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做套
「門鎖沒有被撬動的痕迹,屋子裡也沒有鞋印,看來那個人是脫了鞋進屋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熟人作案了。啊,老師你就不要進來了。」
我一邊跟在柯南的後面拖鞋進屋,一邊止住一臉蒼白卻仍要勉強自己進屋的小林老師。
「誒?」
小林老師不解地看著我。
「對於和被害人有過接觸的老師來說,如果現場發現老師遺留的毛髮一類的東西,你就會沾上犯案的嫌疑了。」小哀對著滿臉懵懂表情的小林老師解釋道。
「老師你還是先報警吧。」
「我們只是小孩子,報警的話,警察很容易不重視的。」
步美、元太和光彥開始七嘴八舌地對著小林老師發起建議來。
這些小鬼,跟在柯南身邊的時間久了,已經開始脫離普通小孩的範疇了啊……普通的小孩子,現在正常的反應難道不應該是尖叫嗎?
我哭笑不得地回頭看了一眼被幾個小孩子簇擁著打電話報警,卻依然驚魂未定的小林老師,不由得搖了搖頭。
「搖頭做什麼?難道你有什麼發現了嗎?」查看完屍體的情況,柯南轉頭看向我。
「發現了一點小小的細節,這應該是一起臨時起意的衝動殺人,且是熟人作案。」我微微一笑。
「這麼講?」
「你看看門把手那邊。」
柯南隨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門把手的下方,一抹紅色的血跡異常扎眼。
「急著逃離現場,連手上沾了血都沒注意嗎?原來如此。」柯南瞭然地點了點頭。
「你呢?你有什麼發現嗎?」
我說著話,環顧了一下房間里的環境,稍微有些凌亂,除了一些簡單的傢具,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典型的單身漢的獨居出租房。
「嗯,有一點,你來看他的這個傷口。」
我隨著柯南的指示看過去,杉森政人腦袋上一個豁大的凹陷異常地顯眼。
「鈍器打擊致死啊。」
「嗯,不出意外的話,兇器應該就是那邊那個照相機的三腳架了。」柯南一邊點頭,一邊指了指屍體不遠處的三腳架。
「外行人果然是靠不住啊,既然不小心殺了人,要麼就乖乖去自首,要麼就把現場清理一下啊,最起碼也要把四濺的血跡收拾一下吧。」
看著一片狼藉,慘不忍睹,痕迹多到爆炸的現場,我忍不住撇了撇嘴。
「以這種噴濺狀的血跡和屍體的狀態來看,只要讓鑒識科的專家鑒定一下,不但可以明白犯人使用的力量程度,甚至連犯人的身高都可以用角度大致推算出來,啊,這裡的電話按鍵……」
話說到一半,我猛然發現,這個屋子裡電話的留言按鍵上,居然還有一處噴濺狀的血跡被人為地抹掉了。
「嗯,你想的沒錯,杉森先生的手上沒有血跡。」柯南肯定了我的想法。
「這個蠢賊沒救了,居然還敢自己偽造蹩腳的不在場證明。」我忍不住以手扶額。
「回吧,這個案子交給警察,就算再怎麼蠢的警察,調查起來也不會超過三天的。」我扭頭對柯南道:「最近我貌似惹小蘭生氣好多次了,這次乖乖地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騙一頓漢堡肉吃。」
「喂,等等!」
我剛轉身,就柯南一把拉住了后衣領,猛地把我拽得一個踉蹌。
「怎麼了啊?」七扭八扭,以一種抽風一樣的姿勢好不容易找回平衡的我,沒好氣地白了柯南一眼。
真是的,這麼多妹子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啊。
「這個案子還是儘快了結掉吧,畢竟孩子們都在看著,如果不處理妥當,我怕在他們心裡留下陰影。」柯南湊到我耳邊,小聲地對我說道。
陰影?
我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轉頭看向門口。
元太——一臉興奮。
光彥——兩眼冒光。
步美——滿含期待。
小哀——事不關己。
這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心理陰影的人啊……
「喂喂,你看看他們,哪裡像是害……嘛,算了,你說得對,還是快點結案吧。」
話到嘴邊,我還是改了口,原因只有一個。
小林老師超害怕啊!
不但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瞳孔微微放大,連身體都在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如果不是人民教師的身份在束縛著她,不許她在孩子們的面前倒下的話,她這會兒怕是已經癱倒在地了吧?
