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一章 朝天闕 第五節 曙光(十二-十四)

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一章 朝天闕 第五節 曙光(十二-十四)

第三部血火抗戰第十一章朝天闕第五節曙光(十二)

人,是會變的,特別是品嘗過權力的美味后。

華盛頓的偉大便在於,他能走出權力的誘惑。拿破崙的悲哀便在於,他完全被權力迷惑了,所以他從共和國英雄,變成了帝國皇帝。

其實不只是拿破崙,翻翻五千年歷史,多少英雄梟雄追逐權力,能夠抗拒權力誘惑的人有幾人。

世間腐蝕人心的最大武器不是金錢,更不是美色,也不是名聲,而是權力。

庄繼華,當年孑然一身,可以說走便走,說回便回,現在還能這樣嗎?答案顯而易見。宋美齡沖陳誠略微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可是,辭修想過沒有,不說現在,就算戰後,庄繼華請辭,能放他走嗎?」宋美齡話鋒一轉,突兀的問道。

不但陳誠連蔣介石都愣住了,隨即臉色大變。是,庄繼華當年與蔣介石有約,戰後辭去一切職務,歸隱林泉,可他真要這樣作了,又會出現什麼事呢?

蔣介石將收到朝野的洶湧指責,不但民間輿論,恐怕就連黃埔系內部都會不穩,黃埔同學都會離心離德。

陳誠臉色煞白,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庄繼華就像個縮成團的刺蝟,讓人無法下手。

「辭修,文革不會加入GCD,但他與GCD可能有私下聯繫,絕不是會背棄國家。」宋美齡看著他再度搖頭,她始終記得當年在最黑暗時候,庄繼華在憩廬咬牙切齒的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也要將蔣介石從西安救回來,這份情她一直記著。

宋美齡說到這裡忍不住看了蔣介石一眼:「大令,東北失陷已逾十三年,今全部領土光復,你和楊主席應該親臨祝賀,與東北民眾共同慶祝,同時也與文革好好談談。」

宋美齡的意思很明顯,讓蔣介石與庄繼華當面敞開心扉,彌合彼此的分歧,繼續合作;或者說讓庄繼華重新回到蔣介石的麾下。

蔣介石聽后頗為意動,陳誠心叫不妙剛要開口阻止,蔣介石卻已經先開口了:「夫人說得不錯,東北淪陷十三年,今日光復,我們也應該去看看,向東北民眾展示中央的關懷。暢卿先生,辭修,再加上白健生,我們幾個一塊去吧。」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起來,蔣介石伸手抓起電話,只聽了幾句便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神情變得異常陰霾,嗯了幾聲后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放下電話。

宋美齡楊永泰和陳誠都望著蔣介石,蔣介石默默的想了想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張淮南剛才報告,周EN來緊急約見他,撤回黑河省省主席提名,要求換成興安省,如果不行,寧可不提名,周EN來還通報新11軍正在撤離黑河省,請中央派軍隊接防。」

宋美齡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傻了,壯士斷腕,延安的反應異常迅速,為了保證內部的穩定,寧可將打下來的地盤拱手相讓,十多萬大軍滾滾南下,分成兩路,一路返回關內,一路挺進雞西,與已經在這裡的陳G部會合。

「看來這個情報是真的。」陳誠喃喃道,他看著蔣介石欲言又止,庄文革與中共有聯繫也就得到證明。

「好一招金蟬脫殼。」楊永泰也苦笑道,延安這一手立刻將他們從困境中解脫出來,他設想的幾個後手威力大減。

「這樣也好,東北就剩下雞西一小塊地方,」蔣介石故作輕鬆的笑笑:「斯大林也算幫了我們一個小忙。」

說到這裡,他有看著陳誠說:「辭修,告訴庄繼華,我們明天便到瀋陽。另外,隨行人員中,加上魏德邁將軍。」

陳誠答應聲便站起來告辭,楊永泰也隨即告辭,宋美齡將蕭贊育叫進來,讓他告訴僕人,立刻準備東西明天去瀋陽。

「大令,到了瀋陽,要不要我先和文革談談。」宋美齡關上門后,返身問蔣介石。

蔣介石站起來,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站在窗戶前,看著窗外奪目的陽光,黃山別墅蒼翠的銀杏,在夏日裡顯得有氣無力,再無春天那種勃勃生機,銀杉樹下幾株木槿盛開,粉紅的花瓣上還有剛澆上不久的水滴,院子里響著蟬的歡叫,他們正在享受一生中最好的時節。

蔣介石要到瀋陽,庄繼華被迫將去長春的計劃延後,但蘇軍入侵在即指揮部必須儘快前移,新11軍通報要撤離黑河省,這讓庄繼華有些著慌。

夜幕下,大帥府燈火通明,會議室內正在召開緊急會議,1:500萬的黑龍江地形圖鋪在桌上,庄繼華徐祖貽何柱國楊森何畏等人伏在桌邊,研究對策。新11軍突然後撤讓庄繼華措手不及,整個黑河省成為力量空白區。

