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凌晨三點半,程逾白再一次打完電話,手機關機了。他看著始終無人接聽的電話,陷入莫名的焦慮。

不應該,如此值得慶祝的夜晚,她怎麼會聯繫不上?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一道渾身濕透的身影走了出來。

程逾白立刻衝上前,上下打量,確定她沒什麼事之後,伸手抱住她。

「你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徐清從來沒聽過程逾白這麼嘶啞的聲音,他的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寫滿對她的擔心。她忽然像斷線的風箏,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她問程逾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是廖亦凡,為什麼不告訴我?」

程逾白怕在樓道里說話吵到鄰居,拿了鑰匙開門進屋,推她去洗澡。徐清不肯,程逾白只好打開衣櫃,拿乾淨的衣服給她換上。

給她脫內衣的時候,她後知後覺地羞澀起來,躲閃著不讓他碰。程逾白無奈低笑,關了燈,在黑暗中給她套上衣服,輕輕抱住她。

「大概猜到你會是這副情形,才一直沒告訴你吧。」

程逾白心目中的徐清,非常堅強,面對任何困難都可以有效調節,唯一的軟肋就是爺爺。

他曾親眼看她在無人的街頭獨自垂淚,那一刻他領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原來打不死的小強也會哭。

她只是不在人前哭。

這並不代表,她沒有發泄的需要。

程逾白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你去見廖亦凡了?」

「嗯。」

徐清說,廖亦凡用一幅畫買通許正南,攛掇她上節目,藉此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程逾白聽得直發笑:「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用情至深了。」

徐清破涕為笑:「這種時候你還吃醋?」

「鬼才吃他的醋,他也配?」

程逾白單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壓倒:「你別轉移話題,弄成這樣,只是因為我瞞著你?他是不是還說了什麼?」

徐清望著他。

他們在黑夜裡四目相對。徐清忽然攀住程逾白的脖子,拉他下來接吻。她的吻沒有任何章法,甚至沒什麼情慾,單純就是發泄,但是親著親著,性質就變了。

程逾白被挑了火,強行忍住。

徐清拉住他的手扣緊,低聲道:「爺爺是不是因我而死?他知道我想出國,怕成為我的負擔,不想再拖累我,所以那麼快就走了對不對?」

「廖亦凡跟你說這些?」程逾白騰的火冒三丈,「你就信了?」

「我……」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她屁股上:「如果你連這種鬼話都相信,徐清,這才是對爺爺最大的不敬。他那麼愛你,所求無非是你快樂和健康,他怎麼捨得怪你?怎麼捨得抱怨你?你是他的至親至愛,你比誰都了解他,怎麼能容忍那個混蛋這麼污衊他?」

徐清吃痛,急忙拉住他的手:「我知道錯了,我只是……我只是想不開。」

「你要想開,逝者已矣,往前看。我相信爺爺是帶著寬慰離去的,因為在他心目中,你永遠是最好的。徐清,不要被現實的鬼影捉弄,擅自揣度一個至親對你的愛。」

「我知道,我知道,爺爺是最愛我的人。」

程逾白滿意了,重又伏下身,問她:「那誰是第二愛你的人?」

徐清側過臉去。

「是不是我?」程逾白自覺退後一位,雖然不是很完美,但也不與逝者爭長短。他有這個肚量,屈居第二是種美德。

他高興地把自己擺正了,期待徐清為他正名,結果她閉著嘴什麼也不說。

程逾白氣死了,捧著她的臉瘋狂索吻,非逼她承認不可。

他擔心了一整晚,急了一整晚,脾氣憋了一整晚,在徐清身上通通發出來。徐清覺得程逾白格外磨人,這一夜又格外的長,長到過了很久身體仍是滾燙的,汗淋淋,夾雜著氣味,和夜色混纏一起。

家裡沒有安全套,程逾白沒有做到最後,但並不妨礙他顛來倒去折騰她很久,最後不管什麼,想聽的他都聽到了。

徐清迷迷糊糊睡去前,聽到程逾白貼著耳邊說:「過去了,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畫你的圖。」

她沒了力氣,潛意識裡答應了。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四世堂交稿前期,任憑洛文文氣氛微妙,每天都會出現各色各樣的議論,有關於她的,還有關於廖亦凡的,徐清始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畫稿,奔走在一瓢飲與窯廠之間,反覆修改稿紙,及至截稿期前一晚,一通陌生電話突然打過來。

徐稚柳在樓下看書,忽然聽到「咚」的一聲,三步並兩步衝上樓梯,就見徐清站在窗邊,冷冷道:「我不同意!」

電話里的聲音說道:「徐小姐,這件事我也很為難,您父親有合法文件,說要給老爺子遷回祖墳,我們沒有理由攔著。這樣,您如果不同意,我這邊可以代為協商拖個幾天,您儘快回來處理一下,可以嗎?」

