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豈曰無衣
說著說著,張拯忽然有些激動了起來。
「敵軍主帥被我們送上了天,墨家功不可沒。但,戰爭不會隨著敵軍主帥之死而結束。」
「西域諸國,有一個算一個,這個仇,我們遲早都要報還。」
「諸位,可願與我一同死守西州?」
堂下之人紛紛起身,抱拳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哈哈哈哈,好,那我們,便一同赴死吧。」張拯心中豪氣頓生。
著甲,執刀!
天亮了,蔣干麾下的一千人,終究沒有人能活著回到這座城池。
而遠處的聯軍陣營,也再次恢復了正常。
除了與阿史那突壽一同葬進了大漠里的那萬餘人。
似乎主帥之死並沒有給剩餘的聯軍造成什麼影響。
張拯清楚,那是因為西域聯軍是西域大大小小的國家聯合湊出來的緣故。
如此之多的國家湊成的聯軍,即便主帥死了,其他國家的將帥只要還有得剩,那大軍就亂不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高昌左衛將軍張歡昨夜沒有宿在中軍大營,而是回到了左翼高昌陣中,所以免去了一劫。
老實說,當中軍大營被炸上天的那一刻,張歡心中的驚懼簡直無法言喻。
尤其是混亂之中又有一千唐軍殺進了陣中,差點讓張歡以為大潰敗不可避免。
好在雜魚多有雜魚多的好處。
雖然諸國選擇聯軍,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大軍的戰鬥力。
但也因此間接性的促成了即便是主帥戰死,也不會全線潰敗
的結果。
因為主帥對於士卒們來說幾乎算是一種虛構出來的東西,平日里統領他們的將軍才是真實的。
只要這些將軍還在,士卒們便不會慌亂。
而剩下的聯軍士卒還能成陣,也和張歡的努力有著直接關係。
爆炸聲響起之時,張歡是第一個發現蹊蹺的人。
也是第一個迅速下令約束全軍的人。
昨夜蔣干率領的一千唐軍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將混亂的軍陣屠殺掉一小部分,但高昌國所在的左翼依舊還能行成有效的戰鬥力,並且還能發起反擊。
清晨,張歡清點了一下昨夜的損失之後,臉上幾乎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除卻中軍大營被炸上天的一萬餘人,蔣干混亂之中又帶走了將近五千人的生命。
也就是說,現在留給張歡的人手,已經不足兩萬人。
五萬人的大軍啊,攻一座只有五千人駐守的孤城,竟然戰沒六成有餘。
這樣的結果,換成誰來誰也接受不了。
張歡已經能夠預料得到,這一次即便是他率領剩下的殘軍攻破西州,回到國中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尤其是,主帥阿史那突壽戰死,西突厥那邊必然會給國中施加壓力。
「他娘的…」
想到這裡,張歡差點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怒。
同時,讓他更加疑惑的是,唐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在沙漠里,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挖出來一條長達十餘里的隧道的?
而且,更離譜的是,己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
可惜任憑他再怎麼疑惑,想破了腦子卻也想不出來。
思索了良久,張歡下令道:「傳令,發起總攻吧。」
…
西州城牆之上,張拯已經放棄了北面與南面的防守。
而是將剩下的一千五百多人全部聚集在東面的城牆之上。
到了這個時候,防不防守的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敵我雙方都很清楚,接下來就是決戰的時刻。
要麼,大唐守住西州城,西域諸國聯軍敗退,要麼,唐軍全數戰死,西州重歸高昌之手。
「殺…」
總攻的意思,便是剩下的所有人,只要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包括軍中的伙夫,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提起刀子,開始殺人。
「迎敵…」
沙耶儲沙啞的喊聲帶著一絲瘋狂。
不用他喊,剩下的唐軍士卒便將城中僅剩的滾木擂石與金汁搬到了牆垛之上。
至於火藥,今天已經沒有火藥了。
一千五百殘軍站在城牆之上,包括西州城一眾屬官。
唯有西州城中的居民,此刻彷彿局外人一般,只是站在城中默默的看著城牆上那一千五百多道身影。
漸漸的,有人的眼裡露出了敬重之色。
張拯回頭看了一眼城中的居民,臉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可惜了,可惜大唐佔據西州的時間太短,還沒能做到讓西州城裡的百姓有歸屬感。
否則,換了大唐任何一座城池,陷入如今這般絕境之時,大唐的百姓便是最精銳的兵卒。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
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望著遠處人數遠超任何一次攻城之戰的敵軍,有大唐將士開口唱起了這首無衣。
張拯也在開口應和,所有人齊聲同唱「無衣…」
老秦人不畏戰,更不畏死戰。
戰場之上馬革裹屍還,死得其所。
終於,敵人近了。
唐軍將為數不多的箭矢盡數射進了敵軍的軍陣之中。
「殺…」
彈盡糧絕,說的便是此刻。
但,沒有人放棄抵抗,更不會有人投降。
「給耶耶死來!」
張拯猙獰的咆哮著將手中的橫刀狠狠的砍在了一個即將順著雲梯攀上城頭的敵軍將士。
頭蓋骨,作為人身體上最硬的地方,卻在張拯的刀下頃刻間化作兩半。
像豆腐一般的腦漿濺了張拯一身,但他恍若未覺,只是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刀。
像張拯這般不要命的打法在城牆之上比比皆是。
包括一介文人的許敬宗,此刻都已經殺成了血葫蘆。
「呵呵,還以為這裡將會是我許敬宗的騰飛之地,沒成想卻是埋骨之所。」
許敬宗的聲音帶著些許悲涼。
張拯幫許敬宗擋下致命的一擊,笑道:「無妨,都是我大唐兒郎,黃泉路上也好作伴。」
「罷了,拼了!」
許敬宗一咬牙,滿臉悲壯的朝著一出缺口堵了過去。
屍體一具又一具的掉下城牆,
大唐活著的將士也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