何柱國的情緒有些激動,從會議一開始便罵罵咧咧的:「媽拉巴子!當年罵我們,怎麼著,現在成兔子了,老毛子還沒現身呢,就要跑!媽拉巴子!」

何畏有些不耐煩的叫道:「何副司令,現在不是發火罵人的時候,現在必須拿出辦法,我們在黑龍江就一個新八軍,那裡去找部隊接替!」

「新八軍不能動,」徐祖貽打斷何畏:「新八軍應該立刻加強哈爾濱城防,在邊境至少要展開一個師。」

楊森摸著唇上的鬍鬚,現在他明白情況有多嚴重了,可另一個問題也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司令,中共報來的新11軍南下方案,他們的主力要南下興安省,如果我軍北上,他們勢必趁機佔領興安省,並能向遼寧和吉林擴張,將來又是一大麻煩。」

原有的平衡被打破,必須尋找新的平衡。東北的劃分是三方商定的,現在中共要放棄黑河,必然要尋找新的地盤來替補。

「不行,這絕對不行!」庄繼華神情嚴肅,徐祖貽何畏與他合作世間比較長,可以感受到他在極力壓抑怒氣:「這世界上沒那麼便宜的事,想要那便要那,憑什麼!」

「如果是這樣,二十四集團軍便不能動,而且整個集團軍要前出到興安省。」徐祖貽在地圖上比劃著。

「好,就這樣,」庄繼華語氣很冷:「子惠兄,命令二十四集團軍各部立刻返回,全部進入興安省,何副司令,立刻與中共代表聯絡,告訴他們,興安省遼寧吉林,沒有他們的地盤,新11軍要通過可以,但絕不能在當地建立地方政權,也絕不能在當地駐紮,他們可以一直退入關內。」

庄繼華心中怒氣難平:「電告廖耀湘,新六軍的行動必須加快,連夜出發,限明天日落之前趕到哈爾濱,電告宋希濂,連夜飛往哈爾濱,黑龍江地區所有部隊歸他指揮。」

「電告范漢傑,加快速度北上,不要在長春停留了,立刻趕往哈爾濱。」

徐祖貽試圖平息庄繼華的憤怒:「司令,我們對南線的調整剛剛開始,各部正在北上路上,而且,南線作戰後,各部都沒有休整,已經非常疲勞了。」

庄繼華出口濁氣,穩定下心情,延安能通報蘇軍情報,這曾經讓他非常興奮,延安此舉證明了他一向判斷,國共雙方是可以合作的;可沒想到一轉眼,新11軍便撤離了,這讓他在感情上難以接受。

徐祖貽的提醒讓庄繼華冷靜了些,整個戰區的部隊都在按照新部署行動,南滿各部正在陸續北上,杜聿明在朝鮮正拚命調整,好在日軍也剛退入朝鮮,兵疲氣低,物資緊張,也沒有實力進行反攻,否則會更亂。

「三天之內能趕到哈爾濱的就是新六軍了。」何畏的目光一直盯著地圖。

「可兩個軍的兵力也不夠,入侵蘇軍至少三十萬,新六軍一個軍根本擋不住。」徐祖貽搖頭,神情充滿擔憂:「更重要的是,他們退得如此迅速,說明蘇軍入侵在即,幾天之內,他們便會越過邊境。新六軍千里赴援,犯了兵家大忌。」

這裡的人都久經戰陣,當然清楚其中的危險,新六軍很可能會在倉促中與蘇軍遭遇,在極其不利的情況下打一場遭遇戰。

「不能這樣,」庄繼華眉頭深皺,斷然否決了新六軍孤軍挺進黑河的設想,旁邊的楊森何國柱等人也頻頻點頭:「我們和蘇軍是第一次交手,這一仗我們必須取勝,只有勝利才能徹底打消斯大林的野心,也只有勝利才人確保東北地區和平二十年。」

「二十四集團軍不能北上的話便沒有部隊了。」何畏很是無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好的作戰計劃也要部隊去執行,否則便是一紙空文。

庄繼華在房間內來回走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的身影,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何畏咬咬牙把心一橫開口道:「司令,要不然這樣,我去見林B,說服他在黑河停留一周,一周之後,我軍主力便能趕到黑河。」

庄繼華搖搖頭:「我想過這個問題,沒有用,這不是林B能決定的。」

徐祖貽贊同的點點頭,這是延安決定的,沒有延安的指令,林B也不能在黑河停留。更何況,何畏是四方面軍,張國燾的嫡系;林B是一方面軍,MZD的嫡系;倆人分屬不同派別,甚至可以說是政敵,何畏根本無法說服林B。

「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命令林B停止南下,在任何情況必須堅守黑河一周。」庄繼華停下腳步望著他們斷然下令:「否則我就上報軍事委員會,撤銷新11軍番號。」

第十一章朝天闕第五節曙光(十三)

「他們到東北來做什麼?這裡沒有日本軍隊。」白修德睜大眼睛驚訝的盯著宮綉畫一臉不信,韋伯則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倆人搭乘司令部的車到了瀋陽后,宮綉畫安排他們住進了大帥府,以倆人的嗅覺,很快發現司令部的氣氛不太正常,正當倆人想法打聽時,宮綉畫和梅悠蘭便過來了,白修德略微試探,宮綉畫便告訴了他們這個消息。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宮綉畫淡淡一笑,攏了攏鬢邊的髮絲:「從上世紀沙皇時代開始,俄國便一直在向東擴張,晚清時通過一系列條約強佔我國數十萬平方公里土地,沙皇的目的其實很明確,在東方獲得不凍港;斯大林不過繼承這個想法,他在新疆策動叛亂,其實真實目的是為了東北,為了旅順大連,還有蒙古。」

