧荒的危機和財政困難，都是個問題啊。

呂不韋這樣做。

於情於理，都是正確的選擇。

只是。

他所做的一點兒痛苦決定，落在了底層百姓的身上，便是無窮無盡的災難。

各地郡守縣令，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不惜變本加厲地加稅，還將徭役的時間拉長了整整三個月。

條例一下。

百姓苦不堪言。

這碾庄一帶的百姓，就是這樣逃離了故土，要麼成為流民，跑到了靠近咸陽的地方，做了大戶人家的下人。

要麼就逃竄到了深山野林。

過起了野人生活。

要麼就投奔了相對寬鬆的鄰縣，要麼就沿著邊境線，鋌而走險，投奔了其他國家。

「原來是這樣。」

「王上！這情況也太嚴重了吧？」

蒙恬聽完之後，整個人的身子都顫抖了。

他沒想到強盛的大秦，也會有這樣致命的問題。

他心裏面清楚。

這樣一來，大秦的民心將會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啊。

「哈哈哈，蒙恬，你太悲觀了，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很嚴重，一切都能夠補救，補救的好，寡人就能夠得到整個大秦的民心。」

「啊？」

蒙恬感覺聽不懂眼前的嬴政在說什麼。

跪在地上的王騰不由得眼睛一亮，他沒想到嬴政竟然在這個時候居然有這般樂觀的心態。

而且。

這樣不利的局面，他還能轉化為對自己有利。

這是一個剛剛到十四歲的少年嗎？

「王上，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去碾庄看望去年受災的百姓們。」

「諾！」

過了一個時辰。

碾庄終於是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碾庄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

以前這裡都是平原，碾庄也只是一個小村莊，因為秦孝文王為了爭奪河西之地，特地修建了這條直達的官道，碾庄因此而得以發展。

形成了今天這個，依靠著官道延伸而在路邊修建的集群建築物。

「王上，前面就是碾庄了！」

「嗯！」

嬴政點了點頭，正準備走過去呢。

突然，前面來了一隊人。

穿著錦繡袍衫，面色紅潤。

「王上，微臣定陽縣令許遠，拜見王上！」

「定陽？」

嬴政將地圖拿了過來，仔細一看，嚯，碾庄一帶的確是靠近定陽縣。

他頓時來了興緻，從小紅馬翻身而下，走到了他的面前，將他攙扶了起來。

「王上！」

「好了，許愛卿不必多禮，寡人這一次前來，是探望因災受困的百姓。」

「王上仁愛之心，是我大秦百姓的福分。」

「哈哈哈，走吧。」

「諾！」

切，這小嬴政又在使壞了。

被嬴政抱在懷裡面的李林一看嬴政這幅得意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又要開始套別人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