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私隱難宣心自苦 詭謀巧布計何工
辛龍生吃了一驚,贊道:「好指法!」連忙一個「風刮落花」的身法,一飄一閃,在這一飄一閃之間,左掌如環,右手中食兩指彈出,緊接著右掌成圈,左手中食兩指彈出。這是從他師父「鐵筆書生「文逸凡的雙筆點四脈招數變化出來的,名為「法輪三轉,雙峰插雲。」雙掌本應三次輪換,雙指方始戳出的,辛龍生造詣不如師父,在這剎那之間,只能輪換兩次,但也算得是快捷異常了。
完顏豪哈哈一笑,也贊他道:「雙筆點四脈,更是名不虛傳。咱們點到即止,好嗎?」
「雙筆點四脈」乃是辛龍生的師門絕技,識者本就無多,更兼他以筆法化為指法,懂得的人那就更少了。不料一使出來,就給完顏豪喝破,辛龍生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了。
說時遲,那時快,完顏豪已是換招再上,只見一手虛抱,五指連彈,那手法竟是輕攏慢捻,好像彈琵琶一般。辛龍生心道:「這是什麼點穴家數?」他的師父於點穴一道無所不精,各家各派的指法都曾和他說過。但完顏豪所使的卻是「穴道銅人圖解」中的秘傳絕學,文逸凡也末曾見過的,辛龍生如何識得?
他的指法一使便給對方識破,對方使的,他卻毫無所知,饒是辛龍生如何自負也不禁心慌了,連忙應道:「琢磨武功,點到即止,那是最好不過。」當下回掌防身,出指虛戳,每一招都不敢使老,以防對方欺身突襲。一轉而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打法。
「穴道銅人圖解」上的「驚神指法」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點穴功夫,辛龍生得自乃師所傳的獨門指法,比起來也還是稍遜一籌,何況他的造詣未深,而完顏豪已是兼擅數家之長,把驚神指法都學全了。是以三十多招過後,辛龍生的身形已是在對方的掌指籠罩之下,大大的相形見絀了。
辛龍生剛才的活說得太滿,他是個要面子的人,心裡想道:「我勝不了他,也不能為他所敗。」情急之下,打法再變,雖然仍是以攻為守,指頭戳出,已是使上了內家真力,帶著勁風,嗖嗖有聲。
家顏豪笑道:「辛兄賜教內功,小弟更是求之不得!」心裡想道:「你不願意點到即止,那就叫你栽一個更大的筋斗吧!」指法越變越慢,而且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每一招都是幻化莫測,似慢實快,著著爭先。苦鬥中辛龍生只覺勁風颯然,小腹的愈氣穴微微一麻,接著又是膝蓋的「環跳穴」稍稍一酸,原來完顏豪雖沒碰著他的身體,但力貫指尖,那股力道已是達到他的要穴。不過「隔空點穴」乃是最高深的點穴功夫,完顏豪功力未到,是以也還未能封閉他的穴道,令他跌倒。
但雖然未能令他跌倒,辛龍生亦已是難以抵擋,要想求情,又說不出口。老羞成怒之下,突使險招,左掌一挑,右中指猛的便向對方胸口戳去。左掌的掌法,卻是十四姑所傳的一招劍法化出來的。
只聽得「嗤」的一聲,完顏豪的上衣給他挑開,但緊接著「咚」的一聲,辛龍生的身子卻已摔到三丈開外。
原來完顏豪雖然不懂應付這招奇詭的劍法,但在辛龍生欺身進撲之時,他那超妙的指法使了出來,只是輕輕一點,就點中了辛龍生的穴道了。跟著隨手一甩,辛龍生穴道被封,氣力使不出來,自是要給他掉出去了。
完顏豪哈哈一笑,飛身疾掠,正當辛龍生剛剛跌下,屁股尚未著地之時,就把他扶了起來,說道:「辛兄,得罪了!」
辛龍生運氣沖開,卻解不開被封的穴道,結果還是完顏豪給他解開。辛龍生羞得滿面通紅,只好說道:「顏兄點穴功太遠勝小弟,佩服,佩服!」
完顏豪微微一笑,說道:「辛兄,你本來能勝過在下的,小弟僥倖點中你的穴道,那並非是你的技不如人,其中原因,想必吾兄自己也是知道的了。」
辛龍生怔了-怔,心裡想道:「他的點穴功夫確實是比我高明太多,我也已經出了全力,為什麼他要如此說呢?聽他說話,又不似普通的客套。」要知若是普通的客套,那就不必和對方探尋「原因」了。
一般人總是喜歡聽好聽的話的,何況是辛龍生這等死要面子的人?聽了這話,好生受用,說道:「小弟實是不懂,請顏兄指教。」