「蒙古沒有港口。」白修德立刻提出質疑,他打內心不願相信,蘇俄會在這個時候對同屬盟國戰線的盟友動手,更何況蘇軍主力還在德國戰場,在遠東的兵力並不強大。

「但蒙古卻控制著西伯利亞鐵路。」宮綉畫一針見血點出蘇俄為什麼一定要將蒙古從中國分離出去的原因,西伯利亞鐵路是聯繫蘇俄東西部的大動脈,若切斷這條動脈,整個遠東地區在戰略便被孤立起來。

白修德一時語塞,他看看韋伯,又看看梅悠蘭。梅悠蘭顯得很沉默,沒有以往的活躍和靈動。

「作為新聞記者,我們反應的是事實,」白修德搖搖頭顯得非常惋惜:「如果斯大林真要這樣,那就是對整個盟國陣線的背叛,是在盟友背後插上一刀。」

「宮女士,」韋伯忽然插話道:「我很想知道這個消息的來源是那裡?另外據我所知,黑龍江西北部的諸軍是新11軍,這是一支GCD軍隊,他們會進行抵抗嗎?」

宮綉畫搖搖頭苦笑下:「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就在剛才,新11軍向戰區司令部報告,黑河地區缺糧,補給困難,所以新11軍決定南下尋找糧食,而且他們已經開始南下了。」

韋伯先是一愣,隨即神色一暗,才緩緩說道:「如此看來,蘇軍入侵在即,這將是戰爭中的重大事件,對戰後的遠東局勢和國際局勢將產生深遠影響。」

韋伯已經明白宮綉畫此來的目的,就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並通過他們的筆告訴美國人和全世界。如此看來,中國人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黑河地區再給斯大林一個教訓,現在他們需要的是時間。

即便是新聞記者,韋伯和白修德都清楚,東北戰區的主力在南滿,一部分已經進入朝鮮,要抵禦來自蘇俄的進攻,就必須將部隊從朝鮮調回來。

宮綉畫將消息透露出來,任務也算完成了,讓她有些擔心的是梅悠蘭,梅悠蘭這段時間的情緒都不高,很多時候都一個人坐在那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帥府佔地寬敞,三重院落,院落之間鋪有方磚小徑,小徑旁花團錦簇,假山怪石掩映在綠樹叢中,整個環境顯得清雅幽靜。

宮綉畫四下打量大帥府的景緻,夜色深重,那些精美的雕塑看不清,周圍小樓燈影閃爍,空氣中飄著陣陣花香,倆人沿著小徑向紅樓走去。

「小妹,你最近怎麼啦?」

梅悠蘭手裡玩著剛摘下來的樹枝,有口無心的嗯了聲,過了會才說:「我在這裡沒什麼用,宮姐,我想回重慶。」

「回重慶?」宮綉畫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她,有些驚訝的問道:「幹嘛要回重慶!」

「回去看看,」梅悠蘭抬頭看著天空,笑了笑:「好長時間沒見爺爺了,算算時間,我出來也兩年了,他一個人在重慶,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梅悠蘭從上太行山後便沒回過重慶,已經在外面跑了兩年,要是真想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可宮綉畫卻不這樣認為,梅悠蘭在外面跑也不是一兩次,更何況,她與庄繼華的關係剛剛明確,正應該是熱戀時刻,這個卻想起回重慶了,便不是很正常了。

「如果真是想老爺子了,回去看看也無妨,不過,」宮綉畫若有所思的看著梅悠蘭:「小妹,有些事情不要太著急,丫丫和沫沫暫時留在重慶也無妨。」

「我知道,大哥肯定已經有辦法了。」梅悠蘭很肯定的點點頭:「宮姐,我不會擅自行動的,我只是有些疲倦。」

宮綉畫認真的看著梅悠蘭,想看清她是不是說的真話,梅悠蘭的心情她很理解,心愿達成,心裡繃緊的弦終於可以松下來了,輕鬆之餘便會有種疲憊,當年她也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回去一下也好,特殊時期這段時間會非常忙,恐怕沒有時間照顧你,等過了這段時間便好了。」

「跟了他十多年了,這點我還不知道,宮姐,我正是想抓住這點時間,回去看看,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省得他一天到晚老催我。」梅悠蘭扭頭看著著宮綉畫,露出個小女孩似的鬼臉。

梅家家大業大,子嗣眾多,可老爺子最疼愛的還是梅悠蘭這個小孫女,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小孫女;梅悠蘭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姑娘了,終身大事讓他擔心不已,現在終於有著落了,可以讓他放心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宮綉畫問道。

「明天天一亮便走,宮姐,你就別告訴大哥了,別讓他分心。」梅悠蘭拉住宮綉畫的手臂懇求道。

「唉,」宮綉畫略微想了想問:「明天你姑夫姑母要來,你不打算見過他們之後再走?」

梅悠蘭冷冷的搖搖頭,宮綉畫微微嘆口氣也不相勸,倆人沉默的走著,穿過一個月亮門,剛要邁步進去,梅悠蘭忽然伸手將宮綉畫攔住,宮綉畫有點意外的抬頭,卻見梅悠蘭正示意前面。