幾個孩子會不會有陰影我不知道,但放任小林老師這麼離開,她絕對是對有陰影的……
不到十分鐘,目暮警官就帶著一眾手下來到現場了,可惜沒看到佐藤警官,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被阿姨逼著相親中。
「從現場來看,應該是熟人作案啊。」作為一個老刑警,目暮警官進到屋子裡,只是掃了一眼,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是的,目暮警官。」高木警官一手拿著手賬,一邊對目暮警官彙報道:「死者名為杉森政人,是一名自由撰稿人,為雜誌社提供稿件。根據初步的屍檢結果,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五小時,具體的屍檢報告,會在明天出來。」
「辛苦了。」目暮警官目光沉肅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我會去走訪附近的居民,看他們有沒有看到什麼人進出杉森先生的房間,考慮到杉森先生的工作性質,也不能排除他被自己的採訪對象報復的因素,所以針對他近期的採訪人,我也會去詢問一下。」
「嗯,現在看來,只能這麼辦了。」目暮警官想了想,對高木警官的行動表示了認可。
「我認為可疑的人只有四個哦!」就在目暮警官他們準備封鎖現場回警局的時候,柯南一如往常地在旁邊插手道。
「柯、柯南?」高木警官驚訝出聲。
「哦!難道毛利老弟也來了嗎?」目暮警官大喜過望。
「很遺憾,目暮警官,毛利大叔沒來。」我聳了聳肩,嘴朝著門口的元太等人努了一下。
「報警人是我們,第一目擊證人也是我們。」
「啊,是嗎,啊哈哈。」大失所望的目暮警官打了個哈哈,隨即轉頭看向柯南:「你剛剛說,可疑的人只有四個?為什麼?」
「你們仔細看看那個電話啊。」柯南手指著電話道:「那個燈在閃爍吧?」
「嗯?哦,是留言按鍵在亮。」
在柯南的提示下,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很快就發現,犯人在電話裡面留過言,而且,他還可疑將房間的鑰匙留在了桌子上,房間也沒有鎖門。
一個人殺了人,又不鎖門,又在電話里刻意地留言,能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那就是:犯人自己留言,偽造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據,並且希望有人發現這個現場。
柯南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中場球員,將球平穩而又快速地傳到了前鋒的目暮警官腳下。
「那我們就來聽一聽,這個犯人到底留下了什麼樣的留言吧!」從未感覺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晰的目暮警官十分興奮,盯著電話的留言鍵就要按下去。
從目暮警官熱切的眼神中,我大概能想到他是怎麼想的。
以老獵人的嗅覺,從這個偽造的留言中,查出蛛絲馬跡,將犯人這隻狡猾的狐狸抓到手,實現自己刑警生涯中一大高光時刻!
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令人興奮的嗎?沒有!
然而,目暮警官老獵人的旅途還沒開始,就被高木警官把槍繳了。
「等等等等等一下,目暮警官。」高木十分驚慌而又堅決地制止住了目暮警官的動作,然後輕輕地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電話。
「嗯?」目暮警官不解又不滿地看了高木警官一眼。
「額,我們還是邊錄音邊聽吧,這樣,不但可以反覆聽,萬一……」
眼看著目暮警官的面色越來越不善,高木警官嚇得咽了一口口水,但還是訕訕地笑道:「萬一不小心刪掉了,我們就有大麻煩了,啊哈哈哈……」
「聽說目暮警官是個機械白痴來著?」我小聲在柯南耳邊問道。
「嘛,年級大了嘛,不奇怪。」柯南小聲地回到。
「啊哈哈哈哈……」
高木警官的話十分有道理,讓目暮警官一時間無言反駁,在附和著尬笑了幾聲后,不得不對他的話表示贊同:「你說的有道理。」
「那我去找鑒識科的同事借錄音機了。」
「拜託了。」目暮警官的聲音很是有氣無力。
「喂,柯南,那個犯人真的偽造了留言嗎?」看著柯南帶著一副氣定神閑的笑意從目暮警官身邊走回來,元太連忙問道。
「不會是犯人故意留下,用來混淆視聽的嗎?」光彥也不放心地跟著追問道。
「安心安心,你們看看那邊。」柯南指著門把手下面的血跡對幾個小孩子笑道:「連自己的手上沾了血都沒有發現的犯人,怎麼會那麼細心地做道那種程度呢。」
「接下來只要從留言中找出破綻就行了吧?」我向柯南確認道。
「嗯。」
「……抱歉。」我剛想繼續說些什麼,突然,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不得不拿著手機走到一邊。
「喂?草木爺爺嗎?」
「十分抱歉,少爺,這麼晚還打擾您……」
「沒關係,有什麼事嗎?」