完顏豪道:「你的指法不是不高明,但內力似乎難以為繼,最後那招,你的內力若能保持初發的勁道,小弟只怕已是為你所傷了。」
辛龍生心道:「我的內力已經盡發,何以他這樣說呢?」但想或許真的是自己內力不加,而自己卻還未曾覺察也未可知。同時因為完顏豪的口氣之中,不啻向他暗示,他已經知道了他剛才那招的用心並非「點到即止」,是以辛龍生又不禁大感尷尬,心裡的疑問,就更不便出口了。
完顏豪接著道:「最初找還未知道其中原因,現在是知道了。」說罷,忽然嘆了口氣,跟著連說兩聲「可惜,可惜!」辛龍生呆了一呆,說道:「可惜什麼?」
完顏豪道:「我與兄台一見如故,請恕小弟冒昧直言。辛兄,你是不是曾經受過什麼人的暗算,以致身受奇毒?這奇毒不僅使吾兄難有家室之樂,而且,唉,不說也罷!」
辛龍生大吃一驚,連忙說道:「不錯,吾兄洞察秋毫,小弟是曾受人暗算。但究竟將來會怎樣,還請吾兄明言。」
完顏豪道:「辛兄,你試把真氣納入丹田,看看有無異狀?」辛龍生依法施為,果然覺得小腹有隱隱作痛,不禁大驚,冷汗涔涔而下。要知真氣若是不能下沉丹田,那就無法修練上乘內功了。
完顏豪道:「辛兄是否為逆行的真氣所苦,難以導入丹田?」
辛龍生道:「不錯,但以前並非如此的。」
完顏豪道:「以前只是時候未到,故此尚未發作而已。今晚吾兄使用真力,所以這跡象就開始顯露了。」
辛龍生連忙問道:「這是什麼癥狀的跡象?」
完顏豪一個字-個字地緩緩說了出來:「這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辛龍生恍似聽了晴天霹靂,震得他登時呆了。學武的人,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一旦發作,不但武功全都使不出來,成了廢人,而且還要受寒熱交侵之苦,每發作一次,痛苦也就加深一次,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完顏豪接著說道:「現在不過是初露跡象,真正開始發作,大概是在三年之後。但吾兄也應該早為之計了!唉,那害你的人不知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竟忍心下這等毒手!」
辛龍生嚇得魂不附體,驀地心中一動,想道:「他知得這樣清楚,想必是個會家。」本來他受此奇毒,乃是深自隱秘,羞於向人啟齒的,此際也顧不得顏面了,說道:「是一個暗中痴戀我的丫頭下的毒手,一向我以為只、只是不能人道而已,不料還有如此禍害。顏兄,你識得此症,務請教救小弟。小弟結草銜環,亦將圖報!」
完顏豪道:「吾兄言重了,咱們忝屬知交,小弟有法可想,自當儘力,不過,不過……」
辛龍生忙問:「不過什麼?」
完顏豪道:「你聽過金津玉液大還丹這種藥丸的名字嗎?」
辛龍生道:「小弟孤陋寡聞,這種藥丸是否對症解藥?」
完顏豪道:「最對症的解藥是用星宿海天心石所煉的丹藥,不過星宿海在昆崙山絕頂,天心石更是十分難找。這會津玉液大還丹功效不如天心石,不過只要三日服食一次,服食四十九次之後,倒也可以令吾兄恢復如初。」還怕說不明白,跟著又道:「這就是說吾兄不但可以免除走火入魔之厄,而且可以恢復家室之樂了!」
辛龍生大喜道:「吾兄有這、這這金津玉液大還丹么?」
完顏豪笑道:「我的身上沒有,要找是找得到的。但這個地方,不知吾兄方不方便和小弟同往?」
辛龍生道:「是什麼地方?」
完顏豪道:「是金國的京城大都。金津玉液大還丹是金宮大內的珍葯!」
辛龍生大吃一驚,訥訥說道:「顏兄,你、你是——」
完顏豪哈哈一笑,緩緩說道:「實不相瞞,我是金國的貝子,複姓完顏。完顏長之就是我的爹爹。」
辛龍生面色大變,顫聲說道:「你、你、你……」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了。
完顏豪笑道:「吾兄不用驚恐。我的爹爹雖然是金國的御林軍統領,我卻是從不理會國家大事的。交朋友但問是否相投,又何必理會是金人還是漢人?武林天驕也是金國的貝子呀。」
辛龍生心更想道:「武林天驕是助漢人義軍反對本國暴政的,你如何能與他相比?」可是這話他卻不敢說出來。
完顏豪接著說道:「外間除了任老伯之外,別人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把辛兄視為知己,才告訴你的。」
