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今天的晚飯有著落了,大家加餐吧」
傳令虞侯原封不動的話畢,那韋大副將聞言手一抖,畫出老大一片塗鴉,頓生出一片無可奈何的無力感,方道這位大人又語出驚人了。可想那些屬下們當場的表情了。
好歹這滿地的死馬少說也有數千,這天氣尚熱,容易起瘟疫就不好了,找人處置了吧,我尋思了半天故而做如是說。轉身卻見眾將一片似要人仰馬翻的舉動。
方才眼見大人自面聖后,久久不語,看這昏色下面對滿地的屍橫狼籍的戰場,頗有感觸的摸樣。眾將有人上前勸慰之,言及身為屬下願為大人分優。卻沒想到這位大人發了半天呆,一臉深沉的卻是說出這種讓大家很想仆地,若有牆壁的話很容易撞牆的話來,這位老大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反正行事難以琢磨,時時出人意表也不差這一通了,只是方才對這位大人尊重敵人,下令不分敵我掩埋屍體防止瘟疫的決定感動不已的心情,也頓時化做哭笑不得的奇怪感覺。然後這位又發話了。
「還有,埋屍的事情就讓那些流民來做,傳令下去,每埋一具可自中軍取馬肉一斤,那些屍首雖然是敵人,但既然用生命證明了武勇和價值,那我們也大可以給以相應的尊敬。」眾將收拾心情連連稱是。
馬肉雖然粗了點,都好歹也是肉啊,相信那些好些日子油水未沾,餓的眼睛都發綠的傢伙肯定不會介意的,
於是這人手一捧缺少作料的馬肉燉野菜的雜燴成為許多人有生之年難以忘懷的一餐。只是也莫名其妙的加著了某人食人的惡名。
因為疲病傷殘眾多,大隊休整了一天才重新上路,好在加倍的步哨和探馬分派了出去,並沒有發現來敵的蹤跡。三天時間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多日不見的小丫頭,一出現就給了我個大大的「驚喜」,為了實踐下得了廚房的理想,「偷偷」跑到軍官小灶專用的廚帳,把那當成了自己的試驗田,累的是我那些的部下叫苦連天,最後實在忍受不了,集體跑來求我趕忙去挽救大家的晚飯,那三五大粗的司廚、廚頭們看見我時,哀怨的表情,楞是讓我雞皮疙瘩直往蹭,心中不由直嘀咕關我啥事呢。
結果那罪魁禍首被我給堵住訓了一場淚汪汪,反噙這眼淚給我看她小手上燙出的水泡,列數她是如何千辛萬苦,費盡苦心的一片焦黑還在冒煙的成果,掰著指頭和我曆數還欠這她的若干種種,反是那些尾隨我來受害者們不忍紛紛求情不已,最後我親自動手教她燒紅的石頭做了一頓油灼鐵板燒,又多許她三個故事,方才了事。
然後,又發生隨軍百姓聚眾請命事件,甚至還有好些軍卒參雜其中。導致了分兵。
因為聚攏在一起請命的人黑壓壓的圍在行在,害那位皇帝陛下及身邊人心有餘悸的還道又發生了兵變,一面緊張戒備,使太子安撫,一面急招我去詢問,聽說是集體請願,不是兵變,我也吁了口氣,但皇帝那裡十分敏感,還得派我副將過去好好解釋一番,再說雖然是請願,但處置不好,也有變成動亂的可能。到了地方才知道是這段時間積壓的問題一起爆發出來了。
本來這一路上就有人提出回師關中,號召百姓抗敵的煽動性口號,都被我一哧了之壓制了下來。但這次情況不同,原來是這一路連勝,又打了大勝戰,加上某些傢伙處於政治的目的對戰績宣傳太過,不少人自覺賊軍不可畏,連最強悍的曳落河不過如此,一時信心大為膨脹,竟然向上情願,要打回長安去,光復故土,加上有心人鼓動,鬧的十分厲害。而軍中多是關中子弟,還有些自流民中招募的,不免在大隊流民中遇到同鄉,得知家鄉遭受荼毒,心憂家裡沒逃出來的人,一路積壓的情緒爆發出來,不免火上加油,響應者不少。
雖然佔大多數的是外來的軍士未必贊同,我在軍中號召力也還是有絕對的優勢,經過我和那位太子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軟硬兼施勸阻那些人還是散去了。雖然這些人也其心可嘉,情有可原,但對目前的情況卻不是好事。一味壓制下去不是辦法,遲早要出問題的,還有驚擾聖駕的罪名,讓那些為首者的處置又成另一個問題。