以草木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了要緊的事的話,他是絕對不會這個時候打我的電話的。
「少爺,是這樣的,前幾天我們這裡假裝極道中人的保鏢,今天又來會社催款了。」
「我不是說過,先虛與委蛇地應付著他們嗎?」
「是的,我這邊一直都是根據您的指示,將這件事拖著的,可是,就在剛剛,那些人中領頭的那個人,跟我正說著話,突然就死了!」
「什麼?死人了?」聽到這個情況,我不禁微微皺眉。
「是的。」
「死的是RB人嗎?」
「不是,我們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了他的護照,是一個德國人。」
「與他同行的有幾個人?」
「只有他一個人。」
「你們報警了嗎?」
「還沒有,出事的第一時間,我就封鎖了現場,現在正在等候您的指示。」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十分抱歉,少爺,因為我們這裡處理不當……」
草木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歉意,還夾雜著一絲惶恐。
「沒關係,現在你們什麼都不要做,等著我過去。」我沉聲說了一句,隨即掛掉了電話。
死了人,而且是外國人,一旦弄不好,就有可能搞成大新聞。
會社那邊才剛剛完成併購重組,一些財務報表之類的手尾估計還沒處理乾淨,這個時候如果讓會社躍至台前,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中的話,搞不好整個計劃都要崩壞。
不小心處理是不行的……
「怎麼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柯南看著我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嗯,沒事,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不能陪著你們了,我先回去了。」我沖著幾人微微一笑,轉身就要走。
「等等!」柯南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眼神異常地銳利:「我陪你回去吧,我剛好也肚子疼,估計是下午咱們一起吃的那個零食不太乾淨。」
「誒?明輝同學肚子疼?不要緊嗎?」聽到我們的話,步美擔心地看著我。
「零食不幹凈?不會吧?元太明明吃了那麼多都沒事。」光彥看了看元太,又看了看我和柯南,有些狐疑地說道。
「那樣的話,老師帶著你們去診所看一下吧?」小林老師關心地對著我和柯南道。
「不用不用!」眼看著連警察的注意力都要被吸引過來了,我連忙拒絕。
「老師,你們不是還要留在這裡給警察叔叔做證人嗎?」說著話,我又低頭小聲對柯南道:「你這個偵探走了,案子怎麼辦?」
「按你之前說的,交給鑒識科就好了吧?」
「那孩子們的心理陰影呢?」
「這……」柯南一下子就被我的話噎住了。
「安心安心,我真的只是肚子不舒服,今天不會晚回去的。」我笑眯眯地拍了一下柯南的肩膀,拍著胸脯打著包票。
「那我陪你回去吧,剛好博士也快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得趕快回去給他做飯才行。」
就在我以為自己搞定了一切的時候,小哀在旁邊淡淡地插口道。
「這……」這次輪到我自己被噎住了。
「怎麼?難道不是肚子疼嗎?」
「啊……是。」
「有我這個醫生進行一對一的治療,你有什麼不滿嗎?」
「沒……沒有,我是說,太好了,這下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嘛,既然有灰原看著你,那我就不說什麼了,你趕緊處理好自己的肚子,可別再回來晚了,惹小蘭生氣了,祝你好運。」這次換成柯南拍了拍我的肩膀,臉色掛滿了玩味的表情。
「那,小哀,我們走吧。」
「嗯。」
「柯南,目暮警官那邊……」
「安心地去吧,我會幫你說的。」
「呸,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么。」
……………………
「吶,小哀,你還生氣嗎?」
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冷風迎面吹來,絲絲涼意順著衣縫攀附上我的肌膚,成功地激起了我一片雞皮疙瘩。
「什麼?」
「我那天真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的,而且說實話,我其實也沒聽到什麼……」
我有些訕訕地用手指撓著臉,不太敢去看小哀的表情。
「那種事情隨便怎麼樣都好了。」
「哦哦,那也就是說,你已經不生氣了?太好了。」我忍不住喜出眉梢。
要不是現在有急事要處理,我一定要拉著小哀喝一杯。
「無聊,我生不生氣,又有什麼關係。」小哀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很有關係,對於我來說,十分有關係。」我扭頭看向小哀,認真地說道。