宮綉畫見前面迴廊的燈光下,倆個人正在迴廊內,其中一人身形窈窕,宮綉畫非常熟悉,旁邊的男人看上去也很熟悉,宮綉畫只是想不起是誰了。

宮綉畫想了想沖梅悠蘭搖搖頭,又笑了笑,然後抬腳便走進去,邊走還邊說:「小妹,委員長要來,你卻要回重慶,可就錯過了大新聞。」

梅悠蘭早就練出來,立刻知道宮綉畫的目的,她淡淡的說:「我就是要避開姑夫姑母,誰知道他們帶沒帶爺爺的吩咐,我還是先避開,報社還有記者在瀋陽,也不會錯過什麼新聞。」

倆人聲音都不大,可在寂靜的院子里卻傳得很遠,迴廊內的兩個人轉身看過來,宮綉畫的目光只是緊盯著那個男人。

「宮姐,你來得正好,花處長正和我打擂台呢,」林月影笑著招呼道。

花春略有些尷尬的看著宮綉畫和梅悠蘭,清清嗓子才說:「宮秘書,明天委員長要來,查爾斯他們不知道從那得到消息,向我要採訪證,可林科長只批了十二張採訪證,宮秘書,這麼多記者,十二張採訪證,就算那些洋鬼子也不夠呀。」

宮綉畫聞言一笑:「這沒辦法,十二張,這還包括白修德和韋伯的,」

花春一下叫起來,到戰區採訪的記者有上百名,歐美記者便有三四十人,無論如何也不夠,難怪花春要來打擂台。

「東北淪陷時間很長,漢奸潛伏特務不少,委員長又一向注重秩序,這十二張其實是我研究過後決定的,每張都定了名字的,花處長,你別管那些人,讓他們抱怨吧,罵陣子也就過了。」

「我說宮大小姐,」花春苦笑連連:「敢情他們不罵你,大公報的記者就堵在我門口,我現在是連家都回不去。宮大小姐,咱們都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你就算可憐可憐老朋友,再批十張,就十張。」

宮綉畫噗嗤一笑:「我說花處長,你都處長了,怎麼還這樣痞賴,這樣吧,你報個名單給小林,再批五張,記住,不能給大公報記者,這幫傢伙要教訓下。對了,給新華日報記者一張。」

「五張?」花春苦著臉望著宮綉畫,宮綉畫神情堅定,花春只好嘀嘀咕咕的走了。

宮綉畫特意點明不能給大公報記者,原因就在前段時間大公報在報上連續刊登文章,指責四川開發公司,認為四川開發公司是權勢和財勢的結合,借權力大發戰爭財,應該對這家公司進行清查。

這個連續報道讓川內的鄧錫侯田頌堯等人惱怒不已,庄繼華也非常生氣,鄧錫侯等人密查文章作者,卻沒能查出,好在四川省內大公報無法發行,但在平津等地造成不小影響。

庄繼華拋出了殺手鐧,可參加會議的人卻沒有誰認為有效,但這已經是最嚴厲的方式了,大家也就無奈接受了這個決定。

二十四集團軍不再北上,而是駐守原地,新六軍連夜北上,在哈爾濱與新八軍會合,立刻開始動手構築哈爾濱城防工事,疏散哈爾濱市民。

可讓庄繼華意外的是,他剛出作戰室便看到馮詭一臉怒氣的等著他,看到他出來便一樣不發的轉身就走。

第十一章朝天闕第五節曙光(十四)

庄繼華連忙追上去,馮詭沿途一言不發,庄繼華也不問,倆人就這樣沉默著,氣氛變得有些異樣,庄繼華不知道馮詭為何生氣,沉不住氣問了一句,馮詭也沒答話,庄繼華便不再開口。

剛剛踏進庄繼華的房間,馮詭劈頭便罵:「你暈頭了!糊塗!愚蠢!狂妄自大!你把別人當傻子!這世界就你聰明!」

庄繼華有些摸不著頭腦,馮詭鼻息抽搐,毫不掩飾他的憤怒,語氣尖刻的嘲諷道:「這兩年你是不是太順了!所以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了!東北已經拿到手了!高興了!屁股該翹上天了!你是東北戰區司令!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無常兄,無常兄!到底怎麼啦?」

馮詭一見面便劈頭蓋腦的怒罵,庄繼華心裡有些不痛快,儘力壓抑自己的怒火。蘇軍入侵在即,戰區主力還在中朝邊境,新11軍南撤牽制了二十四集團軍,北邊兵力對比懸殊,情況極其危急。

「怎麼啦!怎麼啦!」馮詭怒極,雙目圓睜,標點符號直接飛到庄繼華臉上:「你為什麼要把蘇軍的情況上報重慶?你情報是從哪來的?人家為什麼要給你?你就沒想過嗎?」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一連串的炸彈在庄繼華腦海炸響,初聞可能沒什麼,可要細細思索,裡面的東西便值得玩味了。

延安將情報告訴庄繼華,在之前庄繼華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他是東北戰區司令官,雙方還有合作默契,他們應該告訴他。