辛龍生苦笑道:「多謝,多謝。但你是貝子,我可高攀不起。」
完顏豪笑道:「你是文大俠的掌門弟子,咱們結交,還是我高攀了呢。辛兄,你若是不便與小弟同往大都,可以單獨前來。我給一個地址與你,那地方是十分隱秘的,你來找我,包管沒人知道。」
辛龍生道;「顏……完顏兄好意我很感激,大都我是不去的。若然真箇走火入魔,那也是小弟命中注定,不敢勞煩完顏兄了。」
完顏豪冷冷說道:「你拼掉一死,那也沒有什麼。但丟下了如花美眷,這一生只是擔了虛名,不可惜么?」接著又道:「你還是叫我顏兄吧,別把完顏二字隨便出口。」
辛龍生給他搔著「癢處」,心裡想道:「不錯,我與玉瑾做不成夫妻,死了也不甘心。」
完顏豪見他不語,又說道:「辛兄,你本來可以繼任武林盟主的,若因走火入魔廢了武功,莫說那是要在臨死之前還受無窮痛苦,你的錦繡前程也盡都毀了,那不更可惜么?」
辛龍生汗流遍體,想道:「將來的事姑且不論,目前他已知道我的隱秘,只要張揚出去,我就沒臉見人了。」
完顏豪又道:「我知道你的姑姑是天下第一使毒名家,但可惜她如今是被囚在黑風島上。再說她擅於使毒,卻未能夠解這奇毒。我不妨說給你聽,她的武功已消失了,要上星宿海找尋天心石那是難於登天。辛兄,我是好童幫你的忙,你仔細想想。」
「完顏豪豪不會無緣無故幫我這個大忙,是接受呢?還是不接受呢?」辛龍生的內心,不住在激烈的交戰了!
「你是怕人知道是不是?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不說出去,能有何人知道?」完顏豪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說道。
辛龍生忽地抬起頭來,顫聲說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要我什麼報答?」
完顏豪一聽這口氣已經軟了許多,辛龍生提到了「報答」二字,無異是說他正在準備商談條件了。完顏豪從心底笑了出來,想道:「這條魚兒終於上了鉤!」
原來完顏豪的心腹手下西門柱石是西門牧野的侄兒,西門牧野從黑風島主那兒知道了有關辛十四姑的事情,說給侄兒知道。他的侄兒又告訴完顏豪的。至於辛龍生的「隱疾」,則是他從韓希舜口中聽來的。韓希舜的師父張大顛曾經捉了辛龍生夫婦囚禁多時,早就識破他們是一對假夫妻。
完顏豪最初不過是把這些當做「奇聞異事」而已,但想不到無巧不巧,競在任天吾家裡碰上了辛龍牛,他的心思極為靈敏,立即便想到這兩個消息可資利用了。
其實辛龍生所受的「奇毒」只是不能親近女色,對身體卻沒其他妨害的。完顏豪與他交手之時,以驚神指法點了他與臟腑相通的「隱穴」,這才使得辛龍生在默運內功之時小腹隱隱作痛的。所謂「走火入魔」云云,都是一派胡言。但這一派胡言,卻使辛龍生不能不終於就範了。
完顏豪從心底笑了出來,說道:「辛兄,你說這樣的話,那是不把小弟當作朋友了,」
辛龍生道:「大丈夫講究的是恩怨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顏兄,你若是不肯敞開心胸和我說話,我可不敢受你的恩惠!」
完顏豪心道:「你這小子居然還敢自稱大丈夫?」口裡卻在哈哈笑道:「你真是個爽快的人。好吧,那我就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本來並不希罕你的報答,不過。你若一定要報答的話,那我倒想得到一件寶物,這就要請你幫忙了!」
辛龍生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寶物?」心裡卻輕鬆許多,想道:「他只是想要一件寶物,不是要我做出欺師滅祖的事情,縱然寶物難求,那也總是好些。」
完顏豪道:「公孫璞的玄鐵寶傘!」
辛龍生吃了一驚,說道:「你要我替你奪公孫璞的玄鐵寶傘?這個——」完顏豪道:「怎麼樣,你不願意?」
辛龍生道:「不是我不願意。但公孫璞不知在什麼地方,我可不能擔保找得著他,再說我的武功也不是他的對手。」
完顏豪哈哈一笑,說道:「辛兄,這你就不老實了。公孫璞不是今天才和你見過面的嗎?你焉能不知他在什麼地方?」