在我的世界里,已經沒有什麼,比我身邊的這個人更重要了。
大街上車來車往,霓虹閃爍,好似一條奔流不息的彩帶。
壓馬路的我和小哀兩個人,跟東京這個喧鬧的大都市比起來,就像兩粒不起眼的塵埃。
渺小到什麼時候消失了,都不會有任何人注意。
「……嗯。」
又走出十幾步,小哀輕輕的應諾聲才姍姍來遲。
清冷的聲音中,罕見地帶上了幾分柔和。
「對於我來說,也一樣。」
「小哀。」我感動地輕輕握住她的小手。
對於小哀這種情緒內斂的女孩子來說,讓她直接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太難了。
剛才要是有錄音就好了,可惡。
「所以,雖然只是小小的肚子疼,但你的身體本來就是有問題的,任何的事都不能大意,一定要好好查看才行。」
「誒?」
「誒什麼誒?你不是肚子疼嗎?現在不疼了?」小哀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疼?啊疼!疼疼疼疼疼!!!」
反應過來的我,趕忙捂著肚子開始做起樣子來,同時在心裡不停地想著,要怎麼才能從小哀的身邊脫身。
「疼成那樣,看來很有可能是急性腸胃炎,要趕緊吃藥才行。」說著話,小哀伸手就要攔計程車。
「不不不,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上廁所!」
趁著小哀沒反應過來,我拉起她的手就跑了起來。
「就去前面那家壽司店吧!」
「喂,等……」
「歡迎光臨!」
「老闆,給我一份超豪華雙人壽司套餐!還有,您這裡廁所在什麼地方!」以最快的速度闖進壽司店,我連珠炮地對著迎上來的店員說道。
「啊,在樓……」
「樓上是吧!小哀現在坐著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不管身後所有人的反應,我在一陣雞飛狗跳之中飛奔上樓,然後對著二樓廁所對面的窗戶,就是一個信仰之躍。
這家壽司店只有兩層樓真的是太好了……
十幾分鐘后,我出現在了一棟大廈的門口,早就等候在那裡的管家迎了上來。
「爺爺,我想死你了!」
先是裝出一副孫子來公司找爺爺的樣子給保安看,然後我一邊快步走進去,一邊向管家確認著情況。
「那個人現在在辦公室?」
「是的,現場除了我,沒有人進去過,死人的事情,在這之前,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這種事瞞不住的,他的同夥肯定有人知道他的行蹤的。」我搖搖頭:「總之,先讓我看看那個人是怎麼死的。」
大廈的二十五層,才剛剛成立不久的三森會社的社長辦公室里,一個一米八幾,身著西裝的大漢面部朝下倒在地上,嘴角還殘留有些許的唾液。
「身上沒有什麼傷口嗎?」我仔仔細細地繞著屍體走了一周,沒有發現任何的傷口和血跡。
「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衝突。」草木管家搖頭道。
「你們是正說著話,他就突然倒下了?」我一邊說著話,一邊輕輕地反轉過屍體,發現那個人一支手死死地抓著自己心臟的位置。
「是。」
「他的身份,你們已經查明了吧?」
「這個人叫唐尼·帕拉蒙,35歲,以前在阿富汗革命統一戰線當過雇傭兵,三年前退役,加入守護之盾公司,專門負責達官顯貴的貼身護衛工作。」
「嗯,這個人有什麼病史嗎?心臟方面的。」
髮型很整齊,袖口很乾凈,指甲也很乾凈,說明這個男人是一個相當重視個人衛生的人,領帶上的領夾雖然不起眼,卻是金的,手錶是精工出品的機械錶,雖然名聲不如勞力士,精度卻很高。
不管怎麼看,這個男人都相當符合歐美紳士的標準,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這個嘛,從他的資料中,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記錄,也沒有什麼病史。」
「沒有病史卻突然猝死?」
我翻了翻屍體的口袋,沒有發現什麼應急的藥物,他的嘴裡,也沒有任何的異味,臉色微微泛白,是正常的死屍顏色,從表面上來看,也看不出什麼中毒的痕迹。
「嗡……嗡……」
就在我查看屍體的時候,一直恭立的一邊的草木管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見我微微點了一下頭,草木管家向我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眼神,微微躬了一下身子,便接起了電話。
「喂……什麼?我明白了,我知道了,讓那些人上來吧。」
「怎麼了?」看到草木有些微變的表情,我抬起頭來看著他。
「少爺……」草木管家罕見地躊躇了一下,然後輕聲對我說道。
「警察到了,有人報了警,說咱們這裡死了人。」
「……呵。」
聽了草木的話,雖然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有一點我現在很清楚。
我們被人做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