但事情也有另一個方面,延安完全可以秘密通報重慶,延安有多種方式將情報通報重慶,正式的非正式的,都可以,但他們沒有這樣作,這是為什麼呢?可以用延安希望不觸怒斯大林來解釋,可庄繼華一旦調動部隊,斯大林一樣可以知道是延安出賣了他,這與通報重慶沒有絲毫差別。

庄繼華向重慶報告,重慶勢必追問情報真實性,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不管庄繼華承不承認,蔣介石都會察覺到,他與延安有秘密聯繫,對他的猜忌勢必更深,必然加快針對他的行動,這會對他控制東北的目的增加更多障礙。

庄繼華低呼一聲,知道自己太草率了,匆忙中上了別人的當,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些困惑,有些不解。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作?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馮詭冷笑一聲:「你一直在說現在是三國四方,既然是三國四方就要防著各方,這事對你當然沒好處,對他們卻不然。首先,老蔣對你猜忌更深,勢必加快針對你的部署;你為了自保,必然加強與他們的關係;老蔣勢必更加猜忌,如此循環往複,結果是什麼,還不清楚?!」

庄繼華傻傻的坐著,可他隨即又爭辯道:「可要不報告,便無法解釋為什麼要調兵北上!」

「這本來就是一箭雙鵰,我問你蘇軍入侵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是戰區司令官,但你的部隊正在與日軍作戰,」馮詭尖刻反問:「黑河已經給了他們,守不住黑河是他們的責任,這下倒好他們金蟬脫殼,倒成了你的事了,要是老蔣再命令邱清泉范漢傑停止北上,剩下的事你就等著哭吧。」

庄繼華呆若木雞,馮詭只點了邱清泉范漢傑,東北戰區內的中央軍將領還有不少,集團軍將領還有宋希濂陳明仁戴安瀾李天霞劉玉章等人,這些人都有可能接受蔣介石的命令而按兵不動,而庄繼華要解除他們的職務必須得到蔣介石的同意。

中央軍將領控制了東北戰區部隊三分之一強,到目前為止,庄繼華只對余程萬和陳明仁有完全把握,原遠征軍部隊有大量他培養的幹部,可主官戴安瀾李天霞卻拿不準,至於邱清泉范漢傑,則完全沒有把握,如果蔣介石有命令,他相信這倆人會執行。

就在這時,宮綉畫敲門進來,進門后,宮綉畫看著庄繼華有些慘白的臉,禁不住楞了下,連忙問發生什麼事,庄繼華嘆口氣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宮綉畫的臉色也變了,到目前為止,他們發展很順利,蔣介石雖然猜忌庄繼華,可他沒有理由說服黃埔同學,可要有GCD的影子,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國共兩黨十年仇殺,即便有七年合作,這影子也難以消去。

讓庄繼華宮綉畫擔憂的是,庄繼華還沒有真正整合好他的力量,他們都清楚,庄繼華費心策劃了數次整編,擴張了他的勢力,但他的底蘊還是太薄,特別是黃埔同學,東北戰區這些掌握兵權出身黃埔的同學,那些會跟他走,那些不會,庄繼華需要花時間去甄別。

「是不是要提前公布我們的目的。」庄繼華喃喃的自言自語,他也制定了個計劃,將忠於他的四十九集團軍等部隊調到瀋陽附近,封鎖山海關,然後宣布支持國內和平,要求國民政府實行政治改革,這樣作無疑將他推上風口浪尖,非常危險。

「不行,絕對不行。」宮綉畫斷然反對:「時機還不到,特殊時期,即便老蔣懷疑你,想對付你,可現在他也拿你沒多少辦法,我們還有機會,可如果倉促進行,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庄繼華抬起頭來,目光微微發亮,馮詭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宮綉畫的判斷很對,庄繼華的政治態度在黃埔同學中不是秘密,蔣介石用這個理由解除他的職務,必定讓很多黃埔同學不滿,也會讓輿論震動。

庄繼華將身子縮在沙發上,一手支著頭,一手夾著煙,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宮綉畫坐在他對面,秀眉緊鎖,也在苦苦思索,馮詭則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如水的月色。

今晚月色很美,可房間內的人心情沉重,明天蔣介石就要來,到時候便要面對。

「特殊時期,明天見蔣介石,這段時間絕對不要輕易去第五集團軍和第一機械化集團軍,甚至不要去哈爾濱,密電長春孫震,在新六軍離開長春后,立刻將長春控制起來。」

馮詭開始朝最壞情況考慮,哈爾濱在新八軍和新六軍控制下,戴安瀾和廖耀湘態度不定,庄繼華如果到了哈爾濱,蔣介石要是讓戴安瀾廖耀湘扣押庄繼華,是完全有這個可能的。

庄繼華處於危險中,整個團體處於危險中,一旦這個核心消失,整個團體便可能分崩離析。

庄繼華還是一動不動,既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似乎呆住了。香煙縈繞,煙頭上已經堆積了長長的灰燼。庄繼華忽然一振,手指被煙頭燙了下。

他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站起來:「無常兄,這次我失算了,綉畫說得對,我們還有機會,校長還沒能看透我的想法,他還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明天我們就隨機應變。無常兄,你怎麼看?」