原來這是那個「韓老大」報的訊。他得公孫璞釋放之後,暗自思量:「做人應該面面俱圓,趕回去向金七爺表白固然緊要,任天吾這兒也該賣個人情,以免他日後追究起來,說我知情不報。」在這舜耕山附近,任天吾黨羽不少,他就近找到一個任天吾的手下,叫他代為通風報訊,這才放心迴轉跳虎澗的。晚飯過後沒有多久,完顏豪已是從任天吾口中知道這個消息了。
謊話給對方當面揭穿,辛龍生尷尬之極,勉強笑道:「顏兄,你的消息倒是好靈通啊。不錯,我是知道公孫璞在什麼地方,不過……」
完顏豪道:「不過什麼?是不是礙著情面?」
辛龍生道:「顏兄明鑒,公孫璞的師門和小弟頗有淵源。他的祖父是公孫隱,他的業師是江南大俠耿照,還有當世的兩位武學大師……」
完顏豪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道:「我都知道,不必你細說了。但你也大可不必顧慮,公孫璞這小子只是孤身一人,咱們將他幹了,只要你不泄漏,有誰人知道?不錯,這小子的武功是比你我高強,但他當你是好朋友,決不會防備你的,你冷不及防點了他的穴道,我立即出來幫忙你,要收拾這個小子,又有什麼為難?再退-步說,即使你暗算不成,咱們二人聯手,也決汁不會輸了給他,還有,你別忘記咱們還有個大靠山任老爺子呢!」
辛龍生大吃一驚,說道:「什麼,任老爺子,他,他也是——」
完顏豪冷冷說道:「不錯,他也是我們的人。我什麼事情都不瞞他的。」
辛龍生冷汗濕透全身,他雖然心術不正,畢竟曾在過文逸凡門下多年,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叫他如何做得出來?過了半晌,訥訥說道:「顏兄,這手段未免太、太毒辣了吧?」
完顏豪冷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公孫璞不見得和你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你寧願保全他就把自己的一生毀了?」
辛龍生面如土色,在這片刻之間,心中轉了幾次念頭,終於想道:「看來他已是和任天吾串通了的,我若是不答應,只怕不能生出任家。」
在完顏豪的威脅利誘之下,辛龍生性格里邪惡的一面掩蓋了他的良知,終於低聲說道:「顏兄,好,我依你!」
完顏豪哈哈笑道:「對啦,這才是聰明人呢!」
原來完顏豪的險狠毒辣,還不止此。玄鐵寶傘他固然是想要的,但要的卻不僅僅是一柄玄鐵寶傘。
他要的是大宋江山,支撐大宋江山的主力是民間義軍,因此他也就需要一個可以幫忙他危害義軍的人,而辛龍生正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要把辛龍生誘往金京,那時就不由得他不任從擺布了。他可以拿謀害公孫璞的這件秘密作威脅,要他把江南義軍的情況都供出來,甚至還叮以利用他回去作義軍中的姦細。但有一件事情卻是完顏豪始料之所不及的,他以為這個秘密無人知道,卻不知已經給人偷聽去了。在這園子里還有第三個人,這個人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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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紅綃招呼奚玉瑾進入內室,笑道:「咱們十多年沒見面,宮姐姐和你也有很多話說,今晚咱們就聯床夜話吧。我不給你找另外的客房了。」要知她雖然不大滿意奚玉瑾的行事,畢竟也還是兒時的好友。
奚玉瑾卻是想找一個機會和宮錦雲單獨談話,礙著有個任紅綃插在中間,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閑聊。
任紅綃為了避免談及奚玉瑾的「婚變」,找不到什麼好的話題,也就只能和她說些兒時舊事。
買玉瑾忽地笑道:「你談起往事,我倒想起一樣東西來了。」
任紅綃道:「什麼東西?」
奚玉瑾道:「記得小時候你很喜歡我家燒的那種百合龍涎香,我曾經送了一包給你,這香現在還在嗎?」
任紅綃笑道:「你不說幾乎忘了。記得你睡覺的時候,總要焚上一爐香的,爐香馥郁,不知不覺的就熱睡了。那真是舒服非常。但這香太名貴了,我可捨不得用。回來之後,就珍藏起來。唉,一晃就是十多年,待我想想放在什麼地方?」