而被眾人推出頭的這位是我認識,還是我提拔起來的,為人難得沉穩,雖然是老北軍舊人,卻沒有老北軍世家子弟普遍驕浮激進習氣,也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在部下中頗有人望,拿問的時候,還有好些人自願為他分擔罪責,讓我很是驚訝。但我也沒有辦法,在這種非常時期之下,對任何可能造成軍隊內部的分裂苗頭必須堅決予以取締鎮壓。
他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自承領罪,言明一切只是將士思鄉心切鬧出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堅決的神情。讓我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我讓兵曹以擅自動搖軍心,仗二十,去職,然後問他可願意領軍斷後,大家都認為這是我變相的處刑了,對真正的軍人也算是比較體面處置了。果然他反欣然向我敬謝保全之恩,明知這一去可能多是死路,他能夠留後也有決死慷慨赴義的味道。
然後大家都以為就此塵埃落定,我又出驚人語「我已經上奏過陛下,委你為敵後留守游擊,自行選派人馬一千,專刺探關中方面事務,上特賜號靖難軍」這下眾大嘩然,他也難以置信。我居然把事情弄假成真了。
我這並不是突然產生的想法,當然有藉助他一併解決一些不安定因素的打算,不是口口聲聲要打回長安去嗎,那就都讓你們去好了,反正這些傢伙留在軍中也不能安心。但是雖是有讓人送死之嫌,但好歹也不能讓他們這麼輕而易舉就完蛋了。我又道「還有繳獲完好的戰馬,你等盡數帶去吧」。
又囑咐道「敵後游擊,謹記,敵進我退,敵駐我擾。。。。」傳授了,十六字老毛同志的游擊戰的精粹。他再次露出那種士為知己者的決絕和激烈感動的眼神。「。。。。。游騎貴在精幹迅速,避實就虛,不可死戰硬碰」無語再次重重行了一大禮。
聽了這番話,連那些本是看熱鬧心思的眾人中,好些尚抱著「眾所周知這關中之地已盡入叛軍,這點人馬能有什麼作為,還不是明擺去送死嗎」想法的,也迅速變成鄭重和心悅誠服的態度。在一片感恩知遇的氣氛中,算是比較妥善的解決事端。
(當然日後有人問起,我的說法是,雖然有好些傢伙實在礙眼,但我也不至於為了個人問題,在國家之大義上浪費將士的性命。)
相比之下,由於越近蜀地,地勢逐漸抬高,溝壑山從增多,道路逐漸崎嶇起來,讓我們不得不丟掉一些容易阻道不行的輜重。還損失了一些車馬,所幸傷亡只有區區數人,這類無足輕重的小事,不提也罷。
但行至三川口古寨時,突然而來的消息,打斷了我們的行程。也不知道是第幾批逃出長安的宮人,帶來了新的消息和一個天大的噩耗。
原來孫孝哲等,奉命收捕妃主皇孫,及百官內侍宮女等,悉數囚禁中,遣人馳報祿山。祿山大喜,派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命崔光遠為京兆尹,使安忠順率兵屯苑中,併發布一系列命令,一是唐室大臣,若肯歸降,當酌量授官;二是查明楊貴妃兄妹下落,三令除陳希烈張均兄弟等已經投降,應即令來洛授官的大臣外,所有在京皇親國戚,無論皇子皇孫,郡主縣主,及附馬郡馬等,悉行處斬,致祭原本起兵時在長安為質被殺的愛子安慶宗。結果,就在十多天前,那些拘住的妃主皇孫,並搜得馬郡馬等,盡數統城巡街后,牽至崇仁坊安慶宗故居靈位前,一一剖心生祭,慘無人道。還有那平日與楊國忠高力士走的近的,捉一個,殺一個,還有扈駕出奔的王公將相,留有家眷在京,盡行捕戮,連襁褓嬰兒沒有放過。其他梨園子弟,教坊樂工,及馴象舞馬等物,前時曾供奉過皇帝,盡輸發往洛陽備賞玩。
消息傳出,幾乎人人有份,上下頓時號哭成一片,哀哭徹野,有體弱的哭著就這麼昏死過去,少不得又是一場手忙腳亂。