馮詭點頭表示同意,他思索下問:「如果他問情報是從那來的,你怎麼回答?」

「如實相告,來自GCD。」庄繼華已經想清楚了,毫不遲疑的答道。

「你什麼時候與他們聯繫上的,為什麼要與他們聯繫?」馮詭進一步追問。

「民國二十七年與他們聯繫上的,離開五戰區后便中斷了,鄂北會戰後又恢復起來,」庄繼華答道:「與他們交換情報,主要是為了獲得華北日軍情報。」

「有狼眼,為什麼還要他們提供情報?」宮綉畫也逼問道。

「情報類型不同,GCD在敵後有完整的情報網,他們可以提供更具體的情報。」庄繼華也不含糊。

這幾個問題是蔣介石肯定要問的,庄繼華已經想到了,馮詭略微沉凝后搖頭:「不是二十七年,而是民國三十一年,光復河南后。」

庄繼華略微思索便露出笑容,豎起大拇指:「無常兄,不愧是鬼才。」

馮詭冷笑兩聲:「雕蟲小技罷了,你一定要小心,讓楊森將瀋陽嚴密控制起來,機場由戰區警衛團派人接管,不能出絲毫意外。」

說完后,馮詭重重嘆口氣:「還有,老蔣不會這樣輕易瞞過,特殊時期,你要作出種姿態,讓他認為,你不過是為了爭權,就像陳誠胡宗南那樣。另外,如果可以,還可能要損失點四川開發公司的利益。」

還牽扯到四川開發公司,庄繼華稍稍遲疑,蔣介石不會這樣容易放過他,至少要敲點竹杠,目標肯定就是四川開發公司。

第二天庄繼華率領戰區司令部主要成員在瀋陽機場迎接蔣介石,機場上戒備森嚴,戰區警衛團和二十四集團軍警衛團昨晚接管機場保衛,將整個機場封鎖起來,機場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飛機在天空盤旋兩圈后緩緩降落,蔣介石很快在機艙門口出現,他首先看了眼等在飛機下的軍政大員們,然後才走下飛機。

機場上除了軍人外沒有其他人,沒有歡迎的人群,記者被憲兵阻擋在警戒線外,只有少數幾個記者可以在庄繼華他們的身後。

蔣介石一下飛機,庄繼華和熊式輝便迎上去,庄繼華毫不客氣的走在了熊式輝的前面。

「歡迎校長和夫人來瀋陽視察,本戰區全體官兵深感榮幸!」庄繼華一本正經的向蔣介石行禮,露出欣慰的神情。

熊式輝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身中山裝,他的意思很明顯,無論是在軍銜上還是在職務上,他都低庄繼華一級穿上軍裝便只能走在庄繼華身後。可庄繼華的動作太快,一下便搶在了他前頭,讓他吃了個啞巴虧。

「特殊時期,辛苦你了!這一仗消滅的敵人雖然少,可光復的領土卻非常大,超過了華北會戰,看看,你又瘦了。」蔣介石的神情親昵,給外人的印象非常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對師生的關係很好。

庄繼華恰到好處的感激道:「謝謝校長關心,校長,學生也是剛到瀋陽,還沒來得及對瀋陽進行清查,小鬼子的潛伏特務和偽政府人員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沒有組織民眾迎接。」

「那是自然,你們的情況我了解。」蔣介石笑了笑,很大度的擺擺手,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幾句話寒暄已畢,熊式輝又上來了,庄繼華便向宋美齡問候。

宋美齡今天穿了件絲質旗袍,顯得既高貴又華麗,她輕輕握了下庄繼華的手,眼睛卻向他身後望去:「怎麼沒見悠蘭那孩子?」

庄繼華一愣也扭頭看看,是沒看見梅悠蘭:「奇怪,這丫頭跑哪去了,昨天還在司令部呢?待會我問問宮秘書。」

「出來幾年也沒想回去看看,老爺子都問了好幾次了。」宋美齡笑著搖頭,庄繼華也禁不住苦笑下,這世界好像就老爺子管得住梅悠蘭。

說話之間,後面的飛機也降落了,陳誠白崇禧楊永泰等人從飛機上下來,庄繼華又過去一一見禮,讓他有點意外的是,居然看到楊永泰了,這可是少有的。

楊永泰自從當上主席后,便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連平津光復后都沒有去,平時除了接見大使這種非參加不可的國事活動,其他時候根本看不到他,被新聞記者稱為民國最低調的主席。

「暢卿先生,沒想到您也來了。」庄繼華含笑問候。

「有些時候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楊永泰的語氣淡淡的,目光卻大有深意的盯了庄繼華一眼。

庄繼華心裡明白了點,不由苦笑下:「是這樣,我也經常這樣身不由己,事情做完又後悔不已,好在勝利在望,這種日子快到頭了。」

楊永泰一愣,陳誠白崇禧也同樣聽到,白崇禧皺皺眉,心裡猜想庄繼華這是什麼意思,陳誠暗叫厲害,庄繼華擺出副委屈的樣子,可實際玩的以退為進的把戲。

「暢卿先生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校長有約,抗戰勝利后,我便解甲歸田,再也不理這些爛事,現在小鬼子撐不了多久了,頂破天再有一年。」

當年庄繼華是有這麼個約定,可現在誰會把它當回事,可庄繼華偏偏又提出來了,他這什麼意思,難道還真要踐約?