徐清始終沒說話。

墓地管理員試探性地餵了幾聲,徐清才道:「把他的電話給我。」

「好嘞,您稍等哈,我報給您。」

電話掛斷後,徐清對著紙上一串數字看了很久,徐稚柳提醒她小心腳下,把摔碎的杯子殘渣處理了。

再回來時,她的房門已經關上。

徐稚柳不知道徐清有沒有打那通電話,只回想起她說「把他的電話給我」時的神情,牙齒碰在一起,是非常絕望和隱忍的。

他隱約有些擔心,或許說這種擔心,早已預示了結局。

第二天將圖紙送到元惜時手中后,徐清回家倒頭睡了一覺,想起前幾天的雨夜她和程逾白在家裡亂來,徐稚柳好像一宿沒歸家,心下羞赧,問他:「那晚你在哪裡?」

徐稚柳說:「我在酒店找了間沒人住的房間。」

偶爾不方便的時候,他也會避到外頭,徐清沒察覺哪裡有問題,撓撓頭:「辛苦你了,下次不會了。」

他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麼。那一晚他在雨夜昏迷了許久,回來時程逾白已經走了,他快速整理好自己,在窗邊寫下一句詩。她不知前因後果,純碎當他打發時間,看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他也沒有主動解釋什麼。

一個將死之人的心境罷了,沒必要影響她。

晚上程逾白接徐清出去吃飯,於宛汪毅一行都在。趁著於宛去洗手間,汪毅對他們說:「待會我要向宛宛求婚,徐清,一白,希望你們做今晚的見證人,可以嗎?」

徐清愣住,好半天才回過神,笑道:「恭喜你。」

「還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你恭喜地有點早了。」

程逾白打趣他:「你什麼時候打沒準備的仗?」

「那你呢?」

四世堂百年文創,在全球招募設計師,只有六人突出重圍,徐清就是其中一個,「今天稿子交了,下周就會公布最終結果吧?到時候升職當了總監,可以說雙喜臨門。這麼好的時機,你不好好表現?」

「你說得很有道理。」

「那我是不是得提前預定你求婚見證人的席位?」

程逾白單手摟住徐清,酒送到嘴邊抿了一口,笑道:「還得看她的意思。」

汪毅看徐清沒說話,兩人自有一種配合無間的默契,心想還不是早晚的事,挑挑眉:「我就等著了。」

說話間於宛回來,看他們三人笑得高深莫測,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摸不著頭腦道:「笑什麼?」

「笑你美不自知。」這話真高級,汪毅走了過去。

接下來就是他的主場。說到最後,於宛哭成了淚人,被汪毅抱在懷裡又羞又惱。兩人膩歪不停,程逾白看得心煩,轉臉親親徐清:「晚上一起睡?」

這些天為了不打擾她,他快憋出病了。徐清不妨他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一時失察,差點嗆住。程逾白喂她喝水,眼神打趣:「這麼驚訝?」

「沒想到你臉皮這麼厚。」

「我以為你心裡有數。」

程逾白的火憋了多久,徐清確實有數,想笑他急色,他卻問:「有沒有把握?」

徐清話口一頓,低頭想了一會兒,笑道:「其他的不知道,對你還是有把握的。」

「哦?幾分把握?」

「大概是,你暫時捨不得甩掉我的把握吧。」

程逾白看她耍花腔,料想四世堂那邊應該沒問題,心下更是焦躁,揮手就和汪毅打招呼。汪毅和於宛分開來,各自和他們說了會話。

於宛人在幸福的雲端,看不到周遭進退,挽著徐清的手臂說:「下一個就該輪到你啦,也不知道吞金獸會擺多大排場。」

徐清低笑。

「他會不會很浮誇?」

「我不知道。」

「應該很浮誇。」

看一瓢飲就知道了。於宛已經開始期待。

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程逾白帶著徐清回家。當晚三十歲的男人一償夙願,食髓知味。顛倒半夜仍不知困,徐清連連討饒,叫苦不迭。

第二天照常上班下班,程逾白有空就去接她,沒空也會撥出時間陪她,再晚都要和她膩歪一陣。以程逾白的觀察力來看,徐清沒有任何交稿后的異樣,甚至比他想象得平靜許多。

有一晚他問她:「你不緊張嗎?」

這心情就跟等高考分數一樣,即便學霸,多少也會有點忐忑,徐清平靜過頭,程逾白不免好奇。誰料她說:「我好不容易裝出來的淡定,你非要戳破。」

他一笑破功,又回過頭誇她。

徐清一輩子沒見過程逾白的嘴那麼甜。想必都是顛鸞倒鳳的結果。

如此沒羞沒臊過了一周,臨到結果公布,程逾白又遇到糟心事。徐清調侃他是天選的孫悟空,註定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程逾白抱著她不肯放手:「我是孫悟空,那你是什麼?」

「我啊,我是如來佛祖。」

呸,程逾白咬她的嘴,卻說:「你是壓著我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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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七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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