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前倨後恭
歐陽雨婷怔了怔，不禁有些後悔自己臨時編的拙劣借口，只得忍著羞澀改口道：「阮大哥，其實剛剛只是託辭，這頂玉冠就是為你而打造的，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你就收下吧……」
「歐陽姑娘方才說，只是偶遇。」阮玉瑾眼風一掃，反問道：「這麼個貴重物件，就一直帶在袖中？」
歐陽雨婷臉色一白，旋即蔓延上紅意，她少有見到阮玉瑾如此直白的一面，這問題問得尖銳，簡直無異於拆穿自己跟蹤他的事實。
「我……」歐陽雨婷臉上作燒，雖然眼下已經十分尷尬，但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何不趁勢表明心意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唇開口：「阮大哥，你可知我這次來梁下村就是……」
一向溫文有禮的阮玉瑾卻打斷了她的話：「梁下村雖地處偏僻，鳳凰山景緻確實不錯，歐陽姑娘不妨慢慢欣賞，阮某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說罷，他一翻身上了馬，鞭子一揚向遠處疾馳而去，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停留。
給人難堪實在不是他一貫的做派，但這一回，卻著實動了氣，他實在討厭這種被暗中窺視的感覺。
歐陽雨婷獃獃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攥緊拳頭用力地拍了一下旁邊的樹，那素來保養得嬌嫩白皙的手立即硌出了紅印。
躲在暗處的侍女匆匆跑出，緊張地捧住她的手：「小姐，千萬別傷害自己啊！要是夫人知道了，可就……」
歐陽雨婷正在氣頭上，也顧不得她們平日服侍自己的情分，惡言惡語道：「那就把你們都發賣給人牙子？記住，這裡的事一句不許告訴家裡，不然不等老爺太太問，我就先把你們賣了！」
「是，是。」侍女一想到被賣做奴隸的悲慘命運就發怵，自然連聲答應，再不敢勸解。
歐陽雨婷冷哼一聲，才自己揉了揉手，吩咐道：「收拾東西！這破地方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今天就走！馬上就走！」
不過大半日工夫，昨晚聶志高趙香梅夫婦鬧的那一出已在村裡傳得眾人皆知。jj.br>
雖然這對夫婦早已沒什麼好名聲，但偷竊鐵礦這事也還是太出人意料，一時間議論紛紛。
聶小寶獨自蹲在小河邊，冷風一吹，凍得他瑟瑟發抖，只得縮成一團抱緊自己。
他的擔心最終還是成了事實，爹娘還是聽了哥哥的唆使幹了那種事，如今被官差抓了，哥哥此時應當在設法周旋，而他年紀太小幫不上任何忙，或者說，也根本不想幫忙。
犯錯的爹娘也仍然是爹娘，可是為什麼，他的良心這樣受煎熬呢？
而聶綰綰的作坊那邊，他也實在沒臉再去了，畢竟爹娘做的事，她可是實實在在的受害者，他怎麼好意思還出現在人家面前？
風嗚嗚地吹過河面，泛起圈圈漣漪，聶小寶的一滴眼淚也掉進河裡，倏忽間消失不見。
忽然，一個清脆卻柔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原來你在這裡啊。」
聶小寶一驚，抬袖子擦了擦眼淚回頭，正是聶綰綰。
聶綰綰一瞧他泛紅的眼眶便明白了一切，語氣平靜得彷彿只是在評價景色：「這裡河水很急，風很大。你待在這裡會染風寒。」
聶小寶嗯了一聲，再說不出話來，眼角卻又忍不住地沁出淚珠來。
聶綰綰嘆息一聲，換了個輕鬆語氣：「你不會在這裡閉門……不，對河思過吧？」
早上沒在作坊工作的眾人里看見聶小寶，她就覺得有些奇怪，想起昨晚的事怕他多心，因此村裡村外找了找，果然就在這裡。
她安撫地笑笑，緊接著道：「不是自己的錯就不要想了，別人做了什麼與你無關。」
聶小寶愣住，為什麼，爹娘做了那樣對不起她的事，她還能若無其事安慰自己？真有人的心這樣寬廣嗎？
但因為聶綰綰沒有怪他，他心裡就更加難受了，終於捂住臉，情緒崩潰地哭起來：「可是，我也有錯啊……我明知道他們會，會那樣做，可是我卻沒有告訴你，而你對我那樣好……」
聶綰綰心中倏然一痛，本來一切也都在她的計劃內，趙香梅夫婦雖盜了鐵器，不過是與王記狗咬狗而已，對她自己而言並沒什麼損失，但此刻聶小寶的話，卻讓她無端有些心疼起這個孩子。
孩子的三觀由父母塑造，聶小寶自小在這樣一對父母的教養下長大，自然前十年都長歪了頑劣不堪，但如今，他已有了改過的心，卻仍然在承擔著父母作惡所帶來的苦果。
「小寶。」聶綰綰柔聲開口：「你因為這件事覺得痛苦，是因為你是個好孩子。你爹娘確實做了錯事，但那和你沒有關係。一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他依舊可以選擇向善，做一個好人。」
即便如此，也能做個好人？聶小寶獃獃地注視著她，只覺眼眶發酸，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堂妹竟懂得這麼多，又心胸開闊正直善良，而自己卻……
「走吧。」聶綰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你一早沒吃飯一定很餓了，作坊里已經給你留了飯，回去吃口熱的，放寬心。」
聶小寶擦去即將掉下來的眼淚，悶悶地應了一聲，跟在聶綰綰身後向作坊走去。
良久，他才啞著嗓子開口：「我會努力，做個好人的。」
聶綰綰轉過頭，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嗯，我相信。」
回到作坊，聶綰綰才發現有個人坐在店面的凳子上，一副頹唐模樣。
那人似乎等了許久，一見她就立即迎了上來，點頭哈腰道：「聶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小人一早過來，只為求您一件事……」
聶綰綰揮了揮手，先讓人帶聶小寶去吃飯，才撣了撣椅子坐下來：「前兒不是還要告我和人勾結，故意陷害你們鐵鋪么？怎麼今天又會好好說話了？前倨而後恭，真是令人好笑。」
劉天柱臉色發訕，被諷刺了一頓也不敢還嘴，堆著笑指了指自己包紮好的額頭：「咳，那不是聶二那兩口子乾的好事么？既然真相已經查明，與聶姑娘無關，小人在這先給姑娘道個歉。但鐵礦，如今怕是不能交貨了，那違約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