宮錦雲笑道:「希望你想得起來,今晚臨睡之前,焚上這麼-爐香,讓我也見識見識。」
任紅綃道:「想起來了。我是藏在書房的一個書櫥後面,待我去拿。」
奚玉瑾假意說道:「叫小丫頭去吧。」
任紅綃道:「不,小丫頭是找不到的,我也怕她弄亂了我的書畫。」
任紅綃走了之後,奚玉瑾忽地說道:「宮姐姐,快,用你的獨門手法點我的麻穴!」
宮錦雲大吃一驚,說道:「為什麼?」
奚玉瑾道:「別問,點了我的穴道,你馬上逃走!」
宮錦雲搖了搖頭,仍然問道:「我為什麼要逃?你不說個明白,我又焉能點你的穴道?」
奚玉瑾無可奈何,只好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有人要害你!」宮錦雲道:「是誰?」奚玉瑾急道:「你不必查根問底了,快點依我的話做吧,如遲就來不及了。」
宮錦雲微笑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是不會走的。」心裡想道:「任天吾想要害我,我是早已知道的。」
奚玉瑾見她神色自如,倒是不禁覺得奇怪,心想:「事情來得太過突兀,也難怪她不敢相信我的說話。」當下一咬牙齦,澀聲說道:「要想害你的人是、是辛龍生!你明白了吧?」這句話她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說得出來的,說出來之後,眼淚簌簌而下,心頭卻反而輕鬆許多了。
宮錦雲方始恍然大悟:「原來是她的丈夫,怪不得她要我點她穴道。」一陣驚訝后,仍然笑道:「姐姐,你為了救我,不惜違抗丈夫,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但我不走!」
奚玉瑾抹了眼淚,緊皺眉頭,說道,「我把最見不得人的秘密告訴你了,你還不相信我的說話?」
宮錦雲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沒有辦法走出任家!」
奚玉瑾道:「為什麼?」
宮錦雲道:「任家遍設機關,園中也有埋伏。除非任紅綃肯幫忙咱們。」
奚玉瑾道:「任天吾是她父親,她肯幫你嗎?」
宮錦雲道:「我就因為沒有把握,否則早求她了。」
奚玉瑾道:「那就不能指望她了。我和你一起逃吧。你身在虎穴,不能耽擱,咱們冒點風險……」
宮錦雲道:「我不能累你們夫妻反目,再說,你不懂得破任家的機關,咱們一同冒險,也是不行。」
奚玉瑾低了頭,說道:「這樣的丈夫不要也罷。」
這句話其實是宮錦雲早就想對她說的,如今見她自己說了出來,這才和她說道:「你不說我不敢勸你,但我有一事不明。辛龍生不是文太俠的掌門弟子嗎?為何他竟會和任天吾串通,要來害我?」
奚玉瑾道;「他並不是和任天吾串通的,他,他是另有所圖。我,我說不出口。不過,他也不是想害你性命,他只是想拿你去交換他的姑姑。聽說他的姑姑給令尊囚在黑風島了。」畢竟她尚沒有決心離開丈夫,是以多少要為丈夫辯護。宮錦雲道:「哦,原來如此!」心中仍是有些奇怪。
宮錦去暗自想道:「爹爹囚他姑姑,固然不對。但辛十四姑也是個邪派的女魔頭,辛龍生要把我捉去交換姑姑,這又豈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所應為?但聽奚玉瑾的口氣,辛龍生似乎還另有所圖,那又是什麼呢?」
由於奚玉瑾說過「不便出口」的話,宮錦雲不願令她難堪,也就不再問下去了,只是說道:「既然如此,倘若我逃得出去,看在你的情份,我必定求爹爹放了他的姑姑就是。」
奚玉瑾苦笑道:「但咱們可是沒法可想呀。」心裡想道:「三更過後,龍生就要問我結果的,我不能和錦雲逃走,又不能捉了她討好丈夫,這可就是一個難題了。」
宮錦雲忽道:「不過,咱們可以試試?」
奚玉瑾道:「試什麼?」
宮錦雲道:「我雖然沒有把握,不過,據我看來,任紅綃倒是和她父親並不-樣。近日來我和她的交情也頗有增進,咱們對她說明真相,或許她會幫咱們的忙。」
奚玉瑾道:「她若不答應,那就更糟了。不過,目前既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也就只好試試了。」