楊永泰呵呵一笑:「特殊時期呀,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日子悠閑瀟洒,誰不願意呢?可沒辦法,既然以身許國,國家未安定便要繼續努力,特殊時期,國家需要你的地方還多。」

陳誠心裡暗暗鄙視,這種拙劣的試探手法沒什麼稀奇,馮玉祥閻錫山都用過,可從未見誰真的退了,除非在戰場上將他們擊敗。

白崇禧嘴角露出絲笑容,看來庄繼華已經意識到問題嚴重,所以見面便開始試探,這樣也好,省得待會還要自己提醒他。昨天晚上他與李宗仁商議蘇軍入侵的事,李宗仁斷定情報是真的,可庄繼華危險了,讓他想法提醒庄繼華,現在看來,已經不用他操這個心了。

車隊從機場出來,統治中國十多年了,蔣介石這還是第一次踏上東北的土地,第一次進入這個東北的核心城市,他很貪婪的注視著外面,甚至將車窗帘拉開一半向外觀看。透過車窗,蔣介石注意到瀋陽保全比較完好,街道上人很多,商店大都開著門,市面上很平靜,市民臉上時時都能看到笑容。

街道兩旁種滿高大的白楊樹,樹榦筆直,枝葉茂密,充滿北地的粗曠直爽。建築與上海南京不同,帶有明顯的俄式風格,樓房高大,樓頂都有雕塑,或是奔馬,或是高揚的劍。

公路兩旁站滿士兵和警察,警惕的觀察著街邊的行人,市民見狀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便紛紛站在街邊觀望,很快沿街道便聚集了數萬人。

蕭贊育看到蔣介石將車窗帘拉開,心裡有些緊張,便回頭提醒,讓蔣介石將窗帘關上,蔣介石卻不以為意。庄繼華卻沒那麼多顧忌,他依舊坐著他的那輛吉普車,不過沒有將帆布放下,依舊立著,但可以從側面清楚的看到他。

幾個眼尖的市民很快發現車隊的不凡之處,沒等他們叫出來,蔣介石和庄繼華的車便相繼駛過,「是庄司令!」「委員長!」消息如風一般吹過街道,吹到瀋陽的大街小巷。

街邊的市民開始有了動靜,向公路上湧來,兩邊的士兵和警察奮力將市民們攔住,保證車隊順利通過。

「委員長!」「庄司令!」

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庄司令的聲音壓倒了委員長,市民開始追著車隊跑,一直追到大帥府。

不一會,大帥府外便聚集了數萬民眾,叫聲,山呼海嘯般傳來,士兵荷槍實彈將大帥府大門封鎖。

聽著窗外傳來的歡呼聲,蔣介石將窗戶打開,探出半個身子向外面的市民揮手示意,庄繼華嚇了一頭冷汗,連忙勸阻,陳誠白崇禧也旁相勸,蔣介石這才將窗戶關上。

「東北民眾很熱情呀。」蔣介石樂呵呵的笑道,他迅速離開窗戶,坐到沙發上。

「當了十三年亡國奴,如今光復了,自然感到興奮。」庄繼華也含笑答道,他故意淡化了市民歡呼的內容。

蔣介石示意讓他坐下,庄繼華還是那樣不客氣,很隨意的坐到蔣介石對面,眾人也隨意找位置坐下。

「部隊的情況怎樣?」蔣介石問道。

「小鬼子撤得很快,部隊傷亡不大。」庄繼華說:「只是連續趕路,有些疲勞,如果有兩到三個月的休整,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兩到三個月。」蔣介石重複兩句而後嘆口氣:「是呀,真是不巧,特殊時期,蘇軍入侵的情報是從那來的?軍統和中統都沒有這方面的情報,你證實過嗎?」

「沒有,這個情報是八路軍通報的,斯大林向他們提出蘇軍要進入東北,讓新11軍不要阻攔。接到情報后,我便立刻作出調整,並向校長報告。」庄繼華神情平靜,就像訴說件很普通的事一樣,始終迎著蔣介石的目光。

蔣介石的神色漸漸冷下來:「你和他們有合作?」

「是,主要是情報交換。」庄繼華很誠實的答道:「在策劃進攻徐州時,我缺少情報,所以找到中共,希望他們能提供情報,就這樣就形成了合作。」

蔣介石的神情更加陰霾,他冷冷的哼了聲,庄繼華身體一縮,討巧的笑笑:「校長,GCD情報能力很強,與他們有好處。」

「為什麼不報告?」蔣介石神情冷峻,目光冷冷的扎在他身上:「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我這個老師,軍事委員會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是不是沒在你眼裡!?」

庄繼華屁股上象裝了彈簧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筆直的站在蔣介石面前。蔣介石依舊端坐,面無表情的數落著:「我知道你贊成國共合作,我沒有強行讓你改變觀點,但我也曾告訴過你,不準私下與他們聯絡,可你卻始終不聽,GCD是什麼東西?當年北伐形勢有多好,是怎麼壞掉的?你在武漢不是不清楚…..」