月影西斜,燭光搖曳。小几上燃燒的蠟燭一寸一寸的減少,奚玉瑾和宮錦雲都已經等得心焦了,可是任紅綃卻還未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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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書房是在花園的西面,從任紅綃的卧房到那間書房,要繞過兩座假山,穿過一條花徑。
這晚月色朦朧,任紅綃走過那條花徑之時,忽聽得有人說話的聲音,任紅綃心道:「原來是顏豪和辛龍生在這裡說話,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待會我和他們開個玩笑,冷不及防的走出去嚇他們一下。」
完顏豪正在用盡心機,要令辛龍生這條大魚上鉤,卻是做夢也想不到任紅綃竟會三更半夜獨自出來。此時他剛好是在表明白己的身份。
任紅綃走到假山後面,先聽得他的笑聲,接著便聽得他在緩緩說道:「實不相瞞,我是金國的貝子,複姓完顏。完顏長之就是我的爹爹!」
聽到這幾句話,任紅綃就像突然給點著了穴道一樣,呆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這分明是顏豪的聲音。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仟紅綃的心卜卜地跳,一陣迷茫,極力抑制自己,這才不致喘出聲來。
不料令她更吃驚的還在後頭,當她聽到完顏豪說道:「不錯,任老爺子也是我們的人。我什麼事情都不瞞他的!」這段話時,不覺手足冰冷,幾乎支持不住。就要暈倒。
「不,不,爹爹絕不會是這種人的!不會是這種人的。」父親是她最尊敬的人,突然間這個她所敬愛的人竟然變得如此醜惡,她感到有生以來從所未有的大恐懼,她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但儘管她在自己對自己說道:「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在她心裡,卻已是隱隱感到顏豪的話未必是全無根據的空穴來風了。
一陣迷茫之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有個名叫李二拐的人,流氓氣十足,她一向不喜歡這個人的,父親卻常常和他往來。這個人是慣用迷香的下三濫小賊,在江湖上頗有臭名,這是她知道的。她曾問過父親,為什麼和這樣的人往來,父親說他已經改邪歸正,他有一技之長,就有可用之處,九流三教朋友,結交幾個又有何妨?可是她卻總是覺得,這個李二拐不像是個已經改邪歸正的人。
就是這個李二拐今天晚上又曾到她的家裡,就在辛龍生和顏豪在客廳談話的時候,她的父親卻在書房接見李二拐,她剛好經過門前,突然間裡面談話的聲音就停止了。她只隱隱聽到什麼寶傘四個字,現在仔細一想,那李二拐說的正是玄鐵寶傘。
以前她不知玄鐵寶傘是什麼東西,現在她已知道這是公孫璞的隨身武器了。這麼爹爹和李二拐說的是不是正是和公孫璞有關的事情呢?
再又想道:「完顏豪是客人,辛龍生在路上碰見公孫璞之事,他的消息絕不可能如此靈通,是不是就是那個李二拐來向爹爹通風報訊,而爹爹又告訴了他的呢?」
任紅綃越想越是害怕,唉,如果他說的竟是真的,爹爹當真是那樣的人,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迷茫中她忽地想起:「不好,他們要去害公孫璞,公孫璞是宮姐姐的未婚夫,我可不能不理,不能不理呀!」
幸虧有這個救人的念頭一起,這才支持著她不致暈厥。
只聽得完顏豪笑道:「好,那麼咱們可該走了。那傻小子只怕已等得心焦啦!有個最適宜動手的地方,我告訴你……」腳步聲漸漸遠去,說話的聲音已聽不見了。任紅綃提一口氣,急忙趕回自己的房間。
宮錦雲和奚玉瑾好不容易盼得任紅綃回來,但一見到任紅綃,卻是不由得她們不大為驚詫了。正是:
驚他覆雨翻雲手,幸有良朋共險艱。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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