蔣介石從廣州開始講起,將歷年來,GCD破壞革命,顛覆政府的種種作為一一回顧,庄繼華嘴唇緊閉,破天荒的一句反駁或分辯都沒有。

白崇禧有些緊張,幾次想插話打斷,可總感到機會不好,他偷眼看楊永泰,發現楊永泰氣定神閑,神情比較輕鬆,相反陳誠卻有些失望,儘管他表面上還保持著平靜。白崇禧心裡有些納悶,略微想想后便暗罵自己糊塗。

別看蔣介石正在怒罵,可實際上,他給了庄繼華分辯的機會,也同意他為自己分辯,他願意聽聽他的分辯;如果蔣介石根本不提情報來源,只是來商議部隊北上事宜,那才是真的危險了。

「日本人是我們的肘腋之患,GCD卻是我們的心腹之患,現在肘腋之患已去,心腹之患依舊,國家要想強大,必須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校長,」庄繼華諾諾的低聲說,蔣介石停住了,看著他:「有什麼話便說,不要吞吞吐吐。」

「是,校長。」庄繼華挺胸答道:「學生以為對GCD,有多種方法,並非一定要用武力,懷柔也可以達到削弱他們的目的。」

「懷柔?」蔣介石呵呵乾笑兩聲,神情隨即一板:「要是懷柔能解決GCD,我還操這麼多心做什麼!」

「校長,學生心裡有話不吐不快。」庄繼華神情嚴肅雙目平視前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蔣介石也站起來了怒斥道:「不就是繼續國共合作嘛,我倒想繼續與他們合作,可他們幹嗎?這些年,我們作了多少讓步,抗戰剛開始,他們只有四五萬人,現在多少,上百萬,還讓出了察哈爾綏遠兩個省,他們還強佔了半個山西山東和太行山,威脅華北平原和平津。」

「他們在他們控制的地區,擅自委任官員,中央政府根本無法收稅,他們甚至還自己發行貨幣。」蔣介石將他的種種不滿都倒出來:「他們挑起兩黨衝突,兩軍衝突,別人都以為是我黨在欺負他們,可實際上呢?卻是他們在不斷挑戰政府底線,你說說看,古往今來,東西方各國政府,誰能容忍這些舉動?!可我們為了抗戰大局,都忍下來了。」

GCD在邊區設立地方政權,發行邊區票,有些邊區票已經流入國統區,蔣介石數次要求GCD停止發行邊區票,可GCD卻要求中央政府首先提供資金,以緩解邊區財政壓力;於是這事象很多事一樣,雙方在談判桌上無休止扯皮,誰也不讓步,就這樣拖下來了。

稅收問題也是個大問題,邊區政府的稅收全部留用,國民政府拿不到一分錢,相反,由於邊區貧困,GCD要求國民政府提供財政支持,這理所當然被國民政府拒絕。

此外,國民政府想向邊區派駐人員設立黨部,可這些黨部無一例外的,要麼被消滅,要麼徹底倒向GCD,國民黨在邊區的黨務工作陷入停頓中。

凡此種種,都是蔣介石不能容忍的,也是他下決心必須消滅GCD的原因。

庄繼華沉默下依舊倔強的反對道:「懷柔,有些時候看上去比較慢,可實際上很快。三民主義,民族、民生、民權;要消滅GCD,必須發展民生主義,推行民權主義;當這兩者充分發展后,GC主義自然沒有了市場;否則就算我們在軍事上取得成功,卻依舊無法消滅GCD,只會帶來長期動亂。」

庄繼華深吸口氣:「在重慶,我們進行了社會改革,大幅度減輕了民眾的負擔,讓民眾過上了好日子,民眾的回報是什麼?相信校長已經看見了,GCD說不讓他們參加選舉,其實讓他們參加選舉,他們也贏不了。在重慶,GCD的力量為什麼始終發展緩慢,原因就在於我們給了民眾更好的生活,民眾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們支持我們。

在黨內,軍內,我庄繼華有親共的名聲,可是在我控制的地區,GCD的力量卻很薄弱,在堅持**的地區,他們的力量卻要強很多,這是因為和平手段有時比戰爭更有效。」

「列寧有句明言,貧窮是革命的天然盟友,如果我們不能改善民眾的生活,他們就會選擇另外的黨來幫助他們。

校長,我一直主張與GCD接觸,甚至主張將他們團結到政府中來,這是因為,和平其實對我們有利。」

庄繼華儘力開脫自己,不得不給自己私下裡與延安接觸披上一層**的外衣。可他沒料到,這件外衣過於漂亮,楊永泰白崇禧頻頻點頭,陳誠臉色陰沉,蔣介石默不作聲。

「現在由於推行社會改革,我黨獲得極高的聲望,只要我們繼續堅持社會改革,我黨便會立於不敗之地。」

白崇禧以為庄繼華已經說完了,可庄繼華只是換了口氣便接著說:「所以我們需要時間,和平的時間,校長,我曾經告訴過校長,我們是執政黨,是國民政府,我們要對所有國民負責,七年戰爭的破壞,讓我們背上沉重的財政負擔,同時民眾也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民眾看在抵禦外辱上,沒有反對,可在戰爭勝利后,他們還能承受嗎?

與他們接觸並不可怕,至少我們可以了解他們的想法,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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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投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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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十一章 朝天闕 第五節 曙